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八歲(1)
後視鏡里,霍禮鳴的身影越縮越小。
他的表情焦慮,並且有一絲隱忍的痛苦。
佟斯年慢慢挪回眼,聽見一聲聲近乎撕心裂肺的「佟醫生」,但仍決定當沒聽見。
這幾分鐘給他傳遞的信息量,嗯,有點大。
楊映盟他有印象,佟辛去年過生日的時候他就在。
同班同學吧,他妹妹長得又這麼漂亮,有點心動情愫多正常。
佟斯年自己也從少年而來,能理解這種血氣方剛。
至於霍禮鳴,佟斯年不是聽不出他方才那番話的調侃語氣,多半做不得數。
再說了,霍禮鳴這種酷哥性格,大概率是不會喜歡佟辛這種甜妹類型的女生。
但他這個妹妹啊……
新年一個人在臥室猶豫穿什麼衣服。
夾了很多菜說去餵流浪狗。
魚湯什麼的也沒少往鄰居家送吧。
很多小細節,藏不住蛛絲馬跡。
佟斯年很敏銳,也很敏感。
他在車裡獨坐許久,直到黃昏淡去一半色彩才往家裡去。
次日清晨,霍禮鳴剛出門,就看見佟斯年的車停在路邊。
車窗滑下,佟斯年打招呼:「禮鳴,這麼早出門兒?」
霍禮鳴步子有點緩,「早。
我去診所換下藥。」
佟斯年皺眉,推門下車,「怎麼了?」
「沒事兒,磕傷了。」
「我看看。」
佟斯年職業使然,小跑過來。
「小傷,我就換個藥。」
霍禮鳴手擋著,往後退了一步。
佟斯年笑著說:「北大畢業的還不夠給你看病?」
僵持了會,霍禮鳴服軟,慢慢撩起衣擺。
佟斯年眉心蹙了蹙,「這還叫小傷?
利器扎的?」
「嗯。」
霍禮鳴坦誠。
「上車吧。」
佟斯年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傷口大小,說:「去我那兒,幫你消毒換藥。」
佟醫生這人有多犟,霍禮鳴領教過。
車駛入主幹道,佟斯年倒也沒多問他怎麼受的傷,只問:「聽辛辛說,你前幾天回上海了?」
「是。」
「冒昧問一句,禮鳴,你是到清禮定居,還是暫居,以後回上海?」
佟斯年轉著方向盤,瞥了眼後視鏡。
霍禮鳴心裡的天平有那麼一剎失衡。
左右懸著重量,搖擺不定。
最後,揀了個能讓佟醫生寬心的答案,「回上海。」
佟斯年笑了笑,「我就說,你來這邊兒,人生地不熟的。」
「嗯,我上海有個哥,他在這邊也有業務,我幫他過來盯一段,差不多了,我就回去。」
霍禮鳴說。
「這樣啊。」
佟斯年不著痕跡地又提及了佟辛,「辛辛挺關心你,她遇上幾次麻煩,也多謝你仗義相助。」
霍禮鳴忽然就不知該怎麼接話了,淡淡「嗯」了聲,「舉手之勞。」
「辛辛性格從小就這樣,看著乖巧,其實很有想法,也很執著。」
佟斯年不疾不徐,聊家常似的,「她初三那年,有一次語文沒考好。
作文扣了一半的分,老師說她偏題。
她不服氣,拿著試卷在教室里和老師大聲理論。
老師氣得摔書走人,讓她叫家長。」
霍禮鳴下意識地彎了彎唇,「怕佟教授和辛醫生罵,最後只敢叫你去?」
佟斯年笑著搖搖頭,「沒,她在報紙小GG上租了個『爸』去見老師。」
霍禮鳴愣了愣,點點頭,「是她會幹的事。」
他一副瞭然於心,並且如此自然的定義,讓佟斯年神色微妙。
前邊路口遇紅燈,佟斯年輕踩剎車,斂了斂眉,「我妹妹今年十七,再聰慧,那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人生觀和是非分辨能力有待修行。
她會以她想當然的方式去面對、解決問題。
就像租個爸去見老師,不用過很多年,就現在,她都會跟我說,這行為有點蠢。」
佟斯年像溫和的談心者,沒有咄咄逼人的尖銳。
可越平易近人,越讓聽者有心。
霍禮鳴意識到,佟醫生這是委婉地和他攤牌。
到清禮醫院,佟斯年把人領去護士站,同事們打趣,「佟醫生,你今兒調崗位啦?」
佟斯年換上白大褂,無框眼鏡越顯斯文,他笑著說:「我弟弟,就跟辛辛一樣,麻煩大家多費心。」
霍禮鳴轉頭看了眼他,不知形容此刻的感受。
連親都認上了。
佟斯年很熱心,連著兩天早晚都上門幫忙消毒換藥。
但只有一次碰見寧蔚也在。
寧蔚盤腿坐在沙發上看曲譜,抬頭看他一眼,遂又低下頭去。
霍禮鳴在臥室換衣服,「佟醫生,你隨便坐。」
「沒事,你忙。」
佟斯年轉而問寧蔚:「你,不去那家酒吧駐唱了?」
寧蔚淡淡「嗯」了聲,從佟斯年的角度看,她的眼角上翹,像三月燕剪尾。
不用回眸,都是多情的。
寧蔚合上曲譜,驟然抬起頭,朝他心無旁騖地一笑,「不唱了,嫁人了。」
佟斯年:「……」
「你別聽我姐胡說。」
霍禮鳴換好衣服出來,順手往寧蔚頭頂心揉了把,「不准調戲佟醫生。」
——
午飯點,佟辛上完英語提升課到家,辛灩正在廚房煎魚,「辛辛,先喝一碗湯。」
佟斯年端著魚湯上桌,小黃鴨的碗勺留給妹妹。
佟辛被香味勾得像小餓狗,單膝跪在凳子上使勁兒聞,「我今天要吃三碗飯!」
佟斯年笑道:「辛豬。」
佟辛捏了小塊涼拌黃瓜偷吃,「哥,你今天休假幹嗎去啦?」
「去給禮鳴換藥。」
佟斯年吹涼魚湯。
佟辛手一頓,「他回來了?」
佟斯年敏銳,一般情況聽到這,都會問「他是不是受傷了」,但她卻直接問,回來了?
這代表,佟辛或許早已知道霍禮鳴受傷的事。
佟斯年嗯了聲,平靜說:「還算幸運,再偏一公分,腎就傷了。」
語罷,他悄然觀察佟辛的反應。
佟辛手指尖上還蘸著辣椒油,她怔怔發呆,手指也克制不住地抖。
察覺到哥哥的打量,立刻藏起這些反應,慢半拍地坐下。
辛灩端上最後一道菜,「吃飯吧,今天這紅燒肉做得挺好。」
佟辛忽問:「媽,魚湯還有嗎?」
「野生鯽魚不大,只夠燉兩碗給你們兄妹倆喝。
怎麼了?」
「沒事。」
佟辛斂下心思,扒了幾口飯,然後端著魚湯,假裝邊喝邊往廚房去,「我洗個手。」
到廚房,她回頭看了眼餐廳,趁不注意,趕緊把自己的魚湯藏起來。
吃完飯後,她主動幫媽媽洗碗,再將藏好的魚湯偷偷倒進保溫杯里。
辛灩難得的休息日,進臥室午休。
客廳里,佟斯年在回郵件。
察覺動靜,他回頭看了眼,「下午也要上課?」
佟辛拎著一個巨大的學習袋,面不改色,「嗯,我去問問題目。」
不看佟斯年,她說完就走了。
怕被看到,她給霍禮鳴發了條信息:「你來一下『仲夏檸葉』。」
霍禮鳴回:「在外面。」
「想喝奶茶?」
「記帳,先喝。
回來給你付錢。」
佟辛默了默,「你要多久回?」
「不確定,三四小時。」
佟辛拎著魚湯,被盛夏烈陽烤炙,心裡卻空落落的。
她沒再回信息,而是去「仲夏檸葉」里等。
金桔檸檬水大杯加冰,從冰涼剔透到水汽朦朧,最後化作常溫。
佟辛小口小口抿,坐在靠窗的位置,眼看路邊的蘭考梧桐樹蔭從東挪到西。
帶來的試卷鋪開,一下午,半張都沒刷完。
橙色學習袋裡的保溫杯誰都看不到,佟辛偶爾拿筆尖戳一戳,想著,這人怎麼還不回來。
只要不開車,進小區必然會路過仲夏檸葉。
五點,烈日褪去火燒,黃昏徐徐登場。
下班的人多起來,佟辛一眼看到了遠處的霍禮鳴。
她趕緊收好一切,拎著袋子跑去店門口,假裝剛剛路過的偶遇。
霍禮鳴遠遠沖她笑,「這麼巧啊,天生來敲我竹槓的嗯?
去吧,想喝什麼,自己點。」
佟辛踟躕沒動。
霍禮鳴記起來了,「中午找我有事?」
「給你。」
佟辛把袋子給他,「你回去熱熱喝吧。」
霍禮鳴打開看了眼,「喲,變小廚娘了啊?」
「嗯。」
佟辛說:「我會把你的評價轉達給我媽媽的。」
「別別別。」
霍禮鳴頓時緊張,「別破壞我乖仔形象。」
佟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臉真大。」
霍禮鳴笑了笑,要走。
擦肩而過的時候,佟辛鼓起勇氣:「等等。」
「嗯?」
「周五晚上你有空嗎?」
「怎麼了?」
既已開了個頭,怯懦退場,佟辛看著他,說:「我周五生日,十八歲生日,我邀請你一起吃飯。」
安靜許久,霍禮鳴面色溫和,問:「還有哪些人?」
「玩得好的朋友,同學,很多人的。」
佟辛面不改色,態度誠摯。
「你哥去?」
佟辛點點頭,「去的。」
頓了下,她大方道:「你不去也沒關係,我就覺得,咱們鄰里之間,你幫過我這麼多次,我是感激你的。」
霍禮鳴忍笑,「這么正式?
我都不習慣了。」
佟辛拿不準,忍不住催問:「那你到底來不來嘛。」
「來。」
霍禮鳴勾了個痞壞的笑容,「盛情難卻。」
晚上十二點,寧蔚今天只唱一場,所以到家早。
霍禮鳴還沒睡,轉頭看她一眼,「回了啊。」
「你還沒睡?」
寧蔚換下高跟鞋,狐疑問。
霍禮鳴站起身,「問你個事兒啊。
你們女生,過生日,一般希望收到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寧蔚脫口而出:「房子吧。」
霍禮鳴:「……」
「再不濟,豪車也行。」
寧蔚撥了撥頭髮,懶洋洋道。
「正經點。」
霍禮鳴提聲。
寧蔚睨他一眼,雙手環抱胸前,倚著牆壁,一眼刺破他所想,「送隔壁那妹妹啊?」
行吧。
不愧是姐姐。
霍禮鳴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把她生日的事兒說了一遍。
寧蔚關注點比較奇特,「她才高三,就十八歲了?」
「她小學讀得晚,多上了一年學前班。」
寧蔚意外,「這你都清楚?」
「佟辛自己說的。」
霍禮鳴皺了皺眉,「你這什麼表情?」
寧蔚笑得其味無窮,「這是交底,你注意點兒啊,別被小姑娘拐跑了。」
霍禮鳴覺得自己腦子一定是抽了,等她到這個點,主意沒拿一個,還說這麼多似是而非的話。
他徑直回臥室。
身後寧蔚說:「不用買禮物,你去,就是最好的禮物。」
親姐不靠譜,只能靠百度。
霍禮鳴查了一圈網友問答,什麼水晶球,相冊,金箔玫瑰花。
得了,更不靠譜。
最後,霍禮鳴拿了條他前幾年去川藏線旅遊時,在民家收購的一條藏銀手鍊,手鍊上的一顆藍寶石最吸睛。
東西不貴,當時買也就花了小八千。
東西有講究,辟邪。
成年禮,總得奔個好兆頭。
很快到周五。
霍禮鳴想著人多,還特意傳了件薄外套。
一整條花臂別嚇著她同學。
佟辛提前給他微信發了定位。
霍禮鳴打車過去,結果就佟辛一個人坐在馬路邊的石凳子上。
「你同學呢?」
霍禮鳴左看右看,「你哥呢?」
石凳子高,佟辛雙腿懸空,悠哉地一晃一晃,「放我鴿子了。」
「都不來?」
霍禮鳴皺眉。
佟辛低著頭,很難過的樣子,「我哥加班,我朋友也都有事兒。
對不起啊,就剩我和你了。」
她跳下石凳,「走吧,去吃飯。」
少女的背影寫滿落寞,浸潤在夏日黃昏中,周身裹著一圈暖黃毛絨的光。
霍禮鳴惻隱之心泛動,生日還挺慘,他想,待會吃飯就他來買單吧。
於是,佟辛請他吃了一頓麻辣燙。
吃的時候,她不怎麼說話,若有所思的模樣透著重重心事。
霍禮鳴以為她是被朋友放鴿子而失落。
於是說:「我看你也沒心思吃,待會陪你去逛夜市?」
佟辛定定看著他,「年年說過,陪女生逛夜市的,都是男朋友。」
霍禮鳴立刻安靜閉嘴。
佟辛說得若無其事,繼續低頭吃麻辣燙。
她身上有一股很沉靜的魄力,從容的,有條不紊的,悶聲幹大事的。
霍禮鳴這一頓吃得如坐針氈,好不容易這小妞吃完,她拭了拭嘴,輕聲說:「去逛夜市吧。」
「……」
「你剛才那麼迫切地想和我去,滿足你。」
佟辛說得風輕雲淡。
直到走到大街上,霍禮鳴還有一種雲霧繚繞的不真實感。
佟辛漫步走在前面,長發被夏風輕漾,腰肢貼在衣服上,被風吹出盈盈一握的弧線。
十八歲,這麼捉摸不透的嗎?
霍禮鳴甚至回憶了一番自己的十八歲,太久遠了,記不清了。
佟辛一路都很安靜,與其說逛夜市,倒不如是靜夜思。
霍禮鳴主動打破沉默,指著棉花糖,「吃嗎?」
佟辛搖搖頭。
路過冰激凌店,「這個呢?」
佟辛看了眼GG,「第二支半價,你吃嗎?」
霍禮鳴看了眼排隊的人,你儂我儂,全是情侶。
剛才沒看仔細,這會看清GG牌:夏日新品上市——鴛鴦小戀曲。
「……」霍禮鳴:「再看看別的。」
佟辛對這些小玩意兒沒什麼興趣,身上有一種超脫同齡人的早熟。
可霍禮鳴一聯想到她已經十八歲了,好像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佟辛。」
他把人叫住,目光自上而下落到她臉上,「你去前面的沿江風光帶等我。
別走遠了,我去去就來。」
佟辛點點頭,「你去哪裡?」
霍禮鳴已轉身小跑而去。
江邊燈影綽綽,偶有貨船沉聲鳴笛。
滿月高懸,月光灑下來與江水繾綣作伴。
佟辛手肘撐著欄杆,心思跟著水波一上一下。
她閉眼,不是沒有過退縮的時候。
可一想到那天霍禮鳴和別的女人相親吃飯,她就產生了危機感。
二十多歲的酷哥,有怎樣的感情選擇都再正常不過。
打敗一個王矜矜,還有千千萬萬個王矜矜。
再者,霍禮鳴也不像良家男人模樣,別指望他守身如玉。
佟辛深吸一口氣,其實她的生日不是今天,要到年底十二月。
算起來,還有小半年呢。
所以,她也算豁出去了吧。
正入神,霍禮鳴回來了,「找個地方坐吧。」
佟辛回頭,注意到他手上拎著的一個小蛋糕。
霍禮鳴笑著說:「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佟辛手指下意識地掐了掐掌心,「你去哪兒買的?」
「路過一家蛋糕店,我記住了。
店裡就最後一個,我去的時候,正巧還有個女生也要買。」
「她人好,所以讓給你了?」
「沒,」霍禮鳴不怎么正經地說:「我給她跪下了。」
佟辛:「……」
他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她後腦勺,「逗你的。
走吧,吃蛋糕。」
兩人就坐在綠化帶供遊客休息的石桌上。
蛋糕很小,蠟燭,刀叉一樣不少。
佟辛詫異,她還記得,那次給他過生日,他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樣。
似是看穿她心思,霍禮鳴抬頭看她一眼,「十八歲第一天,不受委屈。」
男人年輕的面容上透著全力以赴的認真,因抬頭的動作,額間隱隱泛出性感的紋路他的眼眸如黑瞿石,不經意間,流光溢彩。
佟辛心裡升起沸騰狼煙。
她心跳加快,忽然說:「我成年了。」
霍禮鳴手一頓,火焰熄了,他「嗯」了聲,「恭喜長大。」
佟辛反問:「你成年的時候,做了什麼?」
霍禮鳴眉眼頓時鮮活起來,「打架進醫院,斷了兩根肋骨,在床上躺了一個月。」
佟辛處變不驚,眉眼清亮透徹,誓要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沒泡妞嗎?」
霍禮鳴愣了下,隨即失笑,「喂,小妞。
我會告狀你家長的啊。」
佟辛依舊鎮定,白皙的臉龐不見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你告吧,我就說是你教的。」
霍禮鳴嘖了嘖,「我還給你買蛋糕了,小白眼兒狼。」
蠟燭點好,小火焰映亮佟辛的臉。
餘光漾進眼睛,愈燃愈烈。
霍禮鳴端著蛋糕,聽到她猝不及防地問:「你以前女朋友都長什麼樣?」
蛋糕差點脫手摔落,霍禮鳴的舌頭仿佛被勒住。
他能說,他沒正兒八經地談過戀愛嗎?
主動追他的倒是多,但他這人天生不愛釣妹子,一是怕麻煩,二是習慣了一個人。
與其為面子找個寂寞,倒不如坦蕩一點,別禍害女孩子。
霍禮鳴自己有姐姐。
他很能共情,女孩子,就是應該被寶貝的。
但現在……是會丟面子的。
佟辛的目光像兩束雷射,誓要把他的秘密照亮得一覽無遺。
霍禮鳴定定的,沒回答。
佟辛倒是挺坦然地點點頭,「我知道。」
「……」你又知道什麼了。
「你喜歡富婆。」
佟辛說。
霍禮鳴差點沒氣笑,索性順著話承認,「是啊,我這職業不容易,吃青春飯,身體一天一天被掏空,趁年輕多賺點吧,我做夢都在想,什麼時候遇見個大富婆為我贖身,讓我提早退休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調侃,差不多得了,霍禮鳴收了收情緒,「別亂猜,許願吧。」
佟辛的內心像一片漲潮的夜海。
無聲的浪推她去遠方。
沒有啟明星,也沒有辨別方向的燈塔。
一切都是未知的。
可這是一個女孩兒,離勇氣最近的一次。
她的心尖燒滾,翻騰出岩漿,足夠照亮自己披荊斬棘的路。
喜歡這個詞,不該被辜負。
至少,她不想辜負自己。
佟辛在燭光里雙手合十,許願:「祝我早日成富婆。」
五個字畢,她睜開眼,目光筆直明亮地看向霍禮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