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呢？」他急切問，「還有別的嗎？比如頭疼、胸悶之類的？」
劉太醫道：「這是心理暗示。」
太子愣住。
劉太醫又問：「殿下，臣聽聞，您最近常召喚女子入府服侍？」
太子點點頭。
「您已經二十歲，該立妃嬪。」劉太醫道，「臣建議您，找些年輕漂亮的。您身邊伺候的女官們年紀偏大，服侍您不夠盡職盡責。」
太子的眼睛眯起來。
他眼底迸射出濃烈殺機，盯著劉太醫。
劉太醫嚇一跳。
他忙磕頭，哀求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他滿頭大汗，臉上全是汗水。
太子深吸幾口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道：「下去。」
劉太醫如蒙大赦，退出去。
太子則站在窗欞前，背影蕭瑟落寞。
他的手指捏得咯吱響。
他想殺人！
太監宮女都被他趕出去，他獨自一人坐在窗台前，沉默著。他心緒複雜，腦海里亂糟糟的，像炸開鍋一般。
半晌，他才稍微安定下來。
然而，心中那股惡氣，依舊揮散不去。
太子知道父親是個什麼東西，更加清楚皇帝有多麼厭棄他，絕不會因為太后一番話就改變主意。他唯一的辦法，是自己爭取。
太子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心煩氣躁。
他的母親早逝。
先帝曾經寵愛他的母親，卻在她死後很快另娶皇貴妃。太后就算是皇帝的生母，在朝堂上也沒有任何威懾力。
太后只能靠自己。
他想要奪嫡登基。
但是，他現在還小，資歷尚淺。
父皇對他頗有戒備之心。他若要奪嫡，勢必艱險萬重。
他不怕，他要做皇帝，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太子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他雙拳緊握，渾身發抖。
他心中的戾氣越積越厚。
******
太子離京之後，宮裡的氣氛慢慢恢復平靜。
顧瑾之在家裡養胎，順便照料孩子，偶然聽宮裡的宮女談論太子的病。
太子的病，鬧得人盡皆知。
大部分百姓認識的太子，是溫潤儒雅的翩翩佳公子，是太傅的兒子。他學識淵博、品德兼優，是天子的驕傲。
太子是從小在眾星捧月中長大，沒遇到過挫折和磨練。
而今突逢巨變，一時間無法適應，就生病暈厥。
民間議論紛紛，猜測太子是不是被鬼附身。
「真邪門……」
「是啊，這樣的人，哪怕再聰慧，將來也會害人的吧。」
「我寧願他是生病，也不希望他是鬼上身……」
「噓，慎言！」
顧瑾之在家閒逛，聽到街坊鄰居的私語，忍俊不禁。
「他的身份，誰能動得？」
「太子妃的妹妹是皇帝的侄女。皇帝是個仁慈的，不至於遷怒到太子妃頭上。」
「可憐太子，才十八歲，就遭此厄運。我還盼著他能做儲君，替我們大晉掙回榮耀……」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著。
顧瑾之就笑著，往後院走去。
到處都是議論聲。
顧瑾之心情好。
她回到屋子裡，叫來凱輝，跟他聊天。
凱輝告訴她：「陛下沒有同意封賞他。陛下只允許他在家休息，什麼也不用做。」
顧瑾之點點頭。
兩個孩子也睡醒過來，乳娘抱著餵奶，顧瑾之則坐在床邊看著。
「我們家阿澤真乖……」顧瑾之道，「這么小的娃娃，也懂事，不哭不鬧，讓我省心。」
凱輝失笑，刮她的鼻尖：「小傢伙才四五斤，哪裡懂得懂事不懂事？他就是懶！」
顧瑾之瞪他：「胡扯！小孩子都喜歡賴床，怎麼就懶？」
「他懶得不行。」凱輝道，「昨晚我哄他玩，他就躺在炕上裝死。我叫他，他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要是不懶，他幹嘛裝死？」
顧瑾之啼笑皆非。
凱輝見她笑，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腰，低聲道：「媳婦，咱們也生個孩子唄。」
顧瑾之就斜睨他。
她的表情，充滿嫌惡：「誰要給豬生孩子？生下來豈不是要浪費糧食，養大一隻豬要花多少錢？我才不要生孩子……」
凱輝就哈哈笑起來。
他摟住顧瑾之，親吻她柔軟馨香的唇，不舍放開：「那生豬仔？生下來我們養它？」
「那多累？」顧瑾之笑。
她推開凱輝。
凱輝仍不放開她，道：「那就換個簡單輕鬆的活計。我教豬豬騎馬……」
豬豬是家裡的豬，名字起得俗不可耐。
顧瑾之又笑。
兩人嬉鬧一陣，丫鬟們進來稟告，飯食已經預備妥當。
凱輝才罷休。
顧瑾之洗漱之後，去陪孩子吃早飯。
丫鬟端來的，是一碗紅棗蓮子湯，裡面加枸杞和紅豆熬的。
喝著還算甜膩。
顧瑾之卻覺得苦澀，連忙拿勺子攪拌一下，喝完再吃一塊桂花糕。
「少夫人今天氣色很好啊！」朱嬤嬤在旁邊伺候，忍不住誇讚她。
她看到顧瑾之的手指甲長長几厘米，顏色更白，像玉雕的，指甲縫都修飾得整齊，沒什麼瑕疵，就知道少夫人最近保養極佳。
顧瑾之微愣，問她：「怎麼啦？」
「您塗指甲油，比往常用得多。」朱嬤嬤笑道。
顧瑾之低頭，發現自己塗得的確勤快些。
「我以前也塗嗎？」她想起從前，問。
「以前您不愛塗，每次做指甲，只需要一點薄薄的就行。現在塗的多，肯定是為肚子裡的小少爺。」朱嬤嬤笑道，「少夫人真賢惠！」
顧瑾之笑而未語。
她坐在梳妝檯前，給女兒梳頭髮。
凱旋迴府，凱輝的衣裳鞋襪都是由府中裁剪，然後直接送來給他穿的。
顧瑾之給凱輝挑選的衣裳，大部分都是湖藍色，深邃穩重，襯托他的膚色。
而顧瑾之給凱旋選的衣裳，則是月白錦緞，清爽素淨，襯托他的膚色。
「娘親。」凱旋仰臉，「爹爹今天不回來嗎？」
「嗯。」顧瑾之答應著，給女兒扎辮子。
凱旋又追問，「那明天呢？」
「明天爹爹也不會回來的。」顧瑾之道，「因為爹爹要去參加宮宴。」
宮宴上有許多王公貴族，都是朝廷命官或者軍中將領。顧延韜身為副總兵，自然要列席其中。
凱旋聽懂顧瑾之話里的意思，略有失落。
「明天娘親陪凱旋去逛街。」顧瑾之安慰女兒，道，「明年秋天，咱們帶凱旋去北平。」
凱旋眼眸瞬間亮起來，高興不已，摟住顧瑾之的脖子，吧唧親吻一口，歡喜雀躍，不停叫著娘親。
吃過早飯，顧瑾之把孩子交給乳母，叮囑朱嬤嬤好生照料。她帶著綠萼出門散步，消化早上剛剛吃下去的東西。
路上走得慢吞吞的，綠萼跟在身後半步遠處，替主子擋住風，免得冷颼颼的風吹亂她烏黑的秀髮。
兩人沿著石板路，緩步而行。
「姑娘，您懷孕八個多月，要格外留神。」綠萼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