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民接著說道:「華語電影中,有一個很有趣的命題,叫做宿命感。」
「他們會在影片中無限放大宿命感,讓影片的主角不管怎麼努力,如何掙扎,都逃不出宿命的枷鎖。」
「陳慎言顯然是此道好手,還記得無間道這部電影麼?宿命感拉滿。」
「一心想要洗白的劉建明,卻在影片的最後開槍殺人,這會成為他一生的陰霾,也意味著他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警察。」
「陳永仁想要恢復警察的身份,過正常人的生活,但幫助他恢復身份的,卻是一個黑幫臥底。」
「類似的電影還有很多,這也算是華語電影特有的一種風格。而陳慎言在這部【黑社會】中,也在強調宿命感。想當正經生意人,先得當上黑老大,想要當黑老大,就得殺人,而殺了人,怎麼可能算是正經生意人呢?」
何智媛問道:「可這一切跟這首歌有什麼關聯?」
黃振民笑了笑:「因為這首歌也在強調宿命啊。」
「這首歌的前半段,說的是父親只知道酗酒,後半段寫的是兒子回到了日升之屋,這寫的就是一個輪迴。」
「兒子討厭父親,所以離開了日升之屋,但他最終還是回來,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也就是說,日升之屋是一個輪迴之所,只要是出生在這裡的人,都逃不過循環的宿命。」
何智媛愣了一下,旋即驚訝的說道:「那不是跟恐怖遊輪很相似?」
黃振民點頭:「沒錯,恐怖遊輪的背景雖然是國外,但它的內核,卻非常契合華語電影的宿命論。」
「黑社會中,吉米出生於和聯勝這個社團,他喜歡做生意,不喜歡打打殺殺。而電影開頭中那位石副廳長曾經對吉米說過,林懷樂做事兒很過分,意味著他在當話事人的時候,就喜歡搞打打殺殺這一套,後面林懷樂讓飛機去做掉自己的競爭對手,也間接證實了這點。」
「同時林懷樂跟吉米,又是乾爹與乾兒子的關係,是不是就跟日升之屋這首歌很契合了?吉米想離開日升之屋,可折騰了一圈還是又回來了,還變成了他最討厭的林懷樂的樣子。」
何智媛總算是聽明白了,感慨的說道:「沒想到一小段歌曲,竟然也包含了這麼多的細節。陳慎言確實是個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呢。」
「細節還遠不止於此。電影開頭吉米曾經對自己的女朋友說過,他們將來的兒子女兒,要當醫生,當律師。可現在他成為了黑幫老大,兒女出生後,大概率也會憎惡他,然後離開他。」
「可最後說不定還是會回到和聯勝,走上吉米的老路。」
「雖然這一段是我的猜測,但既然電影在強調宿命感,那麼我覺得,吉米的兒女將來重返和聯勝,也是大概率的事件。」
「電影肯定不會拍到吉米的兒女,可很有可能會用其他的方式,來表現這個概念。」
何智媛欽佩的說道:「前輩真厲害,我要向你多多學習。」
黃振民笑了笑:「智媛過獎了,說句實話,我更想跟陳慎言……」
話還沒說完,鏡頭就直接被導演切走了。
主辦方大為光火,你倆在點評本國選手的時候,可沒說過這麼多話。怎麼點評大唐的選手,話匣子就關不住了呢?
同時黃振民沒說完的那句話的後半句,很顯然就是想跟陳慎言合作。
你可是咱們南韓的影帝啊,竟然公開表示要跟一個大唐的新銳導演合作,這話要是傳出去,南韓影視圈的顏面何在!
然而就算主辦方把鏡頭切走,之前收看直播的觀眾,也都能猜到黃振民的意思。
霎時間南韓的社交論壇上充斥著大量聲討黃振民的聲音,畢竟南韓絕大部分的網友,心眼跟他們的命根子一樣小。
奈何黃振民在南韓影壇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這些聲討的聲音,根本影響不了他分毫。
至於國內的社交論壇上,則出現了大批誇讚黃振民的聲音。
本來黃振民就因為演技在國內收穫了一批純粹的影迷,現在又對陳慎言如此褒獎,口碑再上一個台階,也毫不例外。
並且黃振民的誇獎也不是那種誇誇其談,而是言之有物,他頻繁提及「宿命」這個命題,就證明他確實很了解華語電影。
一個演技好、立場又公證的影帝,自然是會得到大唐影迷的擁簇的。
……
片場。
吉米與林懷樂面對面而坐。
林懷樂率先開口:「一句話,你不跟我搶,把郭先生還給你。」
吉米冷漠的說道:「樂哥,還給我也沒用,郭先生還會相信我嗎?」
「如果好心,你就放了他,我做生意也不止他這一個合作夥伴。」
這裡的稱呼出現了變化,之前吉米都是喊乾爹,可現在卻變成了樂哥。
說明雙方的地位,已經完全平等。
反觀東莞仔,在棺材鋪的時候喊得還是乾爹,也就意味著東莞仔已經徹底放棄了本屆的選舉,繼續依靠林懷樂這位乾爹。
除了稱呼的變化外,吉米在這裡其實也玩了一招虛張聲勢。
他口口聲聲說郭先生對自己不重要,他還有其他的生意夥伴,可郭先生當真對吉米不重要嗎?
那是相當重要的,吉米拼了命也要把郭先生救出來,道理很簡單,如果跟吉米合作連基本的人生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誰還會跟吉米合作?
所以哪怕郭先生已經成了一具屍體,吉米也會想盡辦法把屍體從林懷樂的手中搶回來。
林懷樂在聽到這話後,就很想知道吉米的另一個合作夥伴是誰。
因為在林懷樂看來,吉米原本是不打算參選的,可忽然又跳出來參選,解釋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吉米一定是答應了某個人要做和聯勝的話事人。
這個人,就是吉米口中另一個合作夥伴。
林懷樂皺眉道:「你做盜版,搞物流,不就是想脫離社團嗎?」
說完後,林懷樂出現了大概五秒鐘左右的沉默,然後身體往前傾,聲音也略略加重:「為什麼還要回來參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