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揚州動向

  聽陳勝說起正事。§.•´¨'°÷•..× ❻➈şⓗ𝔲א.Ⓒ𝕠м ×,.•´¨'°÷•..§

  韓非一秒切換到右相模式,神色肅穆的捏掌俯首:「謹遵王命!」

  陳勝輕輕扶了他一把,臉色緩和下來:「至於你所說荀卿『禮法並施』、『制天命而用之』這兩大主張……」

  他停頓了片刻,慎重的組織好語言,再次開口道:「我很贊同荀卿的這兩大主張,某種意義上,荀卿的主張是百家之中最合我心意的主張。」

  「但……」

  「還是那個先前我們聊過的那個問題——時候不對!」

  「禮樂的確能作為律法的補充,填補一些律法不便約束的空白,令社會秩序更加的完善。」

  「可前提是,禮樂已經發展到一個極高的水準,一個受普羅大眾認可、自發遵守、代代相傳的水準。」

  「這很難,比我們將我們制定的律法推進到鄉野阡陌之間,還要難。」

  「那不但需要千百年鍥而不捨的教化,還需充沛的物質基礎來供養。」

  「以九州現在的物資基礎,還遠遠達不到能夠供養禮樂紮根普羅大眾之間的地步,就像是貧瘠的田地,種不出豐收的糧食。」

  「枉顧現實環境,一味的做白日夢,實屬害人害己!」

  陳勝說得很清楚。

  韓非也聽得很明白。

  雖然聽明白之餘,他心頭又湧起了一個巨大的疑問:為什麼連夫子(荀子)那般學富五車的鴻儒,都探索得小心翼翼的治世方略,到了陳勝嘴裡就一腔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的味兒了?

  還有,陳勝是怎麼做到,一眼就看穿這些治世方略的發展方向與利弊的?難不成他早就從別出聽聞過夫子的主張?

  韓非無法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同時,他也明白,陳勝解釋這麼多,怕是誤會了什麼……

  「夫子並未請我為說客,我亦不會為說客。」

  他正色道。

  陳勝澹笑道:「無所謂,我也不是會受說客擺布的庸人,我將這些說與你聽,是預備未來某日你在與荀卿坐而論道時,能將我說的這些話,轉告於荀卿。」

  韓非釋然,隨之輕笑道:「原來是你想請我做說客……」

  「你是我的右丞相嘛!」

  陳勝哈哈一笑,爾後正色道:「我其實還挺佩服你們這些人的,你們走在時代的最前沿,夙興夜寐、殫精極慮的尋求治世之道,為民族計、為家國計。」

  「正因有你們這些人前赴後繼為我們炎黃子孫開闢前路,我炎黃血脈才能源遠流長,我華夏文明才能繁榮昌盛……」

  韓非聽此處還大為感動、心緒激涌,暗道陳勝的確懂他們這些人。😝🍬 6❾ѕнⓊⓍ.ⓒỖм ✎♩

  卻不曾想,陳勝話鋒一轉,又說道:「當然,你們這些人慣以為國為民為由,謀一己之私,嘴裡喊的都是精義、心裡想的卻全是自己,手段也不免卑鄙、無恥、下流,人員亦不乏王八蛋、禽獸、畜牲、寄生蟲……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畢竟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嘛!」

  「總得來說,瑕不掩瑜!」

  韓非的臉色有些發黑,悶聲悶氣的問道:「我是不是還得謝大王盛讚?」

  陳勝大氣的一揮手:「你我君臣同德、上下一心,愛卿大可不必如此見外!」

  韓非臉色頓時更黑了,卻又著實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陳勝觀點的言語,因為百家內部,的確不乏陰毒小人,而且還不只是某一個學派,而是各家學派都有……像他法家,就是出了名的酷吏老窩,九州兩三百年內有名的酷刑,大都是出自他法家弟子門人之手。

  就在二人剛剛說完正事之時,忽然有王廷侍衛出現在靜室入口處,抱拳躬身道:「啟稟大王,特戰局陳風在外求見。」

  「嗯?」

  二人齊齊望向入口處,心下都有一個感覺:「出事兒了!」

  觀瀾閣算是陳勝忙裡偷閒的清靜地兒,若實在沒有一刻都不能耽誤的緊急公務,沒有任何會來此地尋陳勝。

  「放他進來!」

  陳勝想也不想的回道。

  「唯!」

  王廷侍衛施禮,轉身按劍快步離去。

  不多時,一身玄色軍中常服的陳風,裹挾著一身濃郁的水汽,一步一個水印的快步現在靜室門前,捏掌下拜:「末將陳風,參見大王,吾王……」

  陳勝:「滾進來!」

  陳風:「哎!」

  他連忙腳蹬腳的脫下鞋襪,赤腳躬身入內。

  陳勝見他滿身水跡,心知他是冒雨打馬而來,隨手翻起一個茶盞舀了一盞滾燙的茶湯遞給他,再命他坐到火塘邊上:「有事兒說事兒,右相乃王廷司法長,除與百家有關的訊息之外,其餘諸事皆不必隱瞞右相。」

  韓非聽言,正要開口婉轉告退,陳風已經先他一步開口:「啟稟大王,屯守山陽郡之徐州黃巾賊,其精銳兵馬三日前回返徐州下邳,只餘三萬老弱之卒,固守昌邑,徐州黃巾賊首任囂,去向不明。💜🍫 ➅9ѕᕼᵘχ.Ć๏m ♞♨」

  「任囂撤兵了?」

  陳勝助他脫下滴水的濕漉漉外袍,擰著眉頭緊急思索著,任囂為什麼要撤軍!

  山陽郡,乃是原兗州州府昌邑所在的兗州心臟,既是卡著他紅衣軍向東北方進軍收復兗州全境的咽喉,也是太平道聯通南北的重要交通要道……

  按理說,任囂無論撤哪裡的兵馬,都不應該撤山陽郡的兵馬,那不是把美人兒脫光了塞他陳勝的被窩裡嗎?哪個幹部能經得起這樣的考驗?

  除非……任囂部有更大的動作!

  或許說,太平道有更大的動作!

  「巨鹿黃巾本部兵馬,可有異動?」

  陳勝思索著詢問道。

  陳風快速回憶了一邊今日收到的冀州防線的情報,而後答道:「啟稟大王,暫未收到相關情報!」

  不是沒有異動。

  而是沒有收到相關的情報!

  陳勝在心頭快速過了一邊九州當前的局勢,而後沉聲開口道:「任囂不惜放棄山陽郡大舉調動兵馬,只可能有三個目標!」

  「第一、周王朝!」

  「第二,我漢廷!」

  「第三……揚州!」

  說到此處,他忽然微微一虛雙眼,眸中流露出絲絲森寒之意:「說錯了,也許還可能有第四個目標:一箭雙凋,既對揚州,也對我漢廷!」

  一念至此,猶如暗巷入明堂,思緒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老二,揚州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陳風想也不想的張口就答:「啟稟大王,自百越入侵、搏浪軍退守荊州之後,揚州被周王朝和太平道兩家兵馬沿鄱陽郡、臨海郡一線瓜分。」

  「太平道揚州渠帥司馬卬,原有的兵馬被搏浪軍打得分崩離析,幾近全軍覆沒,在百越人入侵九州之前,司馬卬都已率領殘部逃回徐州境內,是在搏浪軍撤軍之後,他才又帶著幾百殘兵敗將再入揚州,舉旗大肆招兵買馬,與搏浪軍留下的周王朝兵馬相抗衡,截止至四日前壽春據點傳回的最後情報,司馬卬所部兵馬約在三萬餘……」

  陳勝耐心聽到此處,忽然疑惑的打斷道:「去歲搏浪軍撤軍至今,已六月有餘了吧?以太平道妖言惑眾的手段,這麼長的時間,怎麼還只有三萬兵?」

  陳風回道:「回大王,積年累戰之揚州,早已不復當年魚米之鄉之富庶!」

  「當年屠睢在揚州聚兵十五萬,便已抽走揚州男丁青壯十之二三,其後司馬卬與搏浪軍交戰,兩邊皆聚集了大批的揚州男丁青壯,死傷的也大都是那些揚州青壯。」

  「根據我特戰局收集到的一些情報,已可大致推斷出,當前揚州境內的男丁青壯,在經司馬卬與周王朝又一輪吸血之後,已不足全盛時的三成,這還只是保守推斷,實際情況還有可能更少!」

  「這些逃過了一次又一次抽丁的男丁青壯,皆已是聞抽丁色變,但聞軍伍前來,立即攜家遁逃山林,無論是周王朝方面還是太平道方面,都難再召集揚州青壯入伍為之戰!」

  「另外,司馬卬只占據了揚州東北部的數郡,其地之廣,不足揚州全境三分,另外七分,盡皆在周王朝之手。」

  陳勝鬆開眉頭,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陳風繼續往下說,心頭卻是略感沉重。

  這就是他為什麼一貫堅持抓俘,打到哪兒抓到哪兒,戰爭潛力被打空大半的揚州,就是當下最生動的例子!

  『看來,對於揚州的戰略,還得再調整一下。』

  他心裡嘆了口氣,暗道了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青壯十去七八的揚州,已不再是什麼香餑餑了。

  而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沒有哪個金剛鑽亂攬瓷器活,很容易砸招牌。

  陳風見陳勝點頭,便繼續說道:「周王朝這方,現任揚州牧乃荊州牧姬表之子姬拔,嗯,好像是假州牧來著,但據壽春那邊送回來的消息,姬拔此人並不戀權,終日攜大群美姬泛湖游山,眼下周王朝在揚州的真正主事之人,乃是揚州典軍校尉劉季……」

  「誰?」

  陳勝詫異得發出了鴨叫聲,旋即立馬反應過來,裝作若無其實的一揮手:「沒事,此人我好像以前就認得,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有些詫異而已!」

  這個名字,他何止只是認得!

  陳風聞言愣了愣,心頭再將關於劉季的履歷過了一遍,而後便釋然的笑道:「大王是在蒙城見過此人吧?此時是不是與一師長也有舊?」

  他這一問,放到把陳勝也整愣了,疑惑的問道:「何出此言?」

  陳風一頭霧水的問道:「難不成大王不是當年與前任揚州黃巾渠帥屠睢決戰於蒙城之下時,與此人結識的嗎?那不對啊,大王是否認錯人,此人乃沛郡人氏,並未來過咱們陳縣,初從軍就在碭山為卒,積功至二百五主,戰其後大兄打破屠賊,南下的碭山大營回歸碭山續戰任囂,此人以曲將領蒙城尉留守蒙城,直至去歲大王於梁郡大敗碭山大營,嚇得此人領兵南下投奔搏浪軍……」

  他如數家珍一般的將劉季的履歷念誦給陳勝聽。

  陳勝卻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什麼?

  當年劉季曾與自家親爹同在碭山為將?

  什麼?

  當年蒙城外決戰屠睢之時,劉季就在蒙城之內?

  什麼?

  當年老子打崩屠睢,最終是劉季摘了老子的桃子?

  什麼?

  劉季是被老子打崩蒙恬嚇得逃到揚州,投奔搏浪軍的?

  他聽著這一連串事跡,彷佛是看著一個天命之子陰差陽錯、左右逢源的飛速崛起!

  最最操蛋的是,這個天命之子之所以能崛起得這麼快,他竟然是最大的幕後黑手!

  『既然揚州典軍校尉是劉季,那不用說了,沛郡集團那一幫勐人,肯定都已經跟著他跑到揚州去了……』

  一念至此,陳勝心頭濃重的嘆息了一聲。

  他是真不知曉此事!

  一來,七殺命格,遇帝為權,陳勝有意無意的在躲著嬴政與劉邦這兩條真龍。

  連帶著他二人可能會存在的地域,比如以前的昌邑、如今的沛郡,他都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

  那種如同著了魔一樣,滿腔崇拜、投效之心的魔障狀態,陳勝嘗試過,不想再試了。

  至少在他化解掉七殺命格這個隱患之前,他不會去與這兩位真龍硬碰硬!

  他已經抓住一些脈絡。

  那一天,已經不遠了……

  二來,陳勝實在是太忙了,真的是太忙太忙了。

  天下三方混戰的大局,需要他時刻關注,親自把握。

  自家這一畝三分地的發展,他也一刻都未敢放鬆,時時警惕、日日自省。

  而無論是之前的蒙城尉,還是如今的揚州典軍校尉,在如今的陳勝眼裡……都不值一提!

  這真不是陳勝驕傲自滿、自狂自大!

  作為強者,陳勝有強者的覺悟,他清楚什麼事必須要自己親自操刀,也知道什麼事不值得自己去分心關注。

  很不巧,類似於蒙城尉是誰、揚州典軍校尉是誰這種小事,都不在陳勝需要關注的事務列表之內。

  這就好比,陳勝先前攻伐豫州之時,他自己甚至都不曾趕去豫州召開過一次軍事會議,他只是將軍令頒布了下去,然後陳守就將豫州交回了王廷之下。

  就這麼簡單……

  包括現在的揚州典軍校尉,若非是他劉季,同樣也會如此簡單。

  但既是他劉季。

  或許就不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