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伊莎貝拉

  猝不及防之下，艾德里安用臉吃了對方一發吐息，直接被擊退了數百米，臉上火辣火辣的痛。

  但這一下也讓艾德里安從錯愕中清醒了過來，借著剛才浪費第二次【超限模式】剩餘時間換來的高速自愈效果、快速把自己英俊的臉龐恢復原樣，並同時看清楚了此時「巨獸」背後那一雙似乎已經徹底蟄伏下來的黑色羽翼。

  先不管她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總之現在看起來是能夠進行對話了。

  「巨獸」兩隻前爪正扒拉著卡住自己下半身的空間裂縫，胸腹位置有紅光亮起，似乎正準備再次噴出一口吐息，艾德里安抓住機會，直接將自己想說的話通過幾聲龍吼對其進行了意念傳輸。

  「嗷嗷嗷嗷嗷！」

  「嗷嗚？」

  「嗷嗚！吼吼，嗷嗷凹嗷嗚。」

  外人聽起來會有些不明所以，但其實他們說的是以下這樣的意思：

  「停一下停一下，先別打，我有一言請你靜聽！」

  「什麼吖？」

  「先把你喊著的那口吐息滅掉！對對就是這樣。」

  見「巨獸」竟然真的很乖巧地熄滅了胸腹位置幾個已經點燃的生物熔爐功能器官，並打了一個響雷一般的嗝兒、將口中含著的那口吐息泄掉，艾德里安這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能夠進行溝通的——儘管前後反差過大，讓艾德里安有點摸不著頭腦……

  艾德里安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語氣極盡親切、盡顯老領導關懷地說道：

  「咳咳、是這樣的，我呢，是組織上派下來的專員，專門來解決像你這樣的、脫離了族群的龍的生活艱難問題，比如你現在這樣的狀況，那就是我的工作範圍，你啊，要有思想覺悟！不能總是只顧著玩，要配合我的工作，我也是為了你好！知道了嗎？」

  在艾德里安略帶緊張的目光中，「巨獸」眨巴了一下眼睛，懵懵懂懂地回答道：

  「……哦。」

  接著「巨獸」就連雙爪撕扯空間裂縫的動作都停下了，很乖巧地一動不動了起來。

  而且，艾德里安感覺在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強烈的孺慕之情。

  『還真是……像個孩子一樣，比當初的法伊還要單純。』——艾德里安心裡默默說了一句。

  「對了，我的名字叫做艾德里安，你有自己的名字嗎？」

  「名字？」

  歪了歪腦袋，『巨獸』攤開自己的一雙前爪看著，每曲起一根利爪，就用意識向艾德里安傳遞出一段音節：

  「伊莎貝拉，貝希摩斯，德拉剛，希里亞斯……」

  『巨獸』一連說出了一大串音節，而這些音節的前面四段，每一段都讓艾德里安為之一愣。

  首先是前兩段音節，這兩個音節組合在一起，就是122年前，那個失陷在亞空間龍墓之內的覺醒龍裔嬰兒、除去中間名之後的名字：伊莎貝拉·貝希摩斯。

  到此，艾德里安基本就已經確認了，自己此前對她來歷的猜測是基本正確的。

  然後第三段音節「德拉剛」，艾德里安的真名中也有著一段，是上古種巨龍真名的一個特徵；而第四段音節「希里亞斯」，則更是讓艾德里安不由得產生更多的聯想……

  在艾德里安的思考過程中，『巨獸』、或者應該稱呼為『伊莎貝拉』，已經將一連串長達十幾段音節的名字完全告訴了艾德里安——因為雙爪手指不夠用、後面幾段音節伊莎貝拉說起來似乎有點艱難。

  到這時，艾德里安才醒悟過來，這不就是伊莎貝拉的完整真名嗎？

  意識到這一點後，艾德里安首先就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了某處位置，那裡是【生命之樹】伊薩那塔的微型空間之門的所在。

  在確認了剛才和伊莎貝拉的那段對話，只是艾德里安與她之間的互相單向意識交流，第三者幾乎不可能竊聽到——起碼伊薩那塔當前這種狀態是無法做到——之後，艾德里安心情有些複雜地向伊莎貝拉說道：

  「……你就這麼把自己的完整真名告訴我？」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眼神中沒有任何雜念，似乎認為這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讓正想要試驗一下使用【召集之語】能不能讓她聽從自己命令的艾德里安、突然感到有些慚愧。

  但該有的流程不會因為一時心軟而省略，艾德里安還是狠起心來，使用了【龍語魔法】中、運用其他龍的真名對其下達指令的基礎命令——【召集之語】。

  「乖，來、抬起右手。」

  伊莎貝拉很聽話地舉起了左邊爪子……

  憑藉多次召集下等龍的經驗，艾德里安在念出了【召集之語】的一瞬間，就知道這的確是伊莎貝拉的真名，只是這個真名卻並不完整、似乎先天就缺乏了某個關鍵的部分。

  因此這段【召集之語】其實是失敗的，至於伊莎貝拉聽話的舉起左邊爪子，那是純粹出自她自己意志的舉動——而且還舉反了。

  不過，雖然由於伊莎貝拉真名的先天不完整，導致艾德里安無法使用【龍語魔法】對她下達一些細緻的指令，但這段真名毫無疑問是真實的，因此只要艾德里安願意，他完全可以使用【湮滅之語】將其抹去，就像當初青銅龍庫納斯求死時要求艾德里安做的那樣……

  儘管得來有些突然、也似乎有些卑鄙，但對於『伊莎貝拉』，艾德里安總算是掌握了一個真正的最終保險。

  其實憑藉伊莎貝拉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她對自己的言聽計從，艾德里安在感性上就已經想要將她放出來了，而在自己掌握了一個最終保險的現在，即便是從理性出發，艾德里安也認為已經可以將她從亞空間中完全釋放出來。

  「好吧，你先別亂動，我把空間屏障打開、將你放出來。」

  由於雙方的戰鬥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終止，此時這片區域的動盪魔力環境已經開始逐漸平復下來，狂風暴雨稍顯平息，空氣能見度顯著提高，在艾德里安尚未撤去的【雷暴積雲】範圍之外，一些地方甚至開始有陽光灑落。

  隨著一連串清脆的晶體碎裂聲響起，卡住伊莎貝拉的空間屏障缺口快速擴大至足以讓她全身出來的程度。

  「吼……」

  體表鱗甲扭曲、雙翼缺失的「扭曲之龍」伊莎貝拉發出一聲興奮的低吼後，在艾德里安的注視下，終於完整地從龍墓亞空間之內走了出來。

  從整體上看，除了沒有雙翼、體表特徵較為扭曲之外，眼前的「扭曲之龍」，大體的身體比例和結構，都和艾德里安無異，也就是說和上古種純色白龍的生理結構非常近似。

  看著這接近自己兩倍高的「扭曲之龍」，艾德里安心知不論是巨龍之軀還是真名，伊莎貝拉都處於不完整的狀態，不能算是真正的、完整的巨龍，只是一個殘次品而已。

  但偏偏這樣一個殘次品，卻和一枚【龍族根源】神格碎片融合，要從位格以及與始祖龍的靠近程度來看，伊莎貝拉甚至比法伊和史矛革他們還要「像」龍。

  而【龍族根源】不但是龍族世界位格以及規則權柄的集合，用前世的話來說，它還是龍族所有遺傳信息的統合體，有點類似氪星人的中樞寶典。

  ——正是因為這樣，艾德里安才會計劃讓通關地下城的冒險者們、通過契約儀式染上【龍族根源】的氣息，以在未來自己實力足夠的時候、實現大範圍的「基因污染」……

  因此，和一塊【龍族根源】碎片融合了的伊莎貝拉，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她還是一個移動的「龍族基因庫」，身上所包含的「龍族遺傳信息」比古代種巨龍甚至一般的上古種巨龍都要豐富！

  估計整個艾拉世界，也就只有身為【天空之龍】原本的小號、現在身負一份完整【龍族根源】的上古種白龍艾德里安，在這方面能夠全面超越伊莎貝拉了……

  對這眼前正睜大眼睛看向自己的伊莎貝拉，艾德里安長舒了一口氣，語氣緩和地說道：

  「我們得好好談談了，不過在此之前，先把四周的魔力環境平復下來吧……嗯、什麼？你不會？那我教你啊。」

  ……

  【貝希摩斯內海】南岸，一座位於海濱的城鎮邊上，一名獨臂男子正跪坐在海邊懸崖的一塊巨石上，正頂著狂風暴雨、對著北方兩百多里外的風暴中心方向低頭祈禱著。

  此人正是聖靈教會潛入希里亞斯大陸隊伍中，除秘密叛教的艾麗婭之外唯一尚能自由活動的牧師約拉姆。

  此時的約拉姆正在想著風暴起源的中心進行著祈禱，而這次祈禱他已經不眠不休地進行了兩天。

  其實在來到希里亞斯大陸的這三年多期間，約拉姆一直都在外人面前保持著克制，從來不會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進行祈禱、或者表現出任何與聖靈教會有關的言論與行徑；

  但自從與聖女艾麗婭分別之後，約拉姆現先是歷了同伴莫名發生異變並最終化成灰燼，後來又在從大陸南部橫穿【昆圖斯大沼澤】的旅途中、經歷了種種足以讓一般人崩潰的意外與劫難，他的心神早已是到了極為脆弱、疲憊的狀態。

  但他總算是堅持了下來，並終於在這裡再次聽到了「聖靈」的呼喚。

  而正在發生的，疑似「聖靈與惡魔之間戰鬥」導致的異常風暴，讓近乎崩潰的約拉姆心中那最後一根弦徹底斷開，他現在已經完全不想再掩飾自己。

  約拉姆祈禱「聖靈」能夠戰勝那個惡魔，他期待看到聖光照耀進這片罪惡的大陸。

  ——但在約拉姆自己都未必了解的潛意識中，他其實更想要讓「聖靈」聽到自己的虔誠、以寬恕他這段時間來的信仰動搖……

  剛開始時，約拉姆能夠明顯地感受到「聖靈」的意志越來清晰，仿佛神明正逐漸從祂天上的國度走下；

  但隨後不久，或者說是自從這場異常的風暴出現端倪——大海中出現那枚「小太陽」——之後，一切都開始向著讓約拉姆的心逐漸沉下去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先是「聖靈」逐漸降臨的速度驟然降下，隨後就是這場席捲【貝希摩斯內海】沿岸大片區域的異象發生、讓之前已經能夠清晰感應到的「聖靈」的呼喚變得模糊且斷續，再到小半天前，當這場異常風暴烈度突然再次上漲一大截後，約拉姆更是再次回到完全無法感應到「聖靈」呼喚的狀態。

  難道在與聖靈與惡魔的戰鬥中戰敗了？嘗試降臨這片大陸的聖靈被隱藏在大陸深處的惡魔擊退了？

  約拉姆的內心止不住地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原本就脆弱不堪的信仰之心變得再次搖擺了起來。

  「不……不能質疑聖靈、不能懷疑聖靈！一切不如意，都是源自凡人的無知與狂妄……」

  約拉姆艱難地抑制著自己的悲觀想法，口中低聲祈禱的語速不由自主地再次加快了幾分。

  但可惜，信仰之心的動搖卻再難以抑制，點點聖光從約拉姆的體內緩慢逸散而出，微微照亮了他的附近，使他在狂風暴雨之下的昏暗海岸邊、成為唯一且顯眼的光亮……

  小鎮酒館的三樓，剛剛來到這座小鎮的雷克斯，透過窗戶看著鎮外懸崖邊那個發光的人影，有些好奇地向漢克、艾璐以及約克遜問道：

  「那人在幹什麼？看起來是個超凡者，但他現在似乎是在進行著祈禱？」

  比雷克斯更早來到這座小鎮的冒險者三人，對懸崖邊那個奇怪的獨臂老頭稍微有過一些了解，只見漢克搖著頭回答道：

  「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那傢伙在風暴還未發生前，就已經跪在了那塊岩石上，風暴剛發生的時候還有鎮民是過去勸他，但那個傢伙根本就不搭理任何人，在那念叨著什麼聖靈、什麼降臨之類的。」

  雷克斯挑了挑眉頭，饒有興趣地說道：

  「這聽起來像是宗教用語，難道是一個從大陸西面那個聖教之國來的傳教士？艾德里安閣下這幾天的動作和那些神棍有關？」

  「並不是這樣的。」

  說話的是約克遜，作為從聖教之國中「叛逃」的前聖殿騎士，他在這方面最有發言權，只見他說道：

  「教國信仰的是創造一切的造物主、創世神艾拉，民眾以及中下層的聖殿騎士、神官中，或許有信仰虔誠的人，但實際上，教國的絕大多數人都只是艾拉神的淺信徒，而能夠通過虔誠信仰獲取超凡能力的，只有處於統治階級的上層神官們，中下層的神官和聖殿騎士們，其實都只是一些普通的超凡者而已……而那個男人所散發的光屬性超凡力量，看起來和我在教國時曾見到過的一些上層神官的力量很像。」

  雷克斯點了點頭，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個老頭信仰如此虔誠、力量形式也像是通過信仰獲得，但偏偏實力看起來一般般，所以並不符合聖教之國人的特徵？」

  「的確是這樣，他有可能是一個隱秘教派的教徒。」

  雷克斯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雜亂鬍渣子，若有所思。

  「大陸東部可一直很少有什麼教會活動的跡象，能夠通過信仰獲得超凡力量的更是聞所未聞……這個傢伙有點古怪啊！要不要把這件事情上報給埃德蒙先生？」

  就在這時，窗外的狂風暴雨毫無徵兆地快速停息，籠罩了天空兩天的混亂烏雲也迅速消散，下午的陽光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悄然撒向了大地。

  「這是……艾德里安閣下那邊結束了？」

  雷克斯看向窗外，北方遠處的海域中，還有未散盡的雷雲，但持續不斷的雷鳴聲已經頻率大降，眼看著就要進入尾聲。

  而與此同時，在雷克斯的眼角余光中，那歌跪坐在海邊懸崖上整整兩天的獨臂男子，突然渾身一個哆嗦，大量金色光芒從他體內逸散而出，隨後男子就再也維持不住姿勢、整個人倒向地面，身上再也沒有一點超凡力量波動，氣息比一個年邁的農夫都要虛弱。

  「唉、先救人再說吧。」

  ……

  未完待續，先更後改。

  對了，順便提一嘴，「德拉剛（Dracone）」，是「Dragon」的拉丁語詞源「Draco」的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