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隱隱還有一道身影,卻沒有看到明火。溫小染也是著了急,想著人最要緊,一桶水朝那人身上潑了去。
「溫小染,你瘋了?」
嘩啦一聲後,有清冷的聲音傳來。溫小染抬頭,透過朦朧的霧氣,看到了帝煜那張俊美無疇,此時卻已沾滿水漬的臉。
這會兒,她才有些清醒,這煙竟然不嗆人。這根本不是煙,而是濃重的水氣!原來,帝煜燒了三大桶熱水,此時水沒有蓋,水氣飄出來,這才會引得整間屋子都迷濛一片。
帝煜披著一身濕淋淋的衣服,還不斷地滴著水,擰著眉在看她。溫小染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愚蠢,退一步尷尬地低咳著,「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好好的菜都給你澆透了。」
他拍著砧板,讓溫小染看到了他手裡明明晃晃的刀。溫小染指了指板上的菜,「這些……都是你切的?」
帝煜酷酷的表情終於變得有些不一樣,尷尬地咳一聲,「是我切的,怎麼了?」
他竟然還敢問怎麼了。
那桌上的菜是用刀切的嗎?大一塊,小一塊,方一塊,圓一塊,不知情者還以為是用斧頭劈的。除了板上,地上,灶台上全是這樣的碎塊,以及菜葉子,肉沫,混在一起,跟被人抄家了一般。
「你在做什麼?」溫小染低問出來。
「做飯炒菜,看不出來嗎?」帝煜硬著氣應,耳朵上染了一抹不明的紅。溫小染聳了聳肩,能把廚房變成殺場,也虧他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這話來。
只是。
「你做飯炒菜做什麼?」
帝煜的太陽穴用力一繃,「我喜歡,不行嗎?」他扯掉了身上掛著的那塊圍巾,大步走了出去。管家和傭人這才衝進來,幫忙收拾。
溫小染眼瞅著帝煜,他這麼突然地發了火就離開讓她理不清思緒。今天的帝煜,怎麼看都奇怪。
「管家不是會做飯嗎?怎麼鬧到讓他……」溫小染指指帝煜離去的方向,問。通常帝煜發完飆趕走廚師後,都是管家臨危受命,解決吃飯問題的。跟帝煜認識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看他進廚房做事。
「少主做這些並不是自己一個人吃,而是……而是想給溫小姐您做一頓飯。」
「給我?」溫小染指著自己的鼻子,她寧願相信今天太陽要撞行星,也不會相信帝煜會為她做飯。「他……他為什麼給……給我做飯?」
「溫小姐難道看不出來麼?少主想討好您。」
「討好?」溫小染給徹底嚇壞了,「他他為什麼討好我?」
「因為喜歡啊,喜歡一個人,就想在她面前表現一下。」只是,少主明顯表現錯了方向,做了自己根本不在行的事情,最終適得其反。
「溫小姐還是先去看下少主吧,他長這麼大無論做什麼都比別人強,唯有這個……」少主該會有多挫敗啊。
「明明不在行卻還要表現,可見他對您有多在乎啊。」
有某根弦給觸倒,傾刻間所有的東西都倒塌,只剩下一股潤潤的甜。溫小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急上了樓。
臥室里,帝煜剛剛沖完涼,從浴室里走出來。他的發濕濕的,泛著水光,在看到溫小染時,極不自然地扭向另一邊,「管家沒有跟你說奇怪的話吧。」
「沒。」到嘴的是最後改成了這個。溫小染還沒有消化管家的話,此時心裡也是亂亂的一團。她一直都知道帝煜對她有意思,但卻沒有想到會主動討好自己。這是否說明,在他心裡,江天心是可以取代的呢?
不敢問出來,怕破壞了此時的氛圍。
「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自己做飯吃了?」她輕問。
帝煜把毛巾甩到了她手上,「想吃自己做的飯,怎麼了!」嘴硬的傢伙。「擦頭!」他命令。
溫小染也不拒絕,拿著毛巾踮腳給他擦頭髮。他的頭髮又黑又粗,根根精神,在她的指下變得凌亂。兩人的身高差有點大,她很吃力,不得不騰出一隻手來攀在他臂上,借力往上蹭。
他微低了頭,看到她的胸口在自己面前晃動,喉頭緊了緊。她的氣息軟軟地噴在他額頭,很甜,很舒服。
有些不忍她這麼吃車,他坐在了沙發上。這樣,溫小染輕鬆了很多,很快為他把頭髮擦乾。
雖然髮絲凌亂,卻一點都不損他的俊美,反而在俊美中添了一絲不羈。溫小染忍不住想,如果他不像最近這段時間這麼霸道就好了。
「擦完了。」好一會兒她才收回毛巾,低聲道。他沒回應,她自己把毛巾掛回了浴室。走出來,看到帝煜還坐在位置上。
今天他人生第一次出了丑,此時心裡很不舒服,臉色也不太好看。
溫小染竟讀出了他的心思,一時間恍然,原來帝煜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啊。這種想法一起,她不僅不反感,反而覺得他容易親近了許多。
她走過去,半蹲在他面前,「餓不餓?我餓了,我們一起去做飯好不好?」她的語氣裡帶了撒嬌的意味,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忽閃忽閃的目光,一直亮到了帝煜的心底。他原本要拒絕的,此時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來,最後立起,拉著她下了樓。
廚房,已經被清理乾淨,傭人不知所蹤,只有管家一人候在那裡。他迎接到了帝煜那束銳利的目光,膽寒地縮了縮身子,無辜得要死。如果不是他把溫小染叫回來阻止了他,今天怕真的會把廚房給炸掉。少主做飯,太恐怖!
在管家擔憂的目光中,兩人一起走進了廚房。帝煜看著收拾一整的廚房,再一次耳根泛起紅。他自然沒忘記,自己剛剛的糗態被溫小染看了去。
「不是去加班了嗎?」
溫小染不自然地抽了一下肩膀。怕他不同意,所以跟他撒了謊,明明去找兼職,卻告訴他是去加班了。
「哦,沒有特別多的事,所以回來得早些。」
帝煜哼了哼,「不是要做飯嗎?還不動手。」
敢情,他是想自己做飯吃?
溫小染也不拒絕,走到冰箱前,取出幾樣菜來,一樣一樣擺在檯面上。帝煜並沒有離開,站在她身後看著她操作。她低頭洗菜時,他走過來,把手放進了水盆里,扯過幾根菜葉來學著溫小染的樣子洗了起來。
終究第一次做這種事,顯得有些笨手笨腳,不時會把水濺出來。地面上,很快匯聚了不少水。他懶得管,看著溫小染白皙的指頭在水裡飄來飄去,伸手過去,握住。兩人的手都沉在水裡,溫小染只感覺指背上一軟,被看到帝煜握上了她的手。
一股莫名的電流迅速襲遍全身,她本能地往回縮指。帝煜並沒有阻止,由著她抽走,他撿起另一根菜洗著,仿佛剛剛那一握完全是個意外。
「我一個人洗吧。」若讓他再洗下去,廚房又要水流成河了,溫小染出了聲,一步過去,略有些霸道地將他擠出去。她第一次對帝煜如此囂張,帝煜並沒有生氣,反倒覺得她這麼一擠極為新鮮。他無端地生出一種想法,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無事的時候兩個人擠在廚房裡,一個人做飯洗菜,一個人看。或者,一起做,一起笑。
溫小染知道他在看自己,極度不自在,把頭壓低些,裝做認真洗菜的樣子。好在兩人吃,不需要多少量,很快就洗完。她拿出洗好的胡蘿蔔,放在菜板上切。她的功夫不算好,但多少練過,切出來的菜絲還算均勻,細細的。
帝煜看著從她刀下滑出來的細絲,覺得極為神奇,「用手就能切出這麼細的絲來?怎麼做到的?」
「沒聽說過嗎?熟能生巧。」能把帝煜變成學生,這絕對是極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溫小染不遺餘力地教導。
帝煜點點頭,上前一步,突然地從她的身後貼上來,雙臂環住了她。要不是他握住了刀,她一定會錯手切到自己。
他的背寬厚溫暖,再次激起了溫小染混身的電流,語氣都有些不自然,「干……幹什麼?」
「切菜。」他答得理所當然,低頭把下巴壓在了她的發頂,「我也想切。」
想切自己拿刀啊。
「怎麼操作?」溫小染的話沒有說出口,耳邊傳來他的問。他的聲音沉沉的,特別好聽,穿入耳膜的同時刺激毛孔,惹得她一陣輕顫。他握著她手的掌好寬好暖,好有力,這麼握著她,以這樣的姿勢,曖昧無比。
溫小染哪裡還能告訴他怎麼操作,整個人都飄在了雲裡霧裡,無法著落。
「那個……你這樣我切不了。」
帝煜鬆開了她,她還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他已將她拉到背後,把她的雙手分開,環住了他。
「這樣呢?」
她的手被他扒拉到自己手背上,意思是讓她抱住他手把手地教怎麼切菜。他的腰身比她的臂還長,她勉強圍過來,哪裡還能做什麼。
她的一張臉都貼在他背上,聞到了滿鼻子的他的氣味,根本看不到前方。她急鬆了手,「這樣子我沒法切。」
「所以,還得這樣。」
他復把她拉回懷裡,圈著。
溫小染簡直汗,就只剩下這兩個動作了嗎?
他已抬手,切起來,將她環在懷裡,下巴低著她的肩。明明很彆扭的姿勢,他卻做得優雅自如,一點都不覺得懷裡多了個人不方便。溫小染真怕他不小心切了手,不得不去扶他的手,教他怎麼操作。兩人切得很慢,一下,一下,每切一下就能感覺他的氣息在耳朵邊燙一下,好幾次溫小染都差點脫手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