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集外,有的人是從頭至尾扛下來了,還不知從哪弄來了小杌子,有的位置已經換了幾波人。
言十安送客的時候他們便也懂事的不多言,見他準備進去了便此起彼伏的喊起了十安公子,那親熱的語氣像是在喊自家人。
言十安腳步一頓,走出去幾步朝眾人行了一禮,之後才快步走向老師。
齊心正一臉笑意的等著他,待他走近了還打趣:「被人如此喜愛,感覺如何?」
「高興。」言十安回頭看了一眼,眼中笑意更甚,他們喜愛的是十安公子,是他,無關任何人。
時姑娘說得對,他是自己成就了自己。
齊心拍拍他的肩膀,對這學生滿意得不得了,前兩個學生帶給他的所有遺憾,在小弟子身上都補足了。
「老師。」言十安快走一步,湊到老師耳邊輕聲道:「眼下查到朱凌了。」
齊心頗為驚訝,左右一看,哪哪都是人,索性帶著他進門找了個角落,浮生集裡嘈雜,反倒好說話。
「你這話里的意思是查到了他,但真正的兇手不是他?」
「如此大案,要動用的人手和人脈,在京城這種地方不是一個五品散官能做到的。」
有理。
齊心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向學生:「你想讓沉棋怎麼做?」
「找機會告御狀。」言十安低聲告知:「這個機會,想來以沉棋先生的聰明定能找到。」
齊心想問這是不是曾正的授意,但稍一想便作罷,是不是也不是那麼重要了,有些事不必追根究底。
「他那裡你不必擔心,我會和他一起找這個機會。」
「學生多謝老師。」
「你的秉性我再清楚不過,其他事我便不多問,行的是正道便好。」齊心拍拍他的肩膀,走向那頭喚他的人。
言十安看著老師的背影走遠,在時姑娘出現之前,老師是那個帶給他最多溫暖的人。
轟動全城的一場雅集終於落幕,言十安把老師送到家才迴轉,進了家門,腳步如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直接去往紅梅居。
「公子,時姑娘睡了。」言則多了解自家公子,直接就在紅梅居外等著,見著人便忙告知:「萬姑姑說時姑娘連續幾日睡得極少,昨日更是徹夜未眠。」
言十安滿心的雀躍隨著這話緩緩沉落,想起來上一次助時家脫險後,時姑娘也是一睡再睡。
如此大的一個局,從選擇入局的人,到其中每一個小細節,她都一再琢磨思量。而且她設的局中每條路都很寬,只要事情的走向沒有錯,是走得左一點,還是右一點,只要不走出這條路,結果都一樣。
這是何其強大的一種能力。
從上上次時家脫險,到上次他主動入局引來皇帝下手,再到這次的請君入甕,時姑娘的能力一次比一次更讓他吃驚。
算計親人容易,算計認識的人也容易,可要算計完全與己無關的人卻要難上許多,而這個局關鍵的幾個人,都是與己無關的人。
到現在可以說一句:全局都在時姑娘的掌握之中,不曾偏離。
言十安其實也累,雅集從巳時開始至今五個時辰有餘,頭腦一刻不曾停下來過,可想一想時姑娘費的心力,他就覺得自己這點累不算什麼了。
「後續所有事情送到我這裡來即可,讓羅伯來找我。」
言則應下,沒說萬姑姑就是這麼交待的。
羅青已經在公子院子裡等著了,跟進書房將所有事情一一道出。
整個過程中,其實時姑娘做的事並不多,更多的時間是在等待。聽羅伯這麼講著,言十安便能想像出來時姑娘當時運籌帷幄的模樣。
她一直都是如此,平日裡貪吃驕縱,面對正事時仿佛是另外一個人,少食少睡,不為任何事分心,認真謹慎。
「後面如何了?」
羅青回道:「金吾衛已經拿住整個朱家,朱然是從浮生集附近的一處酒樓被當眾抓走的。」
言十安吩咐:「雅集雖然已經結束,但後勁還在,讓下邊的人加把勁,把這事儘快傳開。」
「是。」
這事已經傳開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家都已經知道了,對於朱凌竟是這幕後兇手個個覺得不可思議。
曾正看向剛剛到家的兒子:「你又沒參與雅集,怎麼現在才回?」
「十安兄參與了,我們幾個在附近找了個包房等消息。」曾顯喝了些酒,臉色微紅:「十安兄今日算是在文人中站穩腳跟了。」
「不羨慕?」
「羨慕不來,這是他該得的。」曾顯喝了杯茶水散酒意:「爹在這裡等著兒子,是有事要說?」
「還沒喝渾。」曾正笑著告知:「朱凌第三次被抓了。」
曾顯反應比平時稍慢,但仍是立刻聽明白了:「還是原來那人送進去的?」
「不知。他之前兩次被送進去都被放了,可這一次被金吾衛抓了個正著,直指他就是京中大案的幕後之人。」曾正看向兒子:「你怎麼看此事?」
曾顯讓下人去擰塊冷帕子來,揉揉額頭想了想朱凌那些事:「他的第一次和第二次進去,仔細說來都是和此案有關,只是之前沒有證據,而這次有了。」
「沒錯。」
曾顯看向父親:「爹想告訴兒子什麼?」
曾正看著這樣的兒子笑了,曾家這一劫還真就未必是壞事,他那書呆子兒子不但開竅了,還一併開了玲瓏心竅。
「背後之人既然已經把這事都掀到明面上來了,無論保朱凌的是誰,這事也再不可能按下去。如此多條人命,犯案的又是朝廷官員,朝廷需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也需要平息眾怒,我們看著便是。」
曾顯點點頭,認同父親這一觀點,不過:「爹等著我,當不止是想說這個。」
曾正失笑,真是,比以往敏銳不知多少倍。
「如若有人想讓你做什麼,不必急著拒絕,回來告知於我。」
曾顯皺眉:「爹懷疑把朱凌送進去的是兒子身邊的人?」
「若是,你待如何?」
「助他。」曾顯想也不想:「吾輩男兒,心中當存正義。」
曾正笑容複雜,這性子,真是像了他個十成十。
他最清楚這樣的性子有多吃虧,而進大理寺,是這種性子的人最好的歸宿,只不知他的兒子將來是不是還有機會走上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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