「百越人有國。✊🍟 ❻❾𝓼ⒽỮ𝔁.c𝕠𝕄 ✌♧」
這是荊軻落座後的第一句話。
陳勝回憶著從搏浪軍獲取的百越知識,微微擰起眉頭頷首道:「細說。」
荊軻領命,不疾不徐的說道:「在我墨家的記載中,以及下臣遊歷東南諸郡的見識中,百越應當是一群不開化的,或茹毛飲血、或刀耕火種,因勢利導、嘯聚山林的野人……」
陳勝忍不住拋出了心頭的疑惑:「難道不是嗎?」
根據他從搏浪軍中了解到的百越知識,以及他親眼見過的百越大軍,百越人的確不怎麼開化。
「回陛下,真不是這樣。」
荊軻搖著頭回道:「百越人是有國家概念存在的,只不過百越人的國,存在的方式不於我們大漢這樣的形式,那是一種……」
「很像姬周平王重整山河前的那種分封制,只是無論共主對於各大部落的統御力度,還是部落內部的整體意識,都要加的澹漠,但它的確是存在的。」
他這樣說,陳勝就理解了:「繼續往下說。」
荊軻點頭,張嘴就想繼續往下說,但張嘴之後,卻發現一時間竟不知該從哪裡說起,只得告罪的向陳勝一揖手,端起宮人剛剛從進來的熱茶,不顧燙嘴一口氣喝乾。
陳勝注意到,他端茶的手,顫抖得厲害……
他心下暗凜,面上卻羊裝風輕雲澹的笑說:「怎麼,慶大總管竟也會有害怕的這一天麼?」
荊軻經他這麼一說,才發現了自己顫抖的手,不由的苦笑道:「微臣失禮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茶碗放回矮几上,就像是唯恐拿不穩茶碗摔落在地。
待到茶碗放穩之後,他才一臉不堪回首的艱難開口道:「整整二十多天,微臣帶著兩百多名袍澤在山林間,被那群百越人追殺了整整二十多天,直線距離不到百里的距離,我們卻走了足足二十多天,才終於走出那片山林,還扔下了一百多位袍澤!」
「那些雜碎在山林之中,就像是志怪故事裡的山鬼一樣,花草樹木是他們的耳目、飛禽走獸是他們的耳目、蛇蟲鼠蟻都是他們的耳目!」
「他們能樹上跳下來、泥漿里鑽出來、溪流里衝出來,一旦教他們纏住手腳,數之不盡的百越人就會炸了窩的蜂包一樣,源源不斷的湧上來……」
陳勝初聽時還覺得他們此番百越之行,著實不易。
但越往後聽,他就越覺得不對勁,不得不打斷道:「我只是讓你帶人去百越境內摸查一下百越人的大致情況,你這是去挖了越王的祖墳嗎?他們為什麼要死咬著你們不放?」
「祖墳嗎?」
荊軻聽了他的話,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微臣摸進了他們的祖廟!」
陳勝:???
「你可別告訴我,你真掘了越王的祖墳!」
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 ➅❾ŞHᑌ᙭.ᑕό𝓜 🎀👌
「這倒沒有。」
荊軻先是搖頭,然後點頭:「不過估摸著,在百越人眼裡也差不多了……」
陳勝都抓狂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不能把事兒給我說囫圇了,要不能說,找個能說的來給我說!」
「微臣也不想如此冒失的,實在是那西甌王城中,啥都稀鬆平常,獨獨那座廟宇格外高大壯觀、守衛森嚴,微臣還只當那裡就是西甌土王的王宮,就趁夜摸了進去。」
一說起此事來,荊軻也是一臉的悔不當初、一臉的蛋疼,「誰知道裡邊是座廟,供奉著一尊石像,而且還到處都是壁畫,下臣想著或許能從那些壁畫中多了解一些百越人的過往,就瞅著壁畫往裡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就見到一團血光湧來,臣下正要拔劍,陛下賜給臣下的令牌就發出了玄光,將那血光擊散,然後就只聽到一聲震得地動山搖的咆孝聲,再定睛細看的時候,那石像已經碎了,周遭到處都是腳步聲……」
「等等、等等!」
陳勝感覺槽點太多,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吐起:「你說的壁畫,畫的都是什麼內容?」
「一場大戰。」
荊軻不太確定的說:「一場既有華夏人、又有百越人,既有妖怪、又有神仙參加的大戰,應當是百越內流傳的神話故事……」
「等等,再等等!」
陳勝越聽越懵:「你是怎麼從壁畫上看出華夏人和百越人,神仙和妖怪的?」
荊軻不假思索的回道:「上邊的人,一部分有衣有裳,打的旗號微臣雖然不認得,但應是我華夏上古文字沒錯,另一部分人,要麼赤身裸體、要麼短髮紋身,一看就是百越人的模樣,至於妖怪和神仙就更容易區分了,那些妖怪大都能看出原形,而神仙都站在雲彩上……」
陳勝聽著總覺得耳熟,都又捕捉不到這種耳熟感到底是從何而來,只能繼續問道:「那我華夏人在壁畫中,是何角色?是善還是惡?是勝還是敗?」
荊軻愣了愣,旋即含含湖湖的回道:「應當是善罷。」
陳勝心裡有數兒了,接著說道:「令牌又是怎麼一回事?」
荊軻起身,從腰間取出一面黃金令牌,雙手呈到陳勝面前:「就是陛下令為臣主持對外滲透工作時,授予微臣的親臨令牌!」
陳勝接過黃金令牌拿在手中翻轉著端詳了一遍,確認的確是當初他親手交給荊軻的漢王令牌沒錯,連編號都沒錯……對外滲透工作因要涉及到特戰局、軍政軍,以及幽州軍和搏浪軍兩大邊軍等等多個部門聯合,他為了荊軻能順利的開展工作,才特地將這塊代表他身份的令牌賜給了荊軻。💜♢ 6➈𝕊ᕼǗא.𝔠Øм 🍭✌
要說這塊令牌所蘊含權力,其實並不大,真要拿著這塊令牌去各大軍團調軍,超過一個團的兵力,調兵的報告就會打到陳勝這裡。
但這塊令牌所代表的意義,份量可就重了,某種程度上,僅次於他的漢王大印!
陳勝把玩著這塊令牌,心頭隱隱有所猜測。
適時,荊軻也道:「這塊令牌當初替微臣擋下那團血光之後,就變得漆黑似炭,自踏足我大漢疆土之後,這塊令牌才又重新變回了本色。」
陳勝聽言心頭恍然,隨手將令牌拋給了荊軻,荊軻連忙雙手藉助:「謝恩吧,乃公又救了你的狗命一回!」
荊軻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見偏殿無人,似是想要說點什麼,可看著陳勝玄色袍服之上用金線繡出的暗金龍紋,那些話最終還是沒敢說出口。
陳勝沒有理會他便秘似的難受表情,再度發問道:「你在壁畫上見到那些上古文字,你可還記得?」
荊軻想了想,不確定的回道:「還記得一些。」
陳勝:「稍後寫下來,交給蒙毅,他去尋專家辨認。」
「磚家?」
荊軻納悶道:「燒磚的手藝人,能認得上古文字?」
陳勝不屑的「呵」了一聲,好冷的笑話:「別扯澹,西甌王城所在位置,你可還記得?」
荊軻毫不猶豫的點頭:「微臣繪有詳細路線圖,已著隨行好手儘快完善輿圖,待輿圖完工,即刻敬獻大王。」
陳勝:「西甌百越人口幾何、軍力幾何、分駐何地,還有百越人的修行之法,你到底弄清楚了沒有?百越人中修意境以上的高手多不多?對了,還有他們那種似是戰陣,又非戰陣的奇特力量,此行有眉目了麼?」
他已經看出了,這段原始叢林絕地求生經歷,給荊軻留下了不淺的心理陰影,再叫他自己說,就等於是逼著他去回憶那二十多天的噩夢之旅,他能說出個所以然來才是怪事!
與其如此,還不如主動挑重點發問,叫他腦子裡的噩夢絞成碎片……
果不其然,他主動發問之後,荊軻整個人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挨個回答道:「微臣從搏浪軍處探得百越以駱越、西甌、南越三大部族為尊……如今看來,這三族應當就是百越三國。」
「百越三國之中,又以駱越實力最為強大,歷次侵擾我大漢疆域,皆是以駱越為主力,而微臣此番前往的西甌,位居落於駱越、南越中間,實力僅次於駱越,強於南越。」
「根據微臣此行見聞,西甌境內有大小部落近百個,小部落口不過數百、大部落口不過三五萬,所謂的西甌王城,在吾九州境內也不過區區一縣之地,粗略估算,駱越人口應當在七十萬到一百萬之間。」
陳勝思索著點了點頭,面色稍有些凝重。
七十萬到一百萬這個數字,相比華夏兩千萬人口的確不值一提。
但別忘了,這只是百越一族。
甚至都不是最強的一族。
難怪歷次侵擾九州,百越人都能拉扯起十幾萬人的大軍。
另外,他若是記得沒錯的話,劉邦那一伙人,去的就是西甌……
見陳勝點頭,荊軻接著繼續往下說:「百越人口雖不多,但不知是因為百越境內炎熱多雨、少田少地,要與天爭食的緣故,還是百越人當真天生兇悍,百越人中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全民皆兵,微臣自西甌王城遁逃之時,連婦孺都手持利刃阻臣去路,且她們的實力,堪比衛戍軍精銳!」
陳勝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說,一旦將西甌國逼到亡國滅種的地步,他們能夠拉扯起七八十萬戰兵?」
「七八十萬或許有些過了……」
荊軻沉吟著,正色道:「折中一下,五十萬吧,畢竟是亡國滅種的地步!」
陳勝:……
陳勝:???
一個西甌逼急了,都能湊出四五十萬戰兵?
那駱越、西甌、南越三大族,再加上一些零零散散的小部族、小部落,逼急了豈不是能湊出兩百萬戰兵?
打擾了……
「那西甌人的修行之法,與修意境之上高手數量呢?」
他按耐住吐槽的欲望,繼續往下問。
荊軻回道:「就下臣所見,西甌人的修行法大致分為兩種。」
「一種是打熬體魄,強大者可刀槍不入、徒手開山裂石。」
「一種是御使蛇蟲鼠蟻,有追蹤、下毒、詛咒等等奇異之能。」
「兩種修行法都需要藉助百越之地特有的天才地寶製藥,自小就開始浸泡藥浴……」
「至於修意境之上的高手,至少不下五十之數!」
陳勝聽到前邊的修行法之時,還在暗道第二種修行法好像沒怎麼見過,突然聽到五十之數,他震驚的失聲道:「這麼多?」
荊軻哭喪著臉:「若非如此,微臣又豈會被堵在深山老林間二十多日?那一百多位袍澤弟兄,都是為掩護微臣突圍而主動赴死的……」
陳勝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這廝。
他著實是沒想到百越人竟然會有如此多的修意境,還如此不講武德的扎堆在一起。
要不然,他也不會派荊軻去冒這個險。
要知道,荊軻出身武墨,修的本就是一擊斃命、遠遁千里的刺客之道,那隱匿與跑路的功夫,堪稱九州一絕!
再加上他近年來得大漢國運與斬妖護道雙管齊下之助,一舉破開了刺客之道的生死大限,晉升修意守門人,那隱匿與跑路的功夫更上一層樓。
連陳勝還未突破修意境之前,荊軻當著他的面隱匿行跡,他都捕捉不到荊軻的氣機……
那時他想著,要麼十幾二十多個修意境,或三五個宗師境出手,不然誰能逮住這廝啊?
話說回來,百越人這麼多高手湊在一起,都不敢踏足九州疆域……是忌憚華夏的修意、宗師們集體反撲,還是忌憚那幾位聖人巨老?
再換個角度思考,那幾位聖人巨老為啥不去百越之地轉轉呢?只出不去?還是百越人也有與之匹配的頂級強者呢?
陳勝暗自將這個問題記在心頭,打算得空了出門去找莊老夫子聊聊……
待到荊軻收拾好心情之後,陳勝才再度開口:「吃一塹、長一智,以後不該去的地方,就別非法入室了,這次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荊軻沒有吭聲,雖然他很想大聲的對陳勝說:『我是刺客、是刺客啊,不非法入室的刺客,還能叫刺客嗎?』
他不吭聲,陳勝也權當看不見他眼中的憋屈之意:「對外滲透的工作,後邊你再多和陳風交流交流,短期來說,這事兒只有你們能幹,陳風手下那幫人都不行。」
「早日找到百越人的致命破綻,我們的大軍就能早一日長驅直入,為你那些戰死百越的袍澤弟兄、為那些慘死在百越人刀兵下的百姓,報仇雪恨!」
「至於你斬妖司的本職工作,你也別鬆懈,我們大漢剛剛完成天下一統,你斬妖司要做得事還很多,絕不能給妖患抬頭之機!」
「嗯,我也知道這的確難為你們了,若有什麼需要朝中支持的,你儘管開口,只要不違背律法和原則,哪怕是要我親自去給你們當打手,我都絕無二話!」
他眼神中隱隱帶著期待的看著荊軻。
荊軻終於還是沒忍住,回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請你出手?想啥好事兒呢?你那叫出去當打手嗎?你那分明就是想出去放風,我都不稀得拆穿你……』
一想到陳勝明明擁有著亞聖之下幾近無敵的強大武力,卻只能囿於桉牘之間,連入個廁,門外都有一大票王廷侍衛守著。
而自己卻能自由自在的,領略九州大好河山……
荊軻心下就暗爽不已!
仿佛被薅禿了羊毛的,並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