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許廣陵心神中的,是一片莫名的天地。
真正的「天地」,既有天,也有地。
如現實的星空一般。
最大的星星,如太陽一般的星星,占據著這片天地最中央的位置,它在旋轉著,緩緩地,帶動著這片天地跟著它一起而旋轉。
在它周圍,四顆衛星環繞著它。
而在較遠的地方,幾乎是這片天地的盡頭,兩顆小的互繞衛星,自成一體,只是遙遙地被最中央的星星牽繫而已。
不論遠還是近,這七顆星星共同組成了一個平面。
而在這個平面的上方……
當許廣陵的心神投注過去的時候,先是呆愣,接著幾乎是窒息。
那是什麼?
一面……鏡子?
看起來,它真的就像是一面鏡子,只是這面鏡子,直徑比那正中央最大的星星還要大幾百倍,然後,它是晶瑩的,但並不透明。
整體,散發著一種蒙蒙的青光。
非常濃郁的青光。
也正是這青光,讓這面簡直是晶瑩到極致的鏡子卻並不透明。
時間如同倒流,倒流回兩年多以前的那一個夜晚,許廣陵剛和大傻佳公子兩人分別,自撫仙湖回來,然後,拿起了刻刀,再然後,一道青光,撲入了他的腦海。
原來,你在這裡!
許廣陵有一種如釋重負,似一道謎終於揭開了謎底,又有一種如對故人久別重逢的驚喜。
不管怎麼說,是當初的那道青光,或者說眼前的這面「鏡子」,成就了他。
如果沒有這面鏡子,且不說他能不能與章老先生相識,最算能,最了不起的情況,也就是他最後成為一代醫道大宗?而永遠都無法窺見關於「大宗師」的境界。
更無從走上這條道路。
許廣陵帶著一種莫名的情緒,看著呈現在心神中的這面簡直是占據了大半個天空的鏡子。
無數雲彩一樣的東西,在這面極致晶瑩的鏡子中流動,或者說流過,從不知名的彼端而來,流過鏡子的左邊,進入鏡子後,流到右邊,然後再次流向不知名的另一個彼端。
仿佛這面鏡子,只是無盡天空中一個小小的窗口,呈現著天空中流過的雲朵。
那些雲彩,或明或暗,或聚或散,或大或小,或疾或緩,許廣陵看了好半晌,總計已有約幾萬朵的雲彩從眼前飄過,卻居然都沒有發現任何一點重複的。
「你是什麼?」
許廣陵的心神凝注著這面鏡子,輕輕「問」著。
他是在自問,或者說,近乎於無意識地自言自語。
但是下一刻,完全出乎許廣陵意料的情況發生了,鏡子中流溢著的無數雲彩一樣的東西瞬間消逝一空,然後,鏡子的正中呈現幾個大字,還是中文簡體字:
「鑒天鏡」。
許廣陵有點發傻。
任他再怎麼大宗師了,眼前的這一幕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這居然是可以與他產生互動的……的……
「你是生命嗎?」愣了半晌之後,許廣陵終於稍稍回過神來,繼續通過心神這般問著。
「不是」。
鏡子中的回答沒有半點延遲。
幾乎是,許廣陵心神剛動,它便瞬息響應。
「你是有意識的?」有意識的非生命體?許廣陵想像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沒有」。
沒有?
「那你怎麼能夠回答我的話?」許廣陵產生了相當的懷疑。
「不知道」。
「我感覺你是在戲耍我。」
「沒有」。
許廣陵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微微凝思了半晌,繼續問道:「你對我有害嗎?」
「沒有」。
「你的目的是什麼?」
「回家」。
許廣陵再次一愣,「回家?你的家在哪裡?」
「永恆之域」。
這是完全陌生的信息,「這世間,有永恆的存在嗎?」
其實許廣陵知道,有的。
生命會生、成、破、滅,非生命一樣會生、成、破、滅。
一棵小草是這樣,一棵大樹是這樣,一隻貓是這樣,一個人也是這樣。一粒沙子是這樣,一塊石頭是這樣,一個星球是這樣,一個宇宙也是這樣。
一切有形皆破敗。
但在有形背後的,組成了小草、大樹、貓、人、沙子、石頭、星球、宇宙……的那個東西,它是永恆的。
至少在許廣陵當前的理解中,是這樣。
「有」。
鏡子這般呈現道。
「你怎麼回去,怎麼回到那永恆之域?」許廣陵繼續問著。
「你」。
「我帶你回去?」
「是」。
「我怎麼帶你回去?」
「生命樹」。
「生命樹是什麼?」
「生命樹,萬劫不磨」。
「你讓我找到它,然後把它送給你?」
「不是,你融合它」。
「我怎麼才能找到它?」
「鑒天鏡,諸天盡覽」。
「鑒天鏡,諸天盡覽。生命樹,萬劫不磨。你們是兄弟倆嗎?」
鑒天鏡的回答,第一次出現了遲頓,甚至遲頓了足有好幾秒的時間,才顯示著:
「是」。
但才剛顯示,它又變換成:
「不是」。
許廣陵再次被它耍愣了。
「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不是。」
它這次的回答更絕。
不過許廣陵卻醒悟過來,「你們是一對的、相因的、相承的、相成的……但並不是兄弟、姊妹、配偶……?」
「是」。
「諸天盡覽,你這麼厲害的嗎?」
「是」。
「怎麼覽?」
幾乎是許廣陵才問著,呈現在他心神中的內容便來了個大變樣。
鑒天鏡不見了,鑒天鏡下方的七顆星星也不見了,連這整個天地都不見了。
此際,呈現在許廣陵心神中的,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無名山!
就是他現在站著的這座山!
但是,再詳細不過了!
許廣陵對這座山是非常熟悉的,雖然還具體不到一草一木、一土一石,但具體到絕大部分草木,以及一小部分土石,卻還是沒有問題的。
心神幾乎略一查探,許廣陵便發現此刻呈現著的,正是真實的外面景象。
但是,這呈現卻只到山腳,連那山腳遠處的蒲公英帶,都只呈現了一半進來。
「外面的景象呢?」
「不能呈現」。
「為什麼不能?你不是諸天盡覽嗎?你說你能盡覽整個大海,結果現在是連大海里的一個小水滴都顯示不全?」
「和我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和你無關,那是和我有關咯?」
「是」。
「你的意思是,我很low,所以才導致你不能盡情發揮?」
「yes」。
「You are so honest。」
「Thank you」。
「你真的沒有意識嗎?」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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