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來者不善

  不遠處的馬車裡,蘭花悄悄看了神情淡漠的主子一眼,她從未見少主子這樣笑過,也未見過少主子有過這樣輕鬆的神情。

  這是夫人最不能忍的,她絕不容許少主子有鬆了勁的時候,如今親眼看到少主在這位姑娘面前是這般模樣,怕是……

  夫人閉上眼:「回吧。」

  蘭花不敢多想,只在心裡盼著夫人還記得上回少主胳膊上的傷。

  在言十安下考場的第二天,時不虞得到消息,探查亂葬崗的人死了。她並不意外,甚至覺得死得有點晚了,這事必須斷在他們這裡,不然不止朱凌清白不了,拔出蘿蔔帶出泥,會牽連出更多人來。

  她未再有任何動作,令言十安手底下的人悉數靜默,就像這其中從未有過她的手筆一般,明面上爭鬥的仍是章相國和伏太師。

  結果出來,劉侍郎抄家流放,朱凌全身而退,太師那邊被對方攀咬出一個,總的來說,這一局是皇帝坐收漁翁之利。

  把劉侍郎那張宣紙取下來投入火盆,時不虞走到記載朱凌那一張面前,這個人,章相國會留他多久?如果一直留下來了,那朱凌就還有東西沒挖出來。

  何宜生進來:「姑娘,言管事來了。」

  不是才送了消息過來?時不虞走出門,見言管事手裡沒有拿著她熟悉的木盒便笑:「還以為今天還有好消息送來。」

  言則勉強笑了笑,有些話不想說,但由不得他:「夫人有請。」

  「不去。」

  「姑娘……」

  這個院子的房屋一半建在荷塘之上,由木梯上下,時不虞雙手抱胸靠著欄杆並不下來。

  「我留在這裡,是因為和言十安有交易,但這交易並不包括去討他母親的歡心。若她住在這裡,我去見禮是應當。她從別處過來了,身為客人我去拜見也是應當。可請我去別處見她,去不去卻是由我說了算,而不是她召之我便得去。」

  言則聽得是又放心又擔心:「夫人性情強硬,若姑娘不去,怕是……」

  「若我不去,她是要來殺我還是來打我?」時不虞笑:「夫人怕是忘了,我是客,是外人。若有外人敢傷我,我有多大能力便會回報多少。」

  時不虞慢悠悠的拾階而下:「不如我們試試,看這個後果是她擔不起,還是我擔不起。言管事不必替我婉轉美言,請將我的話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的轉達。我敬她多年不易,也請她體諒我一介外人,沒有受她轄制的道理。」

  言則彎腰行禮,他知道這番話定會讓夫人震怒,卻心中感激。這是公子長這麼大,第一次夫人要奪去他身邊的人事物卻奪不走。

  「姑娘放心,家中絕對無人敢傷您。」

  「言十安要是這點掌控力都沒有,還談何其他。」時不虞揮揮手:「去吧,記著,一字不可少。」

  「是。」

  萬霞走到姑娘身邊,眉頭緊皺著:「您是來幫言公子的,她若想成事,怎麼也不該來為難您才對。」

  「一個人若數十年如一日的只惦記一件事,那離瘋也不遠了。」時不虞走到院門外,看著言則身邊陌生婦人的背影:「言十安在她的掌控中長大,上次卻寧可自殘也要反抗她,而這事發生在我出現之後,她是把這帳記我頭上了。」

  「真是荒謬,言公子怎會一直做她手中的提線木偶。」

  時不虞回頭看向盛放的三角梅,真好看,想抱個滿懷。

  這麼想著,她使喚青衫把梯子找來,爬上去張開雙臂給了三角梅一個抱抱。花兒都會從小小的花苞到燦爛盛放,何況是人呢?攢夠了本事,可不就翅膀硬了嗎?

  那邊,蘭花回到了主子身邊。

  見她沒把人帶來,夫人靜靜的看著她。

  蘭花一咬牙,真就沒做半點修飾,將聽到的話不增不減的複述給主子聽。

  夫人聽得臉色鐵青,多少年了?多少年不曾有過人和她這麼對著幹了?!好,真是好!還真就得是這樣的性子,才能讓她的兒子起心思!

  氣怒之下,夫人猛的咳了起來。

  「主子,您聽我一句勸。」蘭花拍著主子的背輕聲道:「您趁公子不在的時候動他身邊的人,若他回來知曉了怕是要和您離心。那位姑娘明知道您的身份還敢說這些話,不正說明她對公子無所圖嗎?但凡她有點別的心思,不都得您怎麼為難都受著?她只把這當成是一樁交易,並且用心完成這樁交易,這有何不好?」

  「當然不好!」夫人聲音喑啞:「京中多少姑娘心儀他,你可見他對誰親近?他在時不虞面前神情姿態都是軟的,他怎可柔軟成那般!心志被溫柔鄉消磨軟了,還如何成大事!」

  「主子……」

  「不必說了。」夫人又咳了一陣:「我絕不允許!」

  蘭花心下著急,主子脾氣上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時不虞也沒想到,竟然會在當天晚上見到那位夫人,並且直接敲開了她的院門。

  該有的禮節時不虞不缺,將人引入廳堂坐上主位,她叉手行文士禮。

  「時不虞見過夫人。」

  夫人看著她,眼神不善。

  見她不應話,時不虞也不在意,禮節盡到了,便收了禮坐到下首,等著她道明來意。

  萬霞提防著她發難,寸步不離的守在姑娘身邊。

  「言則說你是故人之後,不知是哪位故人教得你這般沒有規矩。」

  「沒有接受夫人的為難便是沒有規矩?」時不虞笑:「若教導我的人知道了,只會說我做得好。如果在夫人心裡,自己位尊,而其他人全是草芥,那我倒要慶幸言十安不是在您身邊養大的了,他比夫人會體恤人。夫人不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敢拿他身邊人的性命要脅他嗎?」

  「好一張利嘴!」夫人心下更怒,她的兒子,竟然連這樣私密的事都告訴了一個外人!

  時不虞臉上的笑容就沒褪下去過:「夫人不喜我,我說什麼都是錯,不如夫人就此離開,免得聽到更多不喜歡聽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