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今不大想出門,但老師那裡得去,同窗相邀也不能個個拒絕,頂著一眾人戲謔的視線,他覺得自己的心性越發受到磨練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晚些的時候他帶了個消息回來。
「皇帝大張旗鼓的送了清歡四車賞賜。」
「做得真漂亮。」時不虞感慨不已:「清歡前腳收拾了章相國,他後腳就重賞,更是坐實了清歡受寵。若哪天他突然一改之前的態度,剝奪她的一切,全天下都只會覺得是公主犯了大錯,不是他這個皇帝突然翻臉不認人。」
時不虞搖搖頭:「清歡看似過得再滋潤不過,但是完全處於被動的局面。」
「所以她養面首,不成婚,誰招惹了她她就仗著公主的身份收拾對方。」言十安明白了:「她在自污。」
「不止自污,也有自救。」時不虞打開裝著大阿兄禮物的匣子,又蓋上,再打開:「她給不少才子行卷,他們有的已經出仕,有的名揚天下。雖然她在私德上被人詬病,但是她的口碑在文人名士中卻不錯,許多有才卻門第低的人因為她才有了出頭的機會,而這些文人的筆,名士的嘴,最後說不定都是可以救她的。」
言十安沉默片刻:「我只看到她的荒唐,卻沒想過她處境這麼艱難。皇帝提防她?」
「她一開始給人行卷,皇帝應該沒多想。可後來她行卷的人多了,一個疑心病重的皇帝怎會沒點想法。」時不虞合上匣子看向他:「你要是想弄清楚這個也不難,讓人查查皇帝這些年對清歡態度的變化就能確定了。」
言十安點點頭,和影子般的長公主不同,他對清歡這個二姐更有認同感。看到她的所作所為,他甚至曾經想過,當走到絕路上時,他可以以面首的身份去到清歡身邊,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她說不定,不會把自己賣了。
現在他覺得,若他真那麼做了,清歡肯定不會把他賣了,甚至會竭盡全力的助他。
有個這樣的家姐,感覺不差。
把這點悸動按下,言十安看向時姑娘一直在把玩的匣子:「是什麼?」
「這個?寶貝。」時不虞獻寶一樣把匣子調轉面向他,打開給他看:「我大阿兄送來的生辰禮。」
言十安早就囑咐門房,若有人來找表姑娘立刻報知萬姑姑,見與不見聽萬姑姑吩咐,也不必報與他知曉,給了這個院裡的人極大的自主權。
他看了看,沒看出那個小圓是做什麼的,便問:「是何材質的寶貝?」
「它寶貝可不關材質什麼事。」時不虞拿起來給他解說這寶貝的用處,末了道:「最重要的是,它出自墨家後人之手。」
墨家後人?
言十安反應過來,難得失態的瞪眼看向時姑娘,墨家後人!
時不虞被他這小表情哄開心了,笑道:「我大阿兄多了解我,他都告訴我是出自墨家後人之手了,以他的心智怎會想不到我會打這個主意。我大阿兄只送我有用的東西和有用的消息,你準備好銀錢,若我大阿兄能把人請回來當然再好不過,要是請不回來,咱就買,有多少咱買多少。」
「表哥有錢。」言十安替她接了這句,臉上不知不覺全是笑意。他真是做了天底下最賺的一個交易,自從時姑娘來到他身邊,他這一方的形勢肉眼可見的在發生轉變。
從前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結了許多網的蜘蛛,他扛著這張網舉步維艱。而現在,他的身邊多了一隻蜘蛛,她有自己的網,卻只需遠遠的操縱著就能如臂使指,還將他的網也捋順併到她的網裡,他已經許久不曾有過喘不過氣來的感受了。
兩人相視一笑,所思不同,卻同樣開心。
大阿兄的生辰禮好像打開了某個開關,隨著生辰臨近,各個阿兄的禮物從四面八方送來。
時不虞每天聽到門房來報就眼巴巴等著,待到萬霞回來了就伏在欄杆上猜今天的禮物是誰的,一開始難猜一點,畢竟除去送過了的大阿兄,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這個人存在的二阿兄,她還有九個阿兄,可選範圍非常大。
越到後邊,能猜的人越來越少,她就有猜對的時候了,拿到了就打開來瞧瞧是什麼。
阿兄們年長她許多,最小的十一阿兄都比她大了七歲,可以說個個把她當女兒養大,都極了解她,知道她不在意東西貴不貴重,而是是不是送了,送了就是心裡有她,不送就是不重視她了,要哄好可不容易。
好看的好玩的新鮮有趣的,每個阿兄都用心準備。
連著幾日時不虞都咧著嘴,時不時將禮物擺到一起看看,再寶貝的收起來,只等這裡事了就全部帶回去。
到得十月十二這日,只差七阿兄禮物沒收到了。
早上時不虞被阿姑按著好好收拾裝扮的時候嘴裡還在叨叨:「就他離我最近,偏他最晚。他最好還記著我的生辰,是打算今日親自給我送來,不然,哼。」
萬霞笑:「姑娘打算怎麼收拾他?燒了他的書局?」
「那不行,書局不能燒。」時不虞道:「白鬍子眼睛都花成那樣了,書壞了都要親自修的,哪本書折了個角都一再撫平,我要敢燒了書局,我怕他把我燒了。」
萬霞正給她挽頭髮,順勢就敲了她腦袋一下:「童言無忌,快呸一口,今日不可亂說話。」
「呸呸呸。」時不虞仰起頭去看阿姑:「呸了三口,我還能亂說兩句。」
萬霞嗔她一眼,扶正她的腦袋繼續忙活。
時不虞則在腦子裡忙起來,一時想著七阿兄要是真不記得了要怎麼收拾他,一時又想著他今日過來會給自己帶什麼生辰禮,還要想想今天阿姑會給她做什麼好吃的。
每一年,阿姑都會親自做一大桌子菜,她和白鬍子早餐都只吃一點點,空著肚子等中午那頓。
不過今年嘛,白鬍子那份她就代吃了。
想到沒能和白鬍子一起過生,時不虞的心情不可避免的往下沉了一下,可她很快又把自己哄好,繼續開心的東想西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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