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雲回家以後洗了個澡，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里掏出那張便簽紙，挺拔超逸的字跡。

  他看著那個熟悉的ID，把便簽紙夾在檯燈下，關燈睡覺。

  他家裡只有個破電腦，帶不動LOL，除非班長天天請他去網吧，否則，沒什麼以後。

  不過，就算班長當真天天請他去，他也不去，這樣占人家便宜不好，所以，還是沒什麼以後。

  他有點可惜，不過心性克制，網癮不大，也沒覺得這算什麼大事，說不準班長會願意一起打王者榮耀。

  這樣想著，他很快昏睡了過去，夢見召喚師峽谷，胸很大的寒冰女士。

  ￥

  第二天一早，戚羽剛到校，就給兄弟們傳遞一個很牛逼的消息：「鶴望蘭在懸賞一個人，一條線索一千塊錢。」

  「一千塊錢？」霍思明雖然是個大少爺，但作為一個主機遊戲黨，手頭永遠有點緊，「什麼人？」

  「前天他跟班長約架，據說本來是他占上風的，後來有個不知道誰竄出來給了他一悶棍，把他給氣得呀。」

  霍思明幸災樂禍：「哈哈哈哈哈。」

  戚羽誒了一聲：「誒，校園風雲人物，光是線索就值一千塊錢，我們呢？我就算把我自個兒賣出去也值不了這麼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洛行雲坐在位置上，盯著紙頁上的謝潑德表示定理，寒毛都豎起來了。

  小戚還是年輕，不懂平平淡淡就是真。

  自閉小組的茶話會告一段落，李遇走進了鬧哄哄的教室，把書包一摔，喊他：「菜雞！」

  李遇嗓門很大，又很會打架，他這一喊，自閉團伙四人組集體抻長了脖子，一致對外。

  李遇沒心沒肺的，也不介意，坐在前座桌子上指了指手機：「給你發了份阿狸的攻略，你努力學習一下。你要是一直這麼坑，哥哥可不帶你上段。」

  自閉團伙立刻調轉槍口，一致對內，看著洛行雲這個率先出圈的叛徒。

  戚羽仿佛面對出軌的妻子：「洛神，你什麼時候成了李遇的臭弟弟？！昨天晚自習你跟李遇打遊戲去了？都有哪些人？」

  見洛行雲不言不語，肯定是隔壁桌那幾個Alpha都在，甚至班長本人都在，戚羽嫉妒成了檸檬精：「你怎麼不叫我？！！」

  他也想跟帥逼一起打遊戲，他也想做帥逼門下走狗！為什麼不給他這個機會！他小戚難道舔得不夠用力嗎？

  霍思明是個高貴的主機遊戲黨，對什麼一起打遊戲嗤之以鼻，但豎著耳朵聽。

  他感覺洛行雲突然之間跟隔壁那幫Alpha走得挺近的。如果說打籃球還是班級活動，私底下去網吧開黑，那就真的融入幫派團體了。

  萬萬沒想到，外聯靠洛神……

  戚羽推著洛行雲的胳膊搖晃：「下次我也要去！帶我走！到遙遠的以後！」

  洛行云：「你這是在利用我。」

  戚羽：「對！我想問班長抄英語作業，想了兩個學期了！他就在我過道對面，我卻抄不到，不敢抄，你能理解這份痛苦嗎？！」

  英語很差洛行云：「能！」

  裴衍一進教室就聽到他們的心聲，淡然把英語試卷遞給他。

  戚羽俯首接過心心念念的英語作業，扒拉著洛行雲的肩膀1551：「謝謝班長！這隻洛神送給你當臭弟弟！」

  洛行雲被戚羽搖來晃去，看著英語卷子上挺拔超逸的字跡，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又是吃人家東西又是抄人家作業，這羊毛薅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

  洛行雲對著答案，想請班長吃好吃的。

  ￥

  早操過後，洛行雲把自閉團伙丟下，主動去找裴衍。

  他們的站位差一截，小操場上人山人海。

  洛行雲眼看五米開外的裴衍轉身，跟李遇和沈書意他們說著話，心裡有點著急，怕他走。

  不過周圍人太多，他不好意思喊。

  這時候，裴衍像是有心電感應似的回過頭來，眼神一掠，也是找人的姿態。

  洛行雲大喜過望，抬起手，小幅度地揮了揮。

  裴衍的眼神有了焦距，逆著人流朝他走來。

  成功會和，小洛迫不及待：「班長，我有事找你。」

  「正好，陪我去趟門衛。」

  「吼！」反正不著急，兩個人並肩往外走。

  洛行雲看看裴衍身後，一隻Alpha都沒跟著，大膽開口：「班長，去完門衛以後，你可不可以跟我去奶茶店，我請你嗦奶茶。」

  摳門小洛，只請一個，多的沒有！一滴都沒有！

  裴衍聞言，手捂上了嘴唇，眼神驚訝，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他似地細細打量。

  有點女性化的動作，因為Alpha本身太過英俊和清貴，沖淡了那種違和感。也因為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表情，令身邊人多看了幾眼。

  「怎麼了？」洛行雲歪頭。

  「沒什麼。」裴衍放下了手，嘴角線條柔和，氣質沒那麼冷了。

  進了門衛通訊室，保安認得裴衍，笑著將KFC全家桶遞上：「拿外賣來了？」

  「去吧。」裴衍眉眼低斂，聲音柔得像哄。

  洛行雲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裴衍那麼驚訝了——

  班長找他，也是想請他吃好吃的。

  ￥

  洛行雲不敢收受：「我吃過早飯了。」

  「是點心。」

  小洛盡心盡職捧過全家桶和大可樂：「哦~拿去一起吃。」

  「你吃。」

  洛行雲意味深長地探了裴衍一眼，看來，裴衍也是故意甩掉其他人來的，連這一點都奇異地湊巧。

  他是因為窮，班長是因為……想先把他餵飽？

  「我也不是什麼飯桶……」小洛沒有逼數地低聲嘟噥，覺得有點糗。

  他的飯量確實比一般男生大一點，中午去吃飯經常因為面前一堆小米山被人吐槽。

  「大腦占人體比重2%，耗能卻占25%。」裴衍沒有取笑他，反而給出了科學的解釋。

  今天上午，數學老師一進來，就把洛行雲叫上講台，給了他一張A4紙，洛行雲整堂數學課都就著從未見過的課本寫推導。

  裴衍在Q上問戚羽：「他在做什麼？」

  戚羽：「！」

  戚羽：「班長是你嗎班長！」

  戚羽：「謝謝今天的英語作業！」

  裴衍：「……回答我。」

  戚羽毛手毛腳張了眼洛行雲的書，發現他娘的一個字都看不懂，全都是符號和數字，只能撿著頁眉的中文標題念念：「哥德爾不完全性定理第三章：含冪運算的皮亞諾算術的不完全性」

  講台上，數學老師一板一眼講著三角函數。

  後來的課間和語文課，洛行雲一直坐在那裡沒有動過，唯一的休息動作就是喝水，直到做操。

  每個人的大腦里有1000億個神經元，即使保持靜息電位，都需要在鈉鉀離子通道上花費1/10的供能。

  裴衍坐在最後一排，俯覽整個班上那一顆顆黑壓壓的人頭，想像著每一個大腦中，蛋白質消耗掉ATP控制著鈉鉀離子通道的開關，產生火花似的電流，以120米/秒的速度在髓鞘包裹的神經細胞上傳遞。

  那些在郎飛氏結上躍動的電信號構成複雜網絡，像是夜晚時分，從宇宙深處俯視這顆小星球。

  而他隔壁的隔壁，洛行雲的位置，卻是百萬倍的流明。

  高速傳達的數字信息讓神經節點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發光——

  那是太陽。

  截然不同的耗能等級。

  「……你的話，會比25%還多，吃多一點也正常。」裴衍認真道。

  洛行雲盯著他漆黑的眼睛，愣了半晌，靦腆地笑起來，摸了摸鼻子。

  ￥

  洛行雲一手抱著全家桶，一手抱著大可樂，從門衛室里出來：「班長，你中午要吃什麼？我請你！」

  裴衍問：「不是請我喝奶茶嗎？」

  「我突然想到一家很不錯的麵店。」

  當然不是臨時想起，只是覺得請吃奶茶不太夠了。

  班長昨天投餵他的鰻魚飯，紙盒裡頭有發票，200多塊錢。

  再加上他手上這一桶，委實慷慨。

  雖說交朋友要在經濟上量力而為，但是這已經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昨天晚上，還勉強可以算作順手；那今天這一桶炸雞，讓洛行雲感覺到了某種細膩的在意。

  說實在話，他哥都沒有那麼關心他的。

  身邊的同學也一直取笑他飯量大，他都已經習慣了。

  突然之間有人不把你當另類，努力了解你，還會關心你，這種感覺……挺窩心的。洛行雲還是想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盡力而為。

  別人對你好，你也要對別人好的嘛，將心比心。

  「大不了……再去給蘭蘭講兩課，薅點錢。」他暗自想。

  反正班長是一定要請的。

  裴衍裝作認真思考他的提議，想了想，做出了選擇：「我想喝奶茶——你不喜歡嗎？」

  洛行雲聞言，眉眼彎彎：「那好，我們先去喝奶茶，到時候去吃麵！」

  「嗯。」裴衍淡淡應了一聲，眼眸不著痕跡地掃過Beta溫和的笑容。

  洛行雲是領貧困生補助的，到時候自然是他請，不過洛行雲不需要知道這些。

  他只要捧著他滿滿當當的自尊心，請他喝奶茶就可以了。

  ￥

  Beta自閉組抱團走在樓梯上。

  霍思明：「老洛秘秘幹什麼去了？」

  戚羽煩躁地誒了一聲，狗狗眼垂了下來：「洛神是不是有別的舔狗，不要我們了？」

  霍思明：「只有你是他的舔狗。」

  張亮：「洛神真的強。」

  霍思明：「……只有我不是他的舔狗。」

  Alpha團體從隔壁超上來。

  李遇：「老裴神神秘秘幹什麼去了？他不會又丟下我們去跟蘭狗單挑吧？」

  沈書意：「……單挑個屁，裴哥剛才明顯在找人。」

  Alpha高富帥團體和Beta自閉團體在樓梯上錯身，老陰B代表霍思明聽到了智力擔當沈書意的話。

  兩人對了一眼，互相審視彼此的隊伍，同時發現對面少了班長洛行雲。

  沈書意：「哦豁。」兩個人偷偷摸摸離隊幹什麼去了？

  霍思明果斷掉頭往下：「走，捉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