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蛾眉月低垂。
亂葬崗一片寂靜,幾人安靜的藏身於旁邊竹林里,就著那鬼火吃著手裡的肉乾。
「夜寒,姑娘喝口酒去去寒氣。」
「六月的天,阿姑你說夜寒。」雖然這麼說著,時不虞還是喝了一口,她不愛喝這東西,但是喝上一壺兩壺的也不會醉。
抿了一口,怕阿姑讓她再喝,時不虞看向另一頭的言十安:「你的人都藏哪了?」
「在附近。」在言則攔阻之前,言十安把肉乾放進嘴裡,這是第一次,沒有人給他試毒他便吃了,不知為何,就覺得特別好吃。
時不虞看著言則又擔心又不知如何勸的表情,塞了根肉乾到言十安嘴邊。
言十安愣了下,張嘴咬住了。
言則「……」
時不虞笑倒在阿姑身上。
言十安垂下視線,這根肉乾比剛才吃的好像更好吃了。
安靜沒多久,時不虞又不安分了,扒著阿姑盯了言十安一會,忽然湊近了壓低聲音道:「有個小鬼落在你肩膀上!」
言十安撣了撣肩膀,一臉真誠的詢問:「還在嗎?」
「……」時不虞翻身躺了回去,真是,膽子那麼大幹什麼。
言十安也躺了下去,嘴裡依舊慢悠悠的嚼著肉乾,鬼不過是面目可憎,人卻是蛇蠍心腸,活著時鬥不過,落得拋屍亂葬崗的下場,成了鬼又有什麼值得害怕。
不知等了多久,那頭傳來動靜。
時不虞看著幾隻野狗跑過來,這裡嗅嗅,那裡嗅嗅,熟門熟路的去到亂葬崗那頭大口啃食。
那個位置他們之前看過,被蓆子裹著的屍身早就被撕裂得面目全非,現在知道是什麼原因了。
言十安聽著那聲音心下發緊,偏頭看時姑娘一眼,卻見這幾日露出頑童一面的人此時一臉冷意,看不出有半分不忍,甚至還往嘴裡扔了一根肉乾。
一會後,野狗似是吃飽了,從原路返回離開,亂葬崗重又安靜下來。
時不虞躺回去:「再等半個時辰,要是還不來,今日應是不會來了。」
「我留人在這裡守著。」
時不虞沒有反對,錯過一次要等一段時間,她不想錯過,額外還叮囑了一句:「真守到了讓他立刻來報,我要來看。」
「行。」
這一晚一無所獲,又連著蹲了三個晚上,才終於讓他們等到了。
三人靜靜的看著他們熟練的把幾床蓆子抬起來扔進亂葬崗,連多看一眼都沒有,推著板車快步離開。
按捺著又等了一會,言則上前來稟報:「公子,人走了,沒有尾巴。」
三人這才起身,萬霞拿了條手帕給姑娘蒙住臉,又提醒言十安:「言公子捂著些,免得沾上什麼髒的病的。」
言則拿出手帕,見公子已經自行捂住了口鼻便捂在自己臉上。
一共扔下來五具屍身,全用草蓆裹著,扔下來時已經散亂開來了。
時不虞按著面巾蹲到第一具屍身旁邊。萬霞吹燃火摺子跟著蹲下,並遞了匕首過去。
時不虞接過,先仔細的觀察面部,臉上有兩道刀痕,皮肉外翻,卻不見多少血跡,神情扭曲,可見死時極度痛苦,舌頭往外吐,脖子上有勒痕,像是窒息而亡。她拿匕首挑起外衣看了看,再普通不過的粗褐質地,普通百姓和下人都用這個布料。
她又看了另外四人,有男有女,都差不多是如此死狀。
言十安低聲問:「勒死的?」
時不虞的眼神在在五張臉上來回的看,腦子裡有根線,卻飄忽著沒能抓住,她問:「這五人除了脖子上都有勒痕,臉都傷了,還有什麼共同點?」
言十安仔細看了看:「若未劃花臉,應該都算長相清秀。」
長相清秀?時不虞抓住了腦子裡一閃而過的靈光,挑開幾具屍身的上衣,或多或少都有傷痕。心裡有了方向,手裡的匕首直接就朝著下身去了。
萬霞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姑娘歇著,我來。」
「我想親眼看看……」
萬霞搖頭:「聽話,我來。」
言十安猜到時姑娘心中所想,伸手道:「男子的我來。」
時不虞看向他:「知道我要找什麼?」
「知道。」
時不虞把匕首放他手裡:「看仔細些。」
言十安點點頭,躲開則叔伸過來的手,見時姑娘背過身去,阿姑站到她身後擋住,這才一一挑開三具男子屍身的下身穿著。
言則哪能讓公子動手去碰屍體,脫了外衫包住手,一一推動屍身給公子看,血淋淋的下身,便是他瞧著也極不舒服,下手實在太狠了些。
把衣服覆上,言十安將匕首遞給萬霞,走到她身邊並肩而立:「都被往死里摧殘過,下身沒一塊好肉。」
時不虞臉上全無半點意外,等阿姑檢查了另外兩具女屍,得到一樣的結論後她才道:「傷成這般,必是鮮血淋淋,可我剛才看著衣裳卻乾淨,可見是斷了氣後換的衣裳,還有他們臉上的傷,若是在活著的時候劃的,應該血流滿面才是,可你看,並沒有。他們身上可有印記?」
言則翻動的時候就有留意,回話道:「不曾得見。」
「沒有哪家可以在一直死人卻不必買人的情況下仍有人可用。」
時不虞往外走,一路上沉默著再未說話,直到到了他們落腳的地方,她才道:「讓人盯著朱家的下人,看看他們是走哪條路子出城,運屍體出城總要有人提供方便,以朱凌本身五品散官的身份,他不該有這個能力。」
言十安點頭:「我會再讓人細查朱凌來往的人。」
「得找機會上他家一趟。」時不虞若有所思:「他喜歡詩文,常來常往的也多是文士,想個法兒讓他辦個詩會?若他辦詩會,你進得去嗎?我七阿兄整天和文士混在一起寫酸詩,他應該可以進得去。」
「我進得去。」言十安立刻找到了這件事的突破點:「他有個侄子和我同在一個書院,與我一個好友關係不錯,通過他要辦成這件事應是不難。」
時不虞也就不再堅持,讓外人去辛苦當然比讓自己人辛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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