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洛行雲每天都在H大蹭課，或者泡圖書館裡查資料。文科老師管不著,物理老師不敢管,理科實驗班排隊抓大佬。
而隔壁H大生命科學院的教授們都覺得最近課堂氛圍變好了，有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小伙子經常纏著他們問問題，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有空問問他哪個班的、叫什麼名字，到時候招來當研究生。
裴衍作為隔離對象，就只能給他捎點飯，喂喂豬。
這天豬提前餓了，從圖書館出來覓食。
經過籃球場的時候,看到裴衍李遇他們在打籃球。
大冬天的，北風呼呼,一群Alpha脫得只剩下單衫,跑得熱氣騰騰。
即使在這麼多青春少年裡，也數裴衍最惹眼。一米八七的個子，寬肩窄腰，青澀的成熟,沒有親眼見過，真的很難想像連背影都能殺人。
洛行雲情不自禁地把臉埋在圍巾里,抓住了鐵絲綠籬,呆呆地看著他。
他喜歡念書，一旦沉入學習，總能讓他忘記時間忘記現實。即使放下書本,依舊因為看見更廣博的世界而意猶未盡。
但是最近，充電過後那股充實的愉悅感，會很快演變成淡淡的失落。
直到看到裴衍的一剎那，他才明白這種淡淡的失落來源於何處。
他還太小，酸酸澀澀的空洞也許還談不上銘心刻骨的思念，但他心裡一直存著個很樸素的念頭：他也想跟裴衍一起玩。
哪怕是什麼都不做，待在一起，多說說話也好。
他總是讓他很開心。
李遇眼賊幾把尖：「小洛！」
洛行雲被驚醒，眼裡直白的嚮往之情，卻來不及收。
裴衍趁機繞過李遇三步上籃，騰空定格的瞬間，一道閒雲野鶴的虛影。
T恤下擺揚起，露出線條精悍的腰身，優雅得像一把冷白的刀。
淋漓盡致的力量感。
「牛逼666！！！」
「操啊裴哥！」
「你特麼能飛啊這是……」
洛行雲激動得漲紅了臉，在原地孩子似得偷偷跳了兩步。
高興了兩三秒，才後知後覺地拿出了手機，有點苦惱又笨拙地舉著，像個運動會給孩子錄像但並不會使用手機以至於錯過精彩鏡頭的中老年家長。
籃球場上李遇嚷嚷：「不帶這樣的裴哥，當我喊出』小洛』二字就是中場休息的意思！休息！」
裴衍把球丟給他，走到一邊撿起了礦泉水瓶，漆黑的眼睛一掃。
仰頭含住瓶口。
洛行雲放大了的鏡頭中，ALpha喉結滾動，頸部線條乾淨利落。
那排濃密的睫毛斂下，看他。
灌完一口水，挪開時，舌尖輕輕舔了舔邊緣。
水珠順著尖而細的唇角滑落，淌過突兀性感的喉結，又順著敞開的衣領落入隱約深邃的鎖骨中間。
洛行雲默默把手機收起來，低頭藏到了背後。
天很冷，他心裡卻有火在燒。
霍思明吭哧吭哧跑到綠色鐵絲網旁邊：「誒，我們打球你別來啊。」
洛行雲定了定神：「……至於嗎跑來跟我這麼講一句。」
霍思明沖他豎起了中指。
洛行雲覺得在一群ALpha中看到他好違和：「你怎麼會跟班長在一起打球啊？」
霍思明：「打入敵軍內部，掌握他一切動向，讓你哥再度過幾個平安的正月。」
洛行雲嘖嘖：「你也不怕猝死。」
霍思明踹了綠色柵欄一腳：「猝死個屁？！我現在是我班主力隊員。」
「你這樣的都能做主力隊員，我們班是有多菜——為什麼不去室內場啊？」
「不知道。」霍思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且摸不著腦袋，「班長挑的場子。」
遠處，裴衍隔著人群投來視線。
他身邊的沈書意也望過來，笑著說了句什麼。
洛行雲退了一步，轉過身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他突然想起來，室外籃球場在圖書館返回教學區的必經之路上。
霍思明：「誒，馬上要月考了……」他原本想說你要不來自習室補補，想到還沒跟洛風請示過，就把話咽下了，「你課也不上，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洛行雲囂張地哈哈一笑：「真男人從不回頭！」
「你死了。」霍思明詛咒，「除了數理化全部都歇菜。」
「我都有數理化了，我還管別的歇菜不歇菜。」
「霍思明。」他們聊得有點久，背後沈書意大聲喊他。
霍思明：「來了來了！」
洛行雲沖他揮了揮手：「當心感冒！」
「滾吧。」
洛行雲在球場上仔細觀察了一下，沒見著他們自閉小組其他成員，嗯大概裴老狗打入他們內部是先從霍思明這個ALpha開始。
霍思明的話倒是提醒他了，明天就是月考。考試第一天有語文，語文這門科目屬於他努努力能拉點分數，不像英語，完全聽天由命，所以他在門衛提了花膠雞，晃回了教室。
戚羽正苦逼兮兮一個人剩在位置上，孤獨地經歷考試前一天的恐懼，突然見著洛行雲從外頭晃進來，趕緊從課桌板子裡摸出兩個蘋果衝著他的位置擺好，然後又不知從哪裡摸出兩根生日蠟燭插在蘋果上點燃，對著他許願：「洛神保佑我數理化都考110分以上，信男戚羽願一個月不吃肉，當然，是紅肉，白肉還是要吃的……」
「摸噠~」洛行雲伸手拂過他的頭頂，「給你開個光~」
戚羽虔誠得一抖，然後雞賊地佛前睜開一隻眼：「洛神只保我理科，文科你就不要管了~」
洛行雲拿起書砸他的腦袋，二五八萬地倒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我這次語文也槓槓的，你知不知道我能把《蜀道難》整個背……」
裴衍披著校服從教室外頭進來，眼神用不著搜掠，就下意識捉住他。
冬天，天黑得早，窗外已經漆黑一片了，但距離上晚自習還有一陣子，教室里寥寥幾個人頭。廣播站在播放一首語調輕快的情歌，裴衍看了洛行雲一眼，他身後說笑打屁的Alpha全都噤聲了。
他們不說話，但都在促狹的笑。
「背一個我聽聽。」裴衍隨意地走到位置上坐下。
洛行云：「……」
霍思明：「為什麼？！」他嚴重嚴重懷疑班長在故意跟他們老洛搭話！
裴衍靠著椅背，答得天經地義：「為什麼？語文課代表抽查背誦作業。」
洛行雲看不出裴衍是說笑還是認真，猶豫了一下，摸出語文書規規矩矩跟戚羽換了個座位，翻到《蜀道難》的篇章，把書頁對著裴衍，老老實實背了起來。
剛打過球，裴衍的頭髮還有點濕意，氣息卻清清朗朗。他慵懶倒在座位上，擰開了礦泉水瓶，目光朝前神情認真地聽，時不時喝一口。
洛行雲本來就沒背會，這一下更是不停地走神。
進來的同學看到這一幕，說笑的都偃旗息鼓，眼神里透著一股緊張。大家都偷偷摸摸竄到位置上摸出了語文書，開始背課文。
等洛行雲磕磕絆絆背完已經是一刻鐘以後了，裴衍點了點頭：「還不錯。」
「老林今天讓抽查課文嗎？」李遇在背後機警地探頭探腦，打探內部消息。
裴衍：「沒有。」
8班er都鬆了口氣，然後奇怪為什麼班長在抽洛神的課文。
霍思明也想知道呢，不過李遇先他一步，大大咧咧地問：「那你為什麼抽小洛背書？」
視線中，又尖又細的嘴角挑起一抹弧度：「他的《蜀道難》，是我教的。」
洛行雲想起在鶴望蘭家那天，情不自禁抬手搭在了發燙的頸側。
——被那雙性感飽滿的紅唇吻過的地方。
李遇不知情由，愣了下，才道：「那你這欺負你徒弟嘛！你看人背得冷汗都下來了。」
「是嗎？」裴衍放下長腿，轉身，正眼打量起洛行雲來。
他瞳孔顏色極深，隨意時冷峻，認真時深情。
廣播站開始播放《卡路里》，班裡看班長不抽人背書了，也鬧哄哄了起來。在這一片鬧中，裴衍的那雙眼睛越發的靜。
像是三日不見，要把他捧在手心裡細細摩挲的那種看法。
洛行雲忍不住把課本擋在面前。
「人家生氣了，」洛行雲聽見李遇嬉皮笑臉，「你說怎麼辦吧？」
「那我也給你背兩句。」裴衍的口氣有些不正經。
洛行雲剛想說得了吧，他已經開口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清冽的嗓音，最美的詩賦。
仿佛行歌踏板，倜儻風流。
「你背的這是什麼東西啊？」李遇為裴哥的學力所傾倒，「我根本沒學過。」
裴衍傾身，問洛行云：「那你學過嗎？」
洛行云：「……」
曹植，《洛神賦》。
一首響徹千年的情詩。
語文很差霍思明：「什麼東西？！他背的什麼鬼東西！」
語文很好戚小羽捂臉嘻嘻笑。
洛行雲臉上飄起紅來，咳嗽了兩聲，梗著脖子道：「沒有。沒學過。不知道。」
我才不長這樣的！
gay里gay氣。
裴衍眉眼一彎：「傳授給你，明天寫作文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