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者,詭也

  翌日清晨。ღ(¯`◕‿◕´¯) ♫ ♪ ♫ 6❾𝓈ĤỮⓍ.c𝕠𝓜 ♫ ♪ ♫ (¯`◕‿◕´¯)ღ

  陳勝整理著衣裳從耳房至前院,就見趙清在庭院中心,團團轉的清點著大包小包,遠處季布正拎著兩個大包袱往大門走。

  他笑著湊上去:「大姐,你是要把整個家都給我帶上麼?」

  趙清認真的清點著一地包袱,不無憂慮的說:「十幾日啊,你長這麼大,還未離家這麼久呢, 這些都是你常用的,都帶上,有備無患嘛!」

  昨夜陳勝已經告訴過她,他今日要下轄縣去視察,估摸著要去十幾日才回。

  陳勝在一地包袱中掃視了一圈兒,忽然在包袱之中看到一條黃色的小尾巴。

  他好奇的彎腰將那個包袱解開,露出一隻丑萌的老虎布偶。

  他面容一僵,哭笑不得的說:「大姐,我已經是個大人了!」

  趙清詫異的看著她:「你以前每晚都要抱著這隻小老虎才肯入睡的。」

  陳勝張了張嘴,一句「那是以前」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就帶上吧。」

  如今,恐怕也就只有她,還當自己是以前那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吧……

  生在陳家這樣的家族。

  他有他的擔任要去承擔。

  她也有她的擔子要去承擔。

  作為她的丈夫,陳勝無法讓她一直都像現在這麼傻乎乎的,但至少能讓她晚一點變得聰明。

  世人常嘆美人遲暮。

  但陳勝卻覺得,自然老去其實沒什麼好哀嘆的。

  天真爛漫的少女,變成世故刻薄的主婦,才令人難過。

  季布麻利的親手將眾多包袱盡數轉到馬車上, 末了低聲對陳勝說道:「大人, 時候不早了。」

  陳勝向他揮了揮手,季布抱拳拱手, 轉身退出陳家大院。

  待他出門去後,陳勝才張開雙臂輕輕擁了擁趙清,墊著腳尖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大姐,我走啦!」

  趙清也緊緊的摟著他,「嗯,早去早回!」

  陳勝「嗯」了一聲,鬆開雙手。

  卻發現趙清摟著自己腰部的手,還緊緊的禁著自己……

  可惡的身高差!

  陳勝仰著頭:「大姐,我真要走了!」

  趙清雙眼微紅、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嗯,大姐等你回來。」

  陳勝:「大姐,你不鬆手,我沒法兒走呀!」

  趙清沮喪的收回雙手:「走吧,大姐送你出門。」

  陳勝張了張嘴,想要告訴她,男人出遠門,女人是不能送的。

  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6➈𝔰Ĥ𝐮Ж.ĆᗝⓂ ♨🐯

  他伸出手,笑道:「那就走吧!」

  趙清牽起他的手, 依依不捨的跟在他的身後。

  伙房那邊, 一可萌萌的小腦袋偷偷的注視著庭院中走過的那雙眷侶,清冷的眸子之中似乎多了一點光。

  ……

  七千兵馬,東出陳縣,直奔拓縣!

  出了陳縣之後,陳勝便將七千兵馬的指揮權,盡皆交於陳刀之手,他自己騎馬跟隨在陳刀身旁,向他學習如何統兵。

  陳刀這也是第一次統領如此多的兵馬,其中還有半數新軍。

  陳勝能看得出,他也有點如臨大敵的戰戰兢兢感。

  兵出陳縣的第一日。

  陳刀不斷的變幻旗號,時而令紮營,時而令取水,時而令加快速度行軍。

  這時就能夠看出陳刀一手調教的三千郡兵,與趙山所統領的紅衣軍第三曲之間的差距。

  起先,陳刀的旗號變幻之時。

  他所調教出來的那三千郡兵,也有極其短暫的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去執行旗號,而且隨著旗號的變動數次增加,他們的反應速度也越來越快,執行過程也越來越有條不紊。

  顯然平日裡就有操練過旗號。

  而趙四所統領的紅衣軍第三曲,卻是全程都處於一種夢遊的狀態,既看不懂旗號,也不懂該如何執行他的旗號。

  那種集體手足無措,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學都不知道跟著那三千郡兵學習的呆頭鵝模樣。

  陳勝見後,只想拿鞭子上抽他們!

  陳刀顯然比他更清楚第三曲的狀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未露絲毫氣餒之意。

  每每紅衣軍第三曲出現認不出旗號、不知該如何執行旗號等等問題的時候。

  他都會將停下來,將第三曲屯長以上的所有軍官都集結到一起,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教導他們認旗號、如何執行旗號。

  如此走走停停。

  第一日,竟只前行了不到五十里。

  這個速度,令陳勝很是焦慮。

  但他很明確,他帶著這七千人馬,是去打勝仗的,而不是去送人頭的。

  現在還不調教,難道要等到上在了戰場,再調教嗎?

  是以,任他再焦慮,都他沒有催促過陳刀一句。

  到了第二日。

  陳勝就明顯的感覺到,紅衣軍第三曲的反應速度快了許多。

  雖然依然還會手忙腳亂,亂成一團。

  但至少再也沒有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第二日,行軍八十里。

  到了第了三日。

  陳刀指揮起七千兵馬之時,已經十分順暢了。

  陳勝駐馬道旁,觀察紅衣軍第三曲執行旗號,就發現如果不仔細去看,已經很難分辨出哪一部分是郡兵,哪一部分是紅衣軍第三曲。

  不論戰鬥力,只論如臂指揮、令行禁止,這七千兵馬已經初步合格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才他明白,為什麼前世那麼多軍事題材的影視劇里,都有「拉練」的戲份。

  不拉出遛一遛。

  還真不知道自己麾下的兵馬有多垃圾!

  第三日晌午時分。

  他們抵達拓縣附近,駐紮於一處山坳之中。

  適時,陳守與陳虎的書信,自陳縣郡衙中轉,傳入陳勝之手。

  陳守的書信有兩封。

  第一封是兩日前,傳回陳縣的。

  上書:蒙恬於前日凌晨,領五千精兵入任囂軍碭縣西營劫營,斬首三千,擊潰任囂軍西營!

  第二封是從昨日傳回陳縣的。

  上書:府軍校尉趙佗入營,持州牧令,將碭山大營拆分兩路,一路由趙佗率領,繼續於碭山阻擊任囂軍主力,一路由蒙恬率領,南下入譙郡,目標未知……陳守已率八千紅衣軍隨蒙恬南下。

  而陳虎的書信只有一封,乃是昨日傳回陳縣的:項梁率千五子弟兵自項縣出發,趕往拓縣,三日可抵。

  ……

  拓縣大營中軍大帳之上。

  身著赤色軍伍常服的陳勝,起身將蓋印密封好的竹筒遞給身旁的甲士,命其交給鷹奴即刻傳回陳縣。

  而後招來季布,詢問道:「派往新陽和汝陰的探子,有回報了嗎?」

  新陽與汝陰兩縣皆在陳郡南方,皆有通往譙郡的小路。

  並且從這兩地入譙郡,可直抵譙郡北上的大路,正是查探譙郡內動向的最佳位置。

  季布抱拳拱手:「回大人,還未有!」

  陳勝皺著眉頭揮了揮手。

  季布拱手告退。

  陳勝轉而看向一側的范增:「范公,有何教我?」

  他做事,慣以謀定而後動。

  而眼下,卻是兩眼一抹黑。

  敵人有多少兵馬?

  不知!

  敵人兵分幾路?

  不知!

  敵人已至何處?

  不知!

  這令他有一種無從著手的麻爪感。

  范增捋了捋三寸清須,鎮定的道:「無他,唯『等』而已!」

  陳勝擰著眉頭,沒有說話。

  他如何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項氏援兵趕到。

  等老父親傳回蒙恬那邊的最新訊息。

  等派去新陽與汝陰的兩支探子傳回譙郡內的訊息。

  可如今不知敵軍已至何處。

  而預定設伏之地,又唯有雙鎖山一地!

  一旦坐失良機,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屠睢軍入陳郡……總不能真帶著七千兵馬,去正面硬剛十幾萬揚州黃巾軍吧。

  范增看出了他心頭的焦慮,不疾不徐的說道:「君上不必憂心,無論是否是屠睢領兵北上,黃巾亂軍經由之地,都必將取其城池,以絕後患,譙郡民風剽悍、豪雄甚眾,任他屠睢提兵十數萬,也絕難在數日之內平定譙郡,君上以逸待勞,何憂之有?」

  「下臣眼下更憂心的,乃是碭山之局!」

  「蒙恬其人雖聲名不顯,但觀其用兵,穩中求勝,頗具大家之風,他統兵坐鎮碭山,任囂難開兗州門戶。」

  「而接任蒙恬的府兵校尉趙佗,弱冠之姿,用兵難及蒙恬,又只得碭山大營半數兵馬,何以抵擋任囂軍兵鋒?」

  「任囂軍、屠睢軍,乃是一正一奇。」

  「兵聖言:『兵者,詭也!』」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正可為奇,奇亦可為正!」

  「一旦碭山之局失利,任囂軍長驅直入,屆時君上便是一戰擊潰屠睢軍,於大局也無補!」

  陳勝目光閃爍。

  這個角度,是他先前未能想到的。

  他先前只覺得碭山戰局既已無藥可救,那蒙恬肯分兵來戰屠睢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經范增這麼一提醒,他才恍然醒悟……好像,確是如此!

  屠睢軍北上,本身就是因為青州宋義軍和徐州任囂軍遲遲攻不破兗州,而太平道又急需一條直逼京畿之地的通道,這才急調揚州屠睢軍北上。

  可若是任囂軍打進了兗州,接通連往司州的通道。

  那屠睢軍能不進兗州,還重要嗎?

  或許是重要的,畢竟十幾萬兵馬逼近京畿之地,與三四十萬兵馬逼近京畿之地,還是有區別的。

  可對於他陳郡,卻是沒有任何差別。

  譙郡能進陳郡。

  梁郡同樣也能進陳郡。

  屠睢軍擺開陣勢,他打不贏。

  任囂軍擺開陣勢,他同樣打不贏……

  這就很難受了!

  「趙佗……」

  陳勝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越皺越緊,「呂政既然派了趙佗來與任囂對壘,應該會有後手吧?」

  但轉念一想,呂政手下也只得五萬府兵,還得對付一個比任囂兵馬更多的青州宋義。

  他還能有什麼後手呢?

  莫說他還只是呂政。

  就算他是嬴政,面對這樣的局面,只怕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怪只怪,兗州的位置太緊要,又太尷尬,四面環敵,雙拳難敵四手!

  思及此處,陳勝不由的想起,當初自己還曾為兗州位居九州腹地,無有外夷入侵之憂而慶幸過。

  如今想來,邊關有邊關的難,腹地也有腹地的苦啊!

  這狗操的世道!

  「管不到的事,想得再多也無益處!」

  陳勝深吸了一口氣後,徐徐說道:「我們先做好我們能做的事……局勢再敗壞,也不過只是收拾了屠睢,再調轉槍頭去收拾任囂罷了!」

  范增仰頭看著陳勝,仍有幾分蒼白的硬朗面容上,緩緩露出了幾分笑意。

  他點頭,稱讚道:「此等鴻鵠之志,下臣難及萬一!」

  ……

  是夜。

  陳勝剛剛睡下,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速由遠及近。

  「大人睡下了麼?」

  陳勝聽出來了,是陳刀的聲音。

  陳勝心下一沉,翻身而起:「陳兵曹,進來吧!」

  陳刀挑簾入內,抱拳揖手道:「啟稟大人,探馬得報,一彪人馬自譙郡方向而來,人數約在五千左右,無有旗號,不知是敵是友!」

  陳勝猛地一擰眉頭:「來軍距拓縣還有多遠?」

  陳刀:「不到五十里!」

  陳勝:「眼下還在行軍嗎?」

  陳刀:「正是。」

  陳勝赤足在帳內徘徊了兩圈,詢問道:「你乃宿將,依你之見,來軍星夜行軍,所為何事?」

  陳刀略一沉吟,便拱手道:「大軍行軍在外,慣遣先鋒前行三五百里,一為中軍開山搭橋、尋找水源行營之地,二為探查敵軍虛實……此一彪人馬,當為趁夜取拓縣而來!」

  陳勝聽言,輕輕的「呵」了一聲,不無自嘲的說道:「也是,眼下我們哪有五千援軍……傳我軍令,即刻造飯,飽食一餐後出擊!」

  陳刀面色一正,抱拳拱手道:「唯!」

  他轉身快步出帳去。

  陳勝在帳中徘徊了兩圈之後,高聲呼喊道:「來人啊!」

  一名甲士挑簾而入:「標下在!」

  陳勝:「著甲!」

  「唯!」

  甲士上前,取下懸掛一旁的甲冑,為陳勝穿戴。

  待陳勝穿戴好皮甲,將兩柄戰劍懸掛於腰側步入大帳之時,兵甲撞擊之聲,已經響徹大營。

  他抬起頭,就見天際黑如幕布,無有半分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