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山在做什麼?
他想幹什麼?
其實說白了很簡單,他就是想向這些地階展示一下,什麼叫天階子弟罷了。
有些時候,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但只默著也不行。
他是老大。
在今天這種情況下,作為控場者,他理應對下面人有一個交待,同時也儘量避免他們事後無意義的妄測。
然而又沒有什麼好交待的。
所以直接展示一下就行了。
好讓你們知道,這世間,你們不知道、不可想像的事,除了今天你們見到的之外,還有很多!
說來有點遺憾,坐鎮安南百年,徐亦山還從來都沒怎麼發揮過呢。
也不要他發揮,只「地階大成」兼「天階子弟」這兩個身份,就足以讓他眼前的這一眾地階及其身後的宗門,乖乖地俯首配合聽令了。
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又哪裡需要什麼發揮?
所以,徐亦山偶爾地,難免也會有一種錦衣夜行的蕭瑟。
他留在安南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了,而今天這個時機正好,可以讓他刷上一波。
然後留給安南郡這些人一個漂亮的背影。
雖說彼此以後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交集,甚至直接天南海北,再不相聞,但到底同處一地百年,不看人情看地情,不看地情看山情。
雖然他的出身及以後非眼前這些人可比,但到底,真真實實,都是「道友」。
他的靜修之地和這些人的靜修之地,就連著呢,同處一片小山域中。
而且,時間達百年之久!
這已經是普通人的一輩子了,甚至還長。
徐亦山思緒淡淡,但就這般淡淡的思緒,也很快地消散,他的整個人身上那種凝肅與莊嚴,越來越像是一座山一樣,壓得在場所有地階包括許同輝在內全都有點喘不過氣來。
或者說,竟是有點莫名地感覺不敢喘氣。
徐亦山接下來施展的,可以叫道術,也可以叫法術,一個意思,它的名字叫「靈雨天降」。
獨屬於天階。
把時間推移到半個月前,這個法術徐亦山是施展不出來的,他畢竟只是地階而不是天階。
但經過重新的一次鍊形之後,徐亦山感覺,施展這個法術的條件,他已經具備了。
儘管,這法術從他手裡施展出來,肯定比從真正的天階手裡施展出來要差上不少,但對眼下的情形來說,也無甚分別。
靈雨天降,據徐亦山師尊所言,這法術最早源於聖地。
靈境是聖地的核心,也是聖地之所以為聖地的根本所在。
靈境中,靈氣不僅僅是濃度非常之高,遠超外界,更重要的是,外界的靈氣是「死」的,而靈境中的靈氣是「活」的。
這兩者的區別,就好像是一個小湖而且是死湖的水和一條流動的河流中的水的區別。
前者是靜止的,只是緩慢地發散著。
後者卻是一直流動著,沖刷著前方的一切。
什麼意思呢?就是如果你進入到靈境中,那裡的靈氣就會一直衝刷著你,不分朝夕,不分晝夜,你的身體始終都處於靈氣的沖刷和沐浴之下。
這樣的環境,對於凝氣,對於通脈,對於開竅,以至於對於晉入地階,全都有著莫大的好處。
是外界修者所難以想像的。
靈雨天降,就是通過心神操控外界的靈氣,使靈氣呈現出一種類似的迴環和流轉。
某種意義上講,可以把它認為是一個「隨身、便攜、移動」式的小靈境,一些天階大修士收下弟子時,就經常為弟子施展這道法術。
這個法術,比靈境的靈氣流轉,效果其實更好,而且還要好上不少。
畢竟天階大修士可以針對自己弟子的情況,對靈氣的具體流轉作最適合的調整,而這一點是靈境所不能達到的。
但靈境的關鍵是「自生流轉」。
這種流轉不止是不分晝夜,更是常年累月,亘古不休。
這就太可怕了!
在這一點上,任何天階大修士都是望塵莫及的,不要說天階大修士了,就是那等存在,對此一樣會望而興嘆。
所以當年,徐亦山師尊才通過帝都某位大人物的關係,把徐亦山送往大瑤山靈境,為其地階的修行打下一個無比紮實的根基。
而有著這段經歷,徐亦山施展起靈雨天降這道法術,在某些細節方面甚至可能比其師尊更為精擅。
心神若有形,向著周圍緩緩散開。
徐亦山慢慢接觸和感受著這片小天地間的靈氣。
聚星樓後面的靈水湖,他是知道的,剛來安南的時候就知道。
其實那裡就是一個很不錯的修行福地,如果不是此地早就被四海門占了,徐亦山拿它來當靜修之地一點問題都沒有。
不過似這般靈氣外溢之地,哪怕處深山大澤,也不可能不被發現。
這裡的靈氣濃度,比郡守府那邊,或者說比整個郡城,確實都要高上不少。
神情淡漠間,徐亦山緩緩地從身側抬起右手。
四指握拳,獨有食指伸開向前,朝著斜上的方向。
下一刻,這片小天地間的靈氣,就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在匯聚,而當這靈氣進入了他的法域之後,卻又以他的右掌心為中心,通過食指,對外進行散射。
也就在這個散射的過程中,經過匯聚之後濃度異常濃厚的靈氣,秉承著他的心神意志,進行流轉。
只要他把手指對準誰,誰就會處於靈雨天降的法術籠罩之下。
徐亦山當年剛入門,其師尊每天早晚兩次給他施展靈雨天降法術的時候,其實是伸出一個手掌,也就是說,用的是五隻手指。
但徐亦山現在,還做不到那般。
只是一隻手指,就需要他集中幾乎所有的心神了。
這不是問題。
此情此景下,徐亦山只是想讓在場一眾地階感受一下這個法術的威能而已。
單論形式而不說效果,這其實也是一種鍊形,當然了,和真正的地階鍊形不能比,更和小凝氣散的功效不能比。
但再怎麼不能比,這其實也還是鍊形。
而徐亦山要對一眾地階示意的,和要說的,也就是這個!
也所以,這一刻,徐亦山並不是要把這法術對著場中的哪一位施展,他的施展對象是在場所有人。
周圍的靈氣緩緩凝聚著。
一眾地階和許同輝感受到周圍的異常,更感受到徐亦山身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威嚴,俱都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地肅立周圍。
他們不知道徐亦山要做什麼,他們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做。
等待。
或者說恭迎。
如此而已。
而對徐亦山來說,一切俱在掌握中。
心神沉浸於當年北地師尊所展示的形象中,這一刻,伸著手指的徐亦山,感受到的不止是靈氣秉承著他的意志在匯聚和流轉,更是,外面的整個天地,仿佛都在秉承著他的意志而流轉。
他不是這靈氣的中心,他是整個天地的中心!
他的心神意志,就是整個天地的心神意志!
之前只是肅穆,眾地階感受到的,其實大半也只是地階大成者的威嚴。
但是。
這一刻。
一種真正的神秘、浩蕩和莊嚴,以徐亦山為中心,鋪天蓋地般向周圍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