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女士，我們來找你玩啦！」

  「朗女士喜歡和我們玩，對吧對吧？」

  「朗女士又粗心地把頭弄丟了呢，嘻嘻。」

  跌在地上和貝殼奮戰的女人腦袋，似乎終於鬆了口氣：

  「請幫我撿一下頭可以嗎？」

  「好呀~」

  「當然可以~」

  「嘻嘻。」

  三人依次從門外走進。

  似是五六歲的孩童模樣，五官分明，不多不少，統一用紅色頭繩扎著兩根小揪揪，面如敷粉……不對，不是「如」而是真的敷了三斤麵粉在臉上，煞白煞白的。

  三個人一模一樣就像粘貼複製的一般，身上穿著大紅色肚兜，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臉一樣慘白。

  除了沒有心跳外，其餘和普通小孩沒什麼區別。

  白樸好奇地盯著三個小孩詭打量。

  朗女士……

  這是女管理員的名字麼。

  熟人來了，看樣子朗女士的分頭行動到此結束，他的聽潮殼終於不用再繼續遭殃，也不知道碎掉的那些還能用不。

  「朗女士我們去玩球吧！」

  「好哇好哇！」

  「朗女士最喜歡玩球了，嘻嘻。」

  不待朗女士開口，一道黑色拖尾的圓形物體在三個孩童之間扔來扔去。

  三人蹦蹦跳跳地帶著「球」離開了。

  只留下矽膠身體，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時間靜止。

  白樸：……

  腦袋隨隨便便被小孩拿去當球踢，這個管理員……好像也沒想像中那麼厲害。

  算了，沒戲看了。

  睡覺！

  ……

  時間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再次睜眼，室內仍然保持那副景象。

  幽暗的燭火似乎永遠也燃不盡，一個沒有腦袋的等身矽膠娃娃在地上擺出詭異的姿勢，室內唯一會動的東西，就是魚缸里的一尾藍色魚兒。

  白樸只覺身體表層一陣發癢。

  就像……皮膚的最外層細胞吃了跳跳糖般，時不時感覺表層神經痒痒的跳一下。

  僅僅一瞬間。

  那股癢意就又消失無蹤……

  半個小時後。

  「呼！」

  白樸長舒一口氣，忍不住感嘆，「當人真好！」

  伸了伸脖子和腰。

  活動片刻。

  這才拿過桌上的紙和筆，唰唰唰開始寫：

  《關於管理員代收貨物遭到損毀的賠償事宜》……

  足足寫了三大頁！

  這才停筆，將《賠償書》拿到沒有腦袋的、始終保持一個姿勢的朗女士面前，正色道：

  「你好，我是窮鬼公寓2-333333號房間的住戶，這兩萬七千三百二十六枚貝殼，是我特意從蜃海精挑細選的煉丹材料，因管理員你的失誤，導致我精心挑選的貝殼被踩踏破碎，收貨人雖是8-25住戶，但商品的購買者是我。

  因此，特此要求管理員原價賠償損壞的貝殼。

  按照商會市價，每枚貝殼99幽石計算，在去掉了零頭之後，管理員共需賠償二百七十萬幽石，請問有什麼意見嗎？」

  房間寂靜。

  朗女士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好的，沒有意見。」

  白樸從空間掏出紅色印泥，再次問道：「那我幫你摁手印了？」

  空氣安靜。

  「好的，沒有反對就是同意了。」

  白樸快速將紅色印泥塗抹在朗女士手指上，然後啪的一下，摁在《賠償書》的最後一頁。

  搞定！

  將《賠償書》摺疊好，收好空間。

  這才拿出一個掃帚，慢悠悠將地上的貝殼掃成一堆，無論好壞通通收進空間。

  最後，整理了下衣服，開門離去。

  ……

  從管理員大樓出來後，直接就到了安居小區的活動中心。

  「左左~左左~偏左就用左手♪……」

  哼著小歌。

  白樸心情不錯。

  1，搞定了「★」的神明試煉場。

  2，拿到琉璃都想要的【萬界牌】。

  3，完美從琉璃的追殺下逃脫。

  4，用紫玲瓏的幽石買了近百斤聽潮殼，且送貨上門。

  5，聽潮殼被朗女士弄壞，簽署了原價賠償書，預估價格270萬幽石。

  「生活，就是這麼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啊，還是要向前看。」

  白樸感嘆。

  這還哪用得著種搖錢樹？

  朗女士，就是他的活搖錢樹！

  這美好的一切，都要歸功於……

  白樸看著手中已變成兩瓣的番茄味便簽紙，上面的塗鴉清晰可見，沒有絲毫模糊。

  密密麻麻的蝌蚪下，一座房子前，站著小人。

  白樸忍不住感慨。

  如果不是他無意中在便簽上畫了隕石雨的畫面，只怕是要永遠留在副本里，以何潤的身份活下去。

  因為他和大鼻子男聶星元的衝突，直接導致了隕石雨的發生。

  雖然他知道，這不是他的錯，但心底淡淡的自責揮之不去。

  因此，在安雅說偽裝成白嫖、幫助暗世界的人振奮信心時，立馬同意。

  因此，做不到對學校的孩子放任不管，任由手心倒計時滾動，親自幫那些學生重拾信心。

  因此，沒有任何回報的將空間裡大部分的物資留給學校。

  因此，在記憶被迷霧遮掩時，便簽上的塗鴉就像一束從天而降的光，驅散副本營造的所有假象。

  與其說救了他的是【永恆紀念碑】，倒不如說，是他深埋心底的、對死在河津隕石雨中那些人的愧疚之意，救了他。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接著用……」

  正要將便簽收回空間。

  忽的，撞上路過的一個行人。

  「長沒長眼睛啊你？」

  抱怨聲響起，白樸忍不住抬頭，正對上相撞之人的目光。

  四目相對。

  兩個人同時心臟慢了一拍。

  黑虎：臥槽？

  白樸：臥槽？

  空氣仿佛凝滯。

  白樸眯眼。

  這個皮夾克男人，他見過！

  曾經在嘭嘭嘭遊樂園出現在琉璃和聶星元身邊，當時他沒有偽裝，是以白樸身份，因此，這個傢伙並不知道他認識自己。

  如今，他的身份是白嫖。

  這個人就算看了剛剛經歷的神明試煉場副本直播，也只會在心裡單方面認識他，而在現實中，他不認識這個男人才是合理的！

  想到這，白樸微微低頭：

  「抱歉，我剛才在想事情沒有注意。」

  「沒事呵呵沒事沒事。」黑虎擺擺手，落荒而逃。

  此刻，黑虎的腦子都快干冒煙了！

  那個被他們翻遍了整個蜃海都沒有找到的男人，竟然……就這麼被他給偶遇了？

  臥槽臥槽臥槽！

  該不會這個男人也住在安居小區吧？

  怎麼辦怎麼辦？

  這男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蜃海，實力肯定不容小覷，從副本里獲得的道具無論是什麼，他一個人肯定吃不下，再說了，琉璃莫名其妙對他出劍，明顯和他已經決裂……

  白樸：？？？

  目露疑惑。

  這傢伙態度怎麼突然變這麼快，難道是認出他了？

  不行不行！

  還是早點回404藍星躲一躲吧！

  臨走前，白樸再次來到企鵝商會。

  商會小攤再次被透明的隔音泡泡包裹，浮上半空中。

  「歡迎光臨——」

  企鵝老闆拖著長長的尾音，一臉生無可戀。

  白樸挑眉，揚了揚手心。

  「你們就是這麼服務會員客人的？」

  「歡~迎~光~臨~~~~~」企鵝詭立馬露出秋日菊花般燦爛的笑容，聲音恢復以往熱情。

  「尊貴的會員顧客，請問您需要購買什麼，企鵝商會只有您想不到，沒有我們做不到，我們將竭盡全力用您提供最優質的服務、最全面的商品、最優惠的價格、最無懈的售後——」

  「【萬界牌】」

  企鵝詭侃侃而談的介紹，戛然而止。

  「這……」

  企鵝詭面露難色，腦袋低垂，雙手不安分的在胸前搓了又搓。

  「非常抱歉，【萬界牌】目前處於缺貨狀態，鑑於您是我們的會員客戶，請您放心，如果有新的【萬界牌】上架，我們將第一時間在心網上為您發送到貨通知……」

  缺貨！？

  白樸暗暗心驚。

  連企鵝商會都缺貨的東西，稀有程度堪比血晶，怪不得琉璃聽到【萬界牌】的時候眼睛都快放光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白樸湊近低聲道，「如果我知道有個人打算出售手裡的【萬界牌】，你們收貨價是多少？」

  「真的嗎？」

  企鵝詭的聲音忽然精神抖擻，一隻手掌比劃著名上前。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您的朋友打算出售，我們商會願意出五千萬幽石收購，當然，如果您的朋友願意賞臉親自帶著【萬界牌】前來，價格還是可以再談的，如果這一單能夠交易成功，您作為介紹人可以拿一百萬幽石的純提成……」

  後面的話，白樸都沒有聽進去。

  出了企鵝商會後，走在路上心神恍惚，滿腦子都是幽石。

  五千萬！！！

  一張【萬界牌】光是收購價，就五千萬！

  按照企鵝商會的摳門尿性，【萬界牌】真正的市價絕對在億之上。

  本來只是好奇兜里的那張「黑桃3」有什麼用，沒想到……

  由於沒有繳納物業費，無法使用活動中心直達窮鬼公寓的電梯，白樸只好再次來到百米高的石碑前。

  鐺——

  貫徹天地的鐘聲再次響起。

  如今的白樸早已習慣萬界詭域時不時的「鐺」一下，沒有在意。

  正要離開。

  忽的。

  石碑後幾縷黑色的頭髮引起注意。

  走近，一顆女人的腦袋的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睛：

  「你好，請問可以幫我撿一下頭嗎？」

  「當然可以。」白樸咧嘴一笑。

  秉著好人做到底的原則，抱起朗女士的腦袋，再次穿過活動中心大街，來到管理員室。

  幽暗的燭火下。

  白樸貼心地將朗女士的腦袋安放在空蕩蕩的矽膠脖頸上，縫隙對齊，順手還抹了點502膠水。

  「OK，這下你再也不用擔心腦袋會掉了。」

  「謝謝您的慷慨。」朗女士端坐在椅子上，雙手併攏，看起來優雅得體。

  下一秒。

  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您要交物業費嗎？」

  白樸：「多少？」

  「您居住在窮鬼公寓，物業費每個月200幽石，如果一次性繳納五萬年，可以立馬享受半價優惠——」

  朗女士的聲音戛然而止。

  仰頭看向空氣中的視頻畫面，氣氛凝滯。

  畫面中，一個沒有腦袋的女人在聽潮殼上踩來踩去，不時響起清脆的「咯嘣」聲。

  朗女士臉色尷尬：

  「非常抱歉，因為我的頭丟——」

  啪！

  白樸從空間裡掏出三張紙，甩到桌子上。

  「這是你簽的賠償書，只要你把幽石賠給我，我立馬繳物業費。」

  朗女士縮了縮脖子，拿起紙頁翻看，臉色越來越白。

  在紙張的最後，兩個鮮紅的大手印清晰無比。

  「這……」

  「那些可都是我不惜變成魚、在蜃海里泡了一整天，才精挑細選出來的材料，看在你也不是故意的份上，我也沒讓你十倍百倍的賠償，只是單純原價賠償，怎麼？想賴帳嗎？信不信我起訴你！」

  「哇嗚嗚嗚嗚——」

  猝不及防的哭聲響起。

  剛剛還端莊優雅的朗女士，此刻宛如一個受欺負的小女孩，結結巴巴抽噎道：

  「可……可是我沒有那麼多幽石……」

  「那你現在有多少？」

  「沒……沒有……窮鬼公寓已經連續六十年沒人交物業費了……」

  白樸：「……」

  艹！

  一群窮逼！

  想了想，白樸慢條斯理地將《賠償書》收進空間。

  「那這樣吧，以後我每個月的物業費就從你欠我的二百七十萬裡面扣——」

  「您要一次性繳納兩千年的物業費嗎？」朗女士的眼淚瞬間止住。

  「不，只交當月的。」

  「……哦。」

  白樸雙手環胸，倚在桌邊：

  「欠我的錢，你還是儘快還請吧，二百七十萬存在心網錢包里，每個月還能有500幽石的利息，我也不是什麼高利貸，你的利息就和心網一樣——」

  「哇嗚嗚嗚嗚嗚——」

  朗女士再次嚎啕大哭。

  深色悲痛，宛如死了親爹一樣。

  推門離開。

  白樸伸了伸懶腰，神清氣爽。

  站在管理員辦公樓下，白樸心念一動。

  唰——

  出現在窮鬼公寓的電梯間內。

  「交了物業費就是方便，再也不用繞遠路了。」

  視線停留在2-33333上。

  下一秒。

  整個人出現在領地空間的屋子內。

  白樸迫不及待從空間拿出那張「黑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