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傍晚，城南整個高二年級集體打包被塞進大巴車,運到城郊的綠色學校去進行為期三天的訓練。

  李遇休息了兩天剛趕回來,猶猶豫豫對著發動機不敢上車。

  不是他膽子小，是裴哥爆A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回家硬生生躺了兩天才緩過神來。

  ——他裴哥的信息素真的霸道。

  不過李遇和裴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門鄰居,如果他這個發小都還躲著他，那豈不是坐實了裴衍失控的事實。本來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他們這些死黨這個時候扯後腿，那不仗義。

  李遇緊了緊滿背包的零食，懷著英勇就義的心情,邁開長腿打算上車。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有人拽了他一把。

  李遇回頭：「喲！」

  眼前的少年又高又瘦,肩膀也窄,一米八的個子套著校服，非但沒有普通男生的健壯之感，反而我見猶憐，弱不禁風。

  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一頭過長的發，眉眼彎彎地笑著時,即使隔著亂發與長睫,也能看到眼裡細碎的光，像滿月下的大海。

  李遇突然就覺得好俊一Beta。

  老洛這雙眼睛真是長得蠻好看的。

  英俊老洛涎皮賴臉地跟他打個商量：「李遇，我能不能跟你換個座位,我想跟班長坐一起。」

  李遇求之不得，但是這種求之不得是對裴哥的褻瀆，他不能表現出來，所以他傲嬌一哼：「你怎麼回事啊小老弟，聽說你最近黏我們裴哥特別緊，有什麼企圖？」

  洛行雲總不能說我在治療他的易感期吧，隨口一張：「實不相瞞，我想當副班長。」

  「想不到你還挺有追求。」李遇對他刮目相看，「我奉勸你，我們裴哥廉潔奉公，不是你巴結他，你就可以當上副班長的。而且我們8班是人民民主投票選舉，你這種欺下媚上的行徑是沒有好結果的。」

  洛行雲上下打量他一番：「李遇，你政治不及格，我是不信的。」

  李遇驕傲臉：「是吧！我自己都不敢信！我覺得憑我的思想道德水平，我都可以入黨。」

  洛行云：「那請問未來的優秀黨員李同志，這個位置你到底讓是不讓？」

  李遇：「讓讓讓。你老洛要當副班長，你問我資瓷不資瓷，我當然是資瓷的啦。」

  洛行雲和李遇完成罪惡的PY交易，順便愉快地膜了幾句，一前一後上了車。

  大巴車是按照班級里的座位排的，兩個四人小組都被安排在最後頭。

  李遇走到裴衍身邊，他正閉眼塞著beyerdynamic耳機聽音樂。

  明明是英俊清正的樣貌，仰在靠椅上沐浴著陽光時，卻顯出一股別樣的慾念與頹靡。

  像一叢盛放在花園裡的黑玫瑰，明明生在角落，卻是吸引所有目光的焦點，絕美，墮落，又危險。

  見有人來，他眼皮一撩，倒在座位上，沒有半分要動彈的意思。

  李遇心裡有鬼，做小伏低：「裴哥，幾日不見，身體安康否？」

  裴衍嗯了一聲。

  李遇猶豫了一下下，嘮嘮叨叨道：「那個，小洛說想跟你坐……我看他的心情很急迫，好像不跟你坐就要死了，所以我就答應了他——裴哥，這應該不算賣友求榮，對不對？」

  Alpha唇角輕挑：「不算。」

  李遇放下心來，扶著椅背在戚羽身邊坐下。

  戚羽興奮打招呼：「你好鴨！」

  暴躁李遇：「你才是鴨。」

  戚羽：「嘎嘎！」

  李遇吵吵嚷嚷地坐下，他背後的洛行雲就露出來了。

  ALpha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緩步走到自己身邊，喉結上下一滑。

  「不和我坐，就要死了？」頭一仄，飽滿的紅唇輕動，無聲地問話。

  洛行雲低眉斂目，偷偷踹了一腳他的椅子。

  ——我看你才是不騷就要死了。

  早知道應該頒布第四條底線：不准發騷。

  小洛踹完，改變了主意，邁腿往後走。

  一個班坐不滿一輛車，後頭還有空座，他小洛就是死了，從車裡跳下去，也不跟老裴坐一塊兒！

  但是他還沒走一步，手腕就被死死扣住了。

  整個車廂的人都到齊了，前半車熱熱鬧鬧的。

  只他們一座安靜無聲地角力。

  ALpha的手，力量極其霸道，隔著校服都有灼人的熱度滲進來，掙不開。就像他那雙漆黑眼睛，熱浪滾滾，情潮洶湧。

  正當洛行雲想再踹他一腳出出氣時，車子突然發動，他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往前栽去。

  幸了ALpha關鍵時刻攬出手臂，穩穩勾住他的腰。

  一車子尖叫過後，洛行雲狼狽不堪地撲在Alpha腿上。

  而ALpha優雅地接住他，連坐姿都不曾變過，只是就著橫陳在臥的姿勢，無比親密地傾身在他耳邊低訴——

  「你不和我坐，我就要死了。」

  「洛醫生救救我？」

  λ

  洛行雲紅著臉爬進裴衍給他留的位置，在心裡頭罵罵咧咧：他不該擔心裴老狗易感期心情低落。他算什麼東西他擔心裴老狗。裴老狗自己會變著法子尋他開心。沒有人可以比裴老狗更陰險了！他還自己送上門，淦！他小洛還是太天真！

  裴衍把他嚴嚴實實堵在了窗邊，通身的氣質變得明媚不已，哪裡還有半分頹靡的模樣。他慢條斯理拿出一張宿舍排表，手持黑水筆在紙上畫著圈，盡職盡責擔負起班長的責任。

  洛行雲抱著書包生了一會兒悶氣，探過頭來好奇地張望。

  「綠色學校的宿舍是四人間。Omega自然是要跟Omega一起住的。ALpha領地意識強烈，不能和ALpha同住，所以6個ALpha要四散住到幾個Beta宿舍里。三個Beta，搭一個ALpha。」裴衍敲著水筆，耐心地解釋給他聽，「你覺得，我住哪間好？」

  洛行雲沒空搭理他，摘下他手中的黑水筆，把自個兒圈了出來。

  他因為裴衍易感期，都沒顧得上去教務處改性別，直到現在，他在班級花名冊上的性別還是正兒八經的Beta。

  琥珀色的眼睛一瞪，請班長注意基層同學的情況，先想想他這個表面beta怎麼辦。

  裴衍當真認真考慮了起來：「我們班37個人，剛好多出一人來，可以住通訊室。」

  「你要不要？」

  洛行雲心動了一下。

  「不過綠色學校挨著山，聽說山腳下就是一片墳塋，鬧鬼。一個人睡，要害怕的。」

  「得有個人陪才好。」

  「這個人，你覺得怎麼樣？」

  Alpha指尖輕點，落在花名冊順位第一的「裴衍」二字上。

  漆黑的眼睛迎著光，溫潤的調笑。

  洛行雲不動聲色地拿著黑水筆，在名單空白邊沿寫了四個字：做個人叭！！！

  用三個感嘆號來表達他內心的吶喊。

  ALpha從善如流，抽過他手中的黑水筆，飛快地將全班37個人四四一組圈好。

  洛行雲，戚羽，張亮，還有另一個病弱Beta男一間。

  霍思明，李遇，湊了其他兩個Beta，安放在遙遠的一間。

  而他自己，一人間。

  洛行雲撐著扶手湊在紙頁上頭檢閱，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樣的分配，倒還像是個人類做出的安排，雖然有點官僚主義氣息。

  「我是班長，守在通訊室，通宵達旦。有什麼問題，歡迎隨時來找我。」

  「怕鬼也行。」

  洛行云為了看那張紙，離ALpha很近。

  ALpha又低又磁的聲音，輕聲響起在耳邊，耳朵上瞬間漫起一片紅，像是受了親吻，又像是飲酒微醺。

  洛行雲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緩緩退回去看窗外。

  他小洛就是死了，從這裡跳下去，也絕不會去他房間的！

  你就一個人睡叭！

  裴衍見洛行雲抱著胳膊看窗外，站起來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丟進他懷裡。

  洛行雲被砸的一驚，什麼鬼東西，那麼沉？！

  「買藥錢。」裴衍手搭著行李架，居高臨下俯視著他，「清點一下，夠不夠？」

  洛行雲抬起腦袋，像沙漠中的狐猴一樣四周偵查，發覺周圍沒有同學意識到他們奇怪的對話，趕緊縮回來，狗狗祟祟拉開拉鏈。

  書包是裴衍的隨身之物，打開的瞬間，似乎有深海森林的氣息流溢出來，深邃的浮浪。

  洛行雲趕忙捂在懷裡。

  等氣味散掉一點，才敢鑽進腦袋偷看。

  ——滿滿一袋零食。

  「我也不是什麼豬豬。」洛行雲神色複雜道，「你也不是什麼豬倌。」

  裴衍充耳不聞，線條流暢的下巴微微一抬：「吃。」

  想餵他。

  想養他。

  這種衝動跟慾念融在一起，咬噬人心。

  洛行雲抱著他的書包悶坐了一會兒，從座位上站起了身。

  「做什麼去？」裴衍依舊散漫地擋著路，迷醉地看著他靠近自己懷中。

  「我吃不了，分給別人行不行？」洛行雲雙手將他的書包抱在懷裡，自下往上瞧著他，眼尾微微上挑。

  陽光落在眼睫上，像是華麗的鳳尾。

  很勾人。

  ALpha抬手，解開了一顆襯衫扣子，覺得車中很熱：「隨你。」

  洛行雲將書包帶子攏到肩上，伴隨著搖搖晃晃的車廂走到最前頭一座，拉開拉鏈露出裡面的小零食，兜售給正在說說笑笑的女同學：「班長帶了些好吃的，你們有什麼要的嘛？花生瓜子礦泉水，薯片飲料八寶粥，自己拿啊。」

  女同學一愣，有些戒備地回頭看了眼裴衍：「哦哦不用了，我們自己帶了……」

  洛行雲充耳不聞地抓了一把果蔬干撒到她懷裡：「來來來，這個好吃啊——班長說了，那邊伙食不好，運動量又大，你們女孩子多吃一點。班長還說了，他就守在通訊室，你們有事情隨時去找他幫忙。」

  幾個女同學面面相覷。有個胖胖的饞嘴小姑娘忍不住拆了包芒果乾，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好吃好好吃！」

  「是吧。」小洛笑眯眯地又挑了幾包過去，「吃吧吃吧~」

  有個短髮小姑娘特別外向，先不忙著吃，竄起來對最後頭的裴衍揮揮手：「謝謝班長~」

  裴衍插著兜靠立在座位邊上，似笑非笑。

  「班長還是帥！」小女生坐下來以後捂著自己滾燙的臉，「我想來想去還是我可以！」

  「姐妹醒醒！你忘了周二的事了嗎！」

  已經轉到另一側的洛行雲轉過身來：「沒什麼大事，去醫院當天就給放了，我們晚上還出去搓了頓飯呢。醫生說他San值A值都很高，是很少見的、特別稀有的那種ALpha。他要是真滴危險，學校怎麼可能放他過來上學。」

  「雙值都高！太強了叭！」

  「臥槽好帶感，又強又理智！」

  「對。」小洛不動聲色地替班長裝個逼，「醫生說發情期讓他去考試，可能能考滿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旁的男生一言難盡地抓了一聽八寶粥：為什麼考滿分都能雞叫，女人，真的很難懂。

  洛行雲在班裡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大家沒怎麼見過他說話，就覺得他說的肯定是真話。更何況芒果乾是真滴好吃，裴哥也是真滴帥。洛行雲這麼一座座分下去，大家心裡那點若有似無的恐慌也被一一安撫了。畢竟裴哥動手打人，他們都沒見著；但裴哥給大家分的芒果乾，可是切切實實的很甜。

  分到最後頭，書包漸空了，露出底下的幾個文件夾。洛行雲忙亂中張了眼，是他最近從圖書館借來的幾本書的影印版。那些書又大又厚，像磚塊，不好背著到處跑，他這次全沒帶，心裡惦記著。不想裴衍幫他複印了，分成簿冊，用水滴抽杆夾起來，正反50頁，非常輕便，剛巧是三天份的精神食糧。

  洛行雲怔了怔，這真的是個ALpha嗎？心思也太細了吧。

  他慢吞吞走向最後一排。

  李遇從快要空了的書包里抓了最後一包薯片，沖殷殷切切像個列車員的小洛指點工作：「你確實很像個副班長。」

  戚羽：「洛神你要競選副班長？」

  霍思明摘下耳機，難以置信：「什麼，老洛當了副班長？」

  張亮：「副班長好！」

  洛行云：「去去去去去！」

  「我不缺副班長。」他背後，裴衍探出身，把李遇懷中滿滿的一袋零食拎了過去。

  李遇守著一包孤零零的薯片：「臥槽！」這波一換一他真的血虧。

  裴衍將洛行雲讓進裡頭：「知道我缺什麼嗎？」

  洛行雲知道他肯定要來幾句騷話，自顧自往裡頭擠，輕聲嘟囔：「你缺人性。」

  裴衍淡淡一笑。

  坐下的時候，一股霧約縹緲的信息素，如春風拂過他的左手無名指根，結成一道環。

  「娶妻娶賢，我什麼都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