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二世所在的位置，正是當初那道連通【大陸屏障】內外的通道的外側出口。

  當然，現在那通道已經被艾德里安暴力摧毀了，菲利斯二世所面對的，依舊是那片籠罩天地、似乎毫無破綻的【大陸屏障】。

  不過，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菲利斯二世身上，有絲絲縷縷微不可查的金色虛幻絲線溢出，這些虛幻的絲線鑽入了空間深處、布置蔓延向何方……

  在菲利斯二世口中說出「艾麗婭」的名字的時候，他身側的某處，一團金光凝聚成人形。

  菲利斯二世沒有移動視線，依舊看著前方，口中卻念出了來者的名字：

  「狄亞娜……」

  金光凝聚成的人影逐漸凝實，似乎是一位女性。

  「你應該稱呼我為『卡爾文六世』的，菲利斯二世冕下。」

  「……這裡沒有其他人。」菲利斯二世眼神一動。

  狄亞娜、或者說卡爾文六世，是【聖靈教會】的另一位大牧首，有著【神聖之矛】之稱的地上天使。

  菲利斯和狄亞娜，這兩位【聖靈教會】內部對立派系各自的領袖，獨處時雖然氣氛並不友好，卻似乎沒有外人想像中的那麼劍拔弩張。

  「哼！如果你在其他事情上，也這麼懂得變通的話，我們之間也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狄亞娜對菲利斯心懷怨氣，但這份怨氣，似乎並不主要指向雙方的理念之爭，而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私事……

  「唉……」菲利斯嘆息一聲，無言以對。

  「你找我來，是因為之前那件事？你想找我幫忙？」

  狄亞娜並沒有糾纏之前的話題。

  菲利斯點了點頭，說道：

  「前些天，我趁著『精靈通道』被從內部開啟，將一部分力量送入其中，對那名開啟通道的超凡者進行了【布道】，成功在希里亞斯大陸內部打下了一枚釘子，並藉此感應到了兩百年前失落在這片風暴中的那位【主天使】。」

  菲利斯說著，伸手指了指眼前那片隔斷天地的可怖風暴牆。

  「這是好事，起碼證明了那位【主天使】沒有被巨龍吃掉，我們可以向『聖靈』交代了。」

  「……注意你的語氣、狄亞娜，【主天使】也是聖靈的一員。」

  菲利斯指責了一句狄亞娜，沒想到她卻嗤笑一聲、說道：

  「只有【熾天使】才是我等真正需要奉獻忠誠的『救世聖靈』，其餘聖靈，不過是負責照看【聖光種子】的『園丁』罷了。」

  「夠了！」

  菲利斯突然喝止了狄亞娜的話，不復之前的冷靜。

  「你生氣了？」

  狄亞娜故意做出一個誇張地表情，並嘲諷道：

  「別忘了，當初是誰首先發現這個秘密、是誰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又是誰說要嘗試所謂的『新道路』的！」

  「……總之，這件事，以後不要再說了！」菲利斯神情有些痛苦。

  狄亞娜似乎很享受折磨菲利斯的精神，見他面露痛苦之色，嘴角高高翹起。

  「好，我不說，那麼說回你找我來的這件事……艾麗婭，那個被你『製造』出來又拋到一邊自生自滅的孩子，她也在希里亞斯大陸裡面吧？你不關心他她現在怎樣了嗎？」

  狄亞娜的語氣中，難得有一絲關心。

  菲利斯平復了一下情緒、恢復了之前的冷靜，說道：

  「我不否認你使用『製造』這個詞，但希望你不要忘了，是我們一起將她帶來這個世上的。」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狄亞娜本來稍微柔和下來的表情，再次變得冰冷。

  「哼！代價卻是我們女兒的生命！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這個計劃，是你害死了我們的女兒！」

  菲利斯二世和卡爾文六世，這兩位在外人看來針鋒相對的【聖靈教會】大牧首，竟然曾有過不為人知的私情，並且還有過一個女兒。

  「唉、那件事情是我的錯……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艾麗婭是我們最後的血脈，我們要……」

  「收起你那副醜陋的慈父嘴臉！」狄亞娜大聲打斷了菲利斯的話。

  「最後的血脈？當年你把她扔在邊境的修道院中，如果不是我一直暗中關注著，那孩子早就在古神教會的多次侵襲中死掉了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想讓她在磨練中成長起來……」

  「閉嘴！你從來都只把她當成一個工具、一個能助你成為真正【座天使】的工具！」

  「不、只要我成功了，艾麗婭她就不會有事！並且如果我證明了凡人也能成為【聖靈】的一員，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如果你失敗了呢？」

  「……」

  見菲利斯再次陷入沉默，狄亞娜冷笑了兩聲，說道：

  「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永遠只相信自己……他們說我是激進派，而你是保守派，但在我看來，你才是最激進的那個！」

  狄亞娜由聖光組成的身軀開始消散，這只是她的一個化身，她的本體並不在這裡。

  最後，狄亞娜對菲利斯說道：

  「你死心吧，在這件事情上，我是不會幫你的……另外，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我一直關注艾麗婭，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孩子從來都沒有信仰過聖靈，並且，你認為三年前她能夠找到龍族大陸屏障的裂縫、真的是一個巧合嗎？」

  菲利斯猛然站轉身，目光緊緊盯著正在消散的狄亞娜的化身。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從那孩子作為覺醒龍裔誕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註定不會站在我們這邊，想想你的家族祖先們吧！在他們血脈尚未墮化到無法覺醒之前，又有哪一個覺醒龍裔，是願意向聖靈臣服的？」

  「這就是你讓她提早進去的理由？！她還沒有接受完整的【座天使之音】！」

  菲利斯神態猙獰。

  「正因為她還沒有被你洗腦、成為你的工具，所以她才更應該儘快進去！」

  狄亞娜與菲利斯針鋒相對。

  看著菲利斯越來越扭曲的表情，狄亞娜暢快地笑了笑：

  「哈哈！哪怕那孩子將來成為龍族的一員、要與我們敵對，也好過像米菈一樣、成為你個人利益的犧牲品！」

  米菈·斯圖亞特，是菲利斯與狄亞娜的私生女，在當年一場人為「製造」覺醒龍裔的實驗後不幸死亡，留下了一名遺腹女嬰，也就是覺醒龍裔、艾麗婭·斯圖亞特。

  那次事件，也造成了兩位大牧首之間的徹底決裂。

  「我這麼做是為了全人類！」

  菲利斯被「米菈」的名字刺激到了情緒，再也忍不住，全身爆發出強烈的聖光，整個人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刺向狄亞娜正在消散的化身。

  但狄亞娜的化身卻爆發出更加強烈的聖光波動，形成一股向外猛烈擴散的實質化聖光衝擊波，菲利斯所化的流星與衝擊波迎頭相撞，竟在一陣劇烈的爆炸後被生生攔下。

  菲利斯的含怒一擊，卻擊不破狄亞娜區區一具化身的反擊！

  不過，攔下菲利斯後的狄亞娜，化身消散的速度陡然加快，顯然剛才消耗了她這具化身的大部分力量。

  然而，此時的狄亞娜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憤恨，反而滿是悲傷之色。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全人類的話，那完全可以讓艾麗婭那孩子成為【座天使】，身為覺醒的心靈巨龍之裔，她成為【座天使】的成功率，比你通過奪取她的力量後嘗試的成功率高多了；

  「你從來就沒有關心過她，就像你從來就沒有關心過米菈和我一樣，你只在乎你自己的偉大，以及那虛無縹緲的永生……」

  說完這話後，狄亞娜的化身在悲傷的神色中徹底消散，化作漫天光粒，她的意志也隨之離開了這裡。

  菲利斯沒有任何動作，表情木然。

  許久過後，他才抬起頭，再次看向【大陸屏障】，表情再次變得堅定。

  「我沒有錯，狄亞娜，你以為我真的完全沒有關注艾麗婭嗎？那孩子，最後只會成為【心靈巨龍】而不是【座天使】，只有我，才能成為新的救世主……」

  菲利斯攤開左手，掌心上出現了一枚懸浮著的半透明金色晶體，裡面似乎有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菲利斯身上有聖光翻湧，對著晶體說了一些什麼……

  ……

  希里亞斯大陸東部，格里芬公國內。

  一隻獅鷲正在千米高空中快速飛行這，它的背上，騎著一名人族男子，正是【黃金伯爵】奧萊夫。

  此時的奧萊夫正在往格里芬公國與貝希摩斯王國戰爭的前線——【前哨鎮】趕去。

  突然，獅鷲背上的奧萊夫楞了一下，整個人頓時陷入了眼神空洞的狀態。

  一個聲音從他內心深處響起：

  「我的孩子、聖靈的信徒……尋找龍裔……尋找艾麗婭·斯圖亞特……」

  奧萊夫眼神中閃過一瞬間的掙扎，但很快，這抹掙扎就被狂熱所覆蓋。

  「尋找龍裔……尋找艾麗婭·斯圖亞特……」奧萊夫在失神中喃喃自語。

  高空的寒風吹拂在臉上，奧萊夫從恍惚中恢復過來。

  「剛才怎麼走神了？」

  感到有些奇怪的奧萊夫，並沒有想太多，再次激發體內獅鷲元氣、撐起阻擋迎面而來的冷風的力場後，手中韁繩一抖，催促著獅鷲加快速度。

  「艾麗婭·斯圖亞特，沒聽說過有這麼一個龍裔，不過威廉那小子，如果真的和貝希摩斯王國有勾結的話，應該會知道一些關於龍裔的線索吧？」

  奧萊夫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思想中多出了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的念頭，並且對於「艾麗婭·斯圖亞特」這個名字出現在自己腦海里，也絲毫不感覺到奇怪。

  「不過，那個向我舉報威廉通敵的傢伙，應該就是當初那個被開除的宮廷侍衛長吧？這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且還主動背叛自己的領主，這實在有違貴族精神，這次，順便把他也解決了吧！」

  雖然奧萊夫心中最看重的是超凡者的個人偉力，但作為頂級貴族出身的他，心中還是有那麼一些貴族的矜持與驕傲的。

  因此對於背叛主人、不遵守貴族間「遊戲規則」的人，奧萊是也是本能上感到厭惡。

  「果然下等人出身的冒險者、不管再如何往上鑽都依舊只能是下等人！」

  ……

  考爾曼並不知道，自己的「復仇」行為竟然觸碰了某個貴族體系中碰不得的禁忌，他能在默默協助者威廉處理手頭事物，並等待著見證這位「得巨龍眷顧者」的末路。

  威廉脫下帶血的鎧甲，猛喝了一口水。

  「呼……真可惜，這次依舊沒能在戰場上逮到戴蒙那個傢伙，不然我一定要教訓教訓他！」

  威廉對於戴蒙毫不客氣地用最激烈的方法挑起戰爭一事，依舊感到有些膈應，畢竟發動偷襲不宣而戰的王國軍隊，而死傷的卻都是格里芬公國的人。

  ——雖然向他效忠的部隊，早就被他提前調到後方、沒有受到第一輪偷襲的波及就是了。

  「下次，我一定要讓這個自詡為天選之人的傢伙知道，現在到底誰才是老大！」

  威廉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再次喝了幾口水。

  一旁的考爾曼，看著這位把戰爭看做兩個人間「遊戲」的子爵大人，始終一語不發。

  『盡情得意吧！你的好日子已經沒有多久了！』

  ……

  未完待續，先更後改。

  *註：一神教中【天使】的等級

  說法有很多，但一般來說分為九階，從低到高分別為：天使、大天使、權天使、能天使、力天使、主天使、座天使、智天使、熾天使，每三階為一等，最高的是熾天使；

  最低的天使只有一對羽翼，之後每兩階增加一對，直到座天使後，每一階增加一對，也就是說，熾天使為六翼天使（指六對羽翼，因此也可以稱呼為十二翼天使）。

  *冷知識小科普：

  【熾天使】在基·督教和****教中，形象多數都是背生羽翼的人形，但其實在基督教的前身、猶·太教的聖典《舊約》中，【熾天使】一詞有著「燃燒之蛇」的意思，在《舊約：民數記》一卷中，【熾天使】更是直接以巨龍的形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