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范增說已經有了幾個備選吉日,陳勝來了興致。✌🎁 ❻9Ŝ卄𝓾᙭.cØм 👍💲
他當即說道:「有那個幾個備選吉日,說來聽聽。」
范增沒有猶豫,張開就道:「第一個吉日,便是來年二月二,在我玄門八卦之中,二月二日在仲春卯月初,『卯』五行屬木,卦象為『震』,九二在臨、卦互震里,表潛龍出淵、翱翔九天,正合陛下登臨帝位、天日交替,此乃一吉!」
「在星象之中,二月二乃是東方蒼龍七宿之『龍角星』自東方地平線上升起之日,大利東方,這也是二月二『龍抬頭』俗稱之由來,我金陵帝都位處九州正東、兩龍交匯之地,於東方蒼龍七宿歸位之日在正東方為陛下舉行登基儀式,正合星象,此乃二吉!」
「而在故老相傳的農耕節氣當中,二月二又標誌著陽氣生發、雨水增多、萬物生機盎然,歷年春耕都由此開始,古來人們便將這一日視作祈求今歲風調雨順、驅邪攘災、納祥轉運的吉日,正合我大漢代周、天下否極泰來之像,此乃三吉!」
說到這裡,他略作停頓,等候陳勝點評。
陳勝略作沉吟,沒有急著開口。
陳守看了他一眼,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日子好,陰陽五行、星象天象、萬物眾生都大為契合,為難得的是合我大漢繼往開來、開天闢地的壯闊氣象。」
范增向陳守揖手,感謝他的稱讚,面上卻沒有多少得色。
果不其然,很快就聽到陳勝問道:「還有沒有其他備選?」
范增心頭瞭然,他就知道,這個日子雖然好,但自家大王大概率不會選這個日子。
誰叫當初偽齊那個老王八蛋也選了這一日,在東海之濱舉行祭天大儀呢?
大王何許人也?豈會拾他人牙慧!
再者說,根據范增追隨陳勝這麼多年的心得體會,自家大王是打心眼裡厭惡「至高無上」的那一套。
哪怕現如今他才是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唯一的王者,他依然本能的抗拒著這個身份所代表的高高在上。
或許等到哪天,他不再自稱「我」、也不再自稱「陳勝」。
改為自稱「孤」、「朕」,並且嚴禁任何人再稱呼他「陳勝」的姓名,他才和這個位子和解……
「第二個日子,是二月初五、驚蟄。」
范增徐徐開口說道:「這一日的陰陽五行、星象天象、萬物眾生等等諸多要意,都與二月二相近,卻又都稍弱上了一籌,但這一日具有其他吉日所不具有的要意,那便是:萬物尹始、萬象更新,有又『開天闢地』之意。」
「這一日,驚雷生、萬物長,氣溫回暖、蟲蟻甦醒,春回大地、萬物盎然……」
他是懂陳勝的。()
看似遠不及二月二龍抬頭吉日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言語,卻句句都說在陳勝的心坎上。
其實自北伐戰略功成之後,陳勝就時常在們心自問,自己到底是想建立怎樣的一個國度?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現如今的他,再回頭去看自己當初許下的「人人平等」、「人人如龍」宏願,都感覺到莫名的羞恥!
就像是長大後就讀專科的自己,為小時候自己糾結以後到底是上清華還是上北大……而感到羞恥一樣。
當然,他以前也知道想要達成那樣的大同世界很難很難。
只是站在今時今日的位置上,開始面臨一些具體的事務之後,他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那樣的大同世界,不單單是需要清明的政治制度,較高的全民文化素養,以及能滿足絕大部分百姓物質需求的先進生產力。
還需要至少三代官吏階層不忘初心、持之以恆的不懈努力!
陳勝連自己都無法保證,他一定能堅持到最後。
他能保證他的子孫後代們,還能繼承他的志向?
只要有一代人丟失了初衷,結果都必將大相逕庭……
不過即便他已經知道這件事很難,甚至為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而羞恥。
但他依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理想。
只要他為之努力過、奮鬥過。
哪怕最終仍然無法達到。
他也不會悔恨、遺憾了。
「你回去再好好斟酌斟酌。」
陳勝心下算了算時期,眼下已是十月中旬,百日嚴打行動,正好持續到二月初,將二月初五舉行開國大典,不早不遲,正正好:「三日之內,若是找不到比『驚蟄』更好的黃道吉日,就定『驚蟄』為開國大典之期!」
范增心領神會,揖手稱是。
陳守納悶的正要發問,怎麼一個『開天闢地』法兒,就見到李斯步履匆匆的從英烈祠正門進來。
李斯進門來,面向陳勝捏掌一揖到底:「老臣李斯,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勝伸手將其扶起:「起來吧!」
「謝陛下。」
李斯起身,再向陳守一揖手:「陳大人安好。🐯☹ 🎁♣」
陳守點了點頭,側身道:「咱還得去看幾批石料,就不招呼你們了,你們聊!」
「送陳大人。」
李斯與范增一齊向上陳守揖手。
陳守一擺手,轉身緩步離開。
待到二人起身之後,陳勝才納悶的問道:「李公,有何急事,要來西郊尋我?」
李斯聽言,心頭大石頭落地:『看來大王並非是在試探我!』
「這份公文。」
他從衣袖中取出那份關於九州公審大會的公文,雙手呈給陳勝:「可是出自大王之手?」
陳勝接過來瞥了一眼,心下恍然,旋即笑著將公文交還給李斯:「怎麼,李公這是來勸我三思而後行的麼?」
這話說的,范增都不由的多看了李斯一眼:『大王這是話裡有話啊!』
李斯亦是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道:「老臣豈敢逾越!」
陳勝輕嘆了一聲,腳下往外走的步伐一住,左右看了看後,轉身往神道旁供參拜者歇腳的石桌石凳行去。
范增與李斯,連忙跟上。
君臣剛剛落座,便有王廷侍衛送來茶具、爐火,范增主動操持起茶具沏茶。
陳勝:「此間非晏清殿,李公有什麼疑慮,儘管說來!」
李斯揖手點頭,而後說道:「此事,老臣原則上是贊同的,那些為非作歹、為禍一方、為富不仁的世家大族,的確是需要下重手清理!」
他先表明了立場,將他與他上蔡李氏,與那些需要清理的世家大族,區分開來,然後接著說道:「但開國大典在即,依老臣愚見,當下最重要的乃是平穩過渡,一切白虎事獬豸事,都壓後到開國大典之後再開展也不遲!」
「而且,此事最好再斟酌斟酌,不能老虎、蒼蠅一把抓,還須得細分個輕重緩急來,才穩妥……」
陳勝曲指扣了扣石桌:「李公,要說就別藏著掖著打啞謎了,具體到人、具體到事,我恕你無罪!」
李斯暗地裡一咬牙,說道:「就以老臣為例好了,老臣出生上蔡李氏,雖時常引導族人與人為善,但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兒,難保其中沒有一兩個不學無術、遊手好閒之輩,若是將公審大會將他們也送上審判台,三兩下就給砍了腦袋……」
「老臣追隨大王多年,常蒙大王教導,自是不會因為這些不成器的東西而嫉恨大王、嫉恨陳局長,可換了其他人呢?」
「朝中出身世家、大族的官吏,可不在少數!」
「縱然他們也都能如老臣這般深明大義、大義滅親,可這些事情傳出去,世人會如何看待大王?」
「會不會被人借題發揮,攻訐大王大掀牢獄,排除異己、陷害忠良,薄待有功之臣?」
「若是朝堂文武百官之中,有人被查出了些雞鳴狗盜之事……」
「世人該如何看待我大漢?」
「往後我大漢還如何牧民?」
「那些不成器的玩意兒生死是小,大王威嚴事大、我大漢基業穩固事大啊!」
「還有那些先前曾極力向我大漢靠攏,獻錢獻糧以求天恩的世家大族!」
「咱們前腳才收了他們的錢糧,後腳就將他們推上審判台……」
「世人又將如何看待我大漢?」
「往後誰人還敢受我大漢招安?」
這老貨一句一頓,越說氣場越穩。
看似是豁出去了,帶著他李氏在審判台上,反覆橫跳。
但實則卻是反其道而行之,極力在表明他與他李氏的立場。
一旁沏茶的范增,一臉鄙夷的斜眼瞅著李氏,卻又不住的點頭認同。
他鄙夷是鄙視李斯的不要臉。
認同是認同李斯的觀點……
他也認為,這事兒的確的確不能一刀切,還是得分門別類,一切以大局為重!
然而聽著這些索然無味的老掉牙觀點,陳勝心頭卻是隱隱作怒。
他再次曲起手指,敲了敲石桌:「再說得清楚一點,你所說的世人,到底是那些人?」
「回陛下,世人自然是……」
李斯毫不猶豫的張口就答,但答到一半,剩下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了。
世人指的能是老百姓嗎?
當然不是,真正的老百姓,見到大富大貴者死,要麼為死歡呼,要麼為公道而歡呼!
會因為他們的死亡,去質疑大王,質疑大漢者……只能是同為大富大貴者!
這一部分人能稱之為「世人」嗎?
「答不出來嗎?」
陳勝澹澹的再次問道:「那我再問你,我大漢到底是誰人的大漢?」
李斯連忙答曰:「大漢自然是大王的大漢!」
「哦!」
陳勝「恍然大悟」:「聽了你剛才那些話,我還以為我大漢是世家大族之大漢!」
李斯嚇了一跳,慌忙揖手:「老臣失言,請大王恕罪!」
陳勝不耐的敲桌子:「說事兒就說事兒,別給我來這一套,咋的,你說錯了話,還要我來安慰你?」
李斯訕訕的直起身子來,心頭開始為自己來見陳勝而後悔了。
陳勝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誰都別拿大話壓人,就事論事,我問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不是天經地義!」
李斯硬著頭皮點頭:「當然是!」
陳勝:「既是天經地義,那與殺人者是不是我大漢朝堂上的官吏,有什麼關係?我怎麼不知道,我大漢的官衣,還具有免死金牌的效力?」
「還是說,你們都已經默認了,一個人無論他以前是殺人放火、還是奸淫擄掠,只要穿上我大漢的官衣,就可以既往不咎?」
「你們見天拿各種各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這麼大的事,你們怎麼就忘記了告知我這個大王一聲?」
「難不成,我這個大王在你們眼裡,就只配管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這話說的,李斯與范增連坐都不敢再坐了,都站起來揖手道:「大王息怒,下臣絕無此意!」
陳勝閉上嘴,心頭一連對自己說了好幾遍『這老貨出身世家,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君王與世家共天下,會這麼想很正常,不氣不氣』,才漸漸平復下心頭的怒氣,抬手虛按道:「行了,沒怪你們的意思,坐下說!」
二人揖手,戰戰兢兢的重新落座,但也只敢屁股稍稍挨著石凳,不敢坐實了。
「換位思考!」
陳勝極力心平氣和的說:「假如你們是瓮牖繩樞之子,在你們家附近有戶做官的人家,世世代代的欺負你們家,好不容易天下大亂、改朝換代了,你指著往後能不再受那戶人家欺負,結果那戶人家卻搖身一變,穿上了新朝的官衣,繼續在你頭頂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
「你會怎麼想?」
「你會怎樣看待新朝?」
說到這兒,他自己都被氣笑了,一拍手道:「我陳勝帶著弟兄們風裡來、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一生才打下來的天下,難不成就是為了便宜這些不干人事兒的王八蛋?」
「你們想過,我會怎麼想、他們會怎麼想嗎?」
他一手指著英烈祠正殿。
恰巧,一陣狂風,順著神道從正殿方向呼嘯而至。
冥冥之中,李斯與范增仿佛又聽到了那道曾經響徹陳縣的山呼海嘯之聲:『不答應、不答應……』
二人頭皮發麻,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