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陵和章老認識雖然說才僅僅只是幾天時間,但這位老人的見識以及長者風度是頗為讓他心折的,而陳老先生也是如此,雖然從見面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個小時,連半天都沒有,但這位老人只用了一席談話以及一番拳法展示,照樣直接折服了他。
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剛才的對話以及看到的那拳法展示,對於許廣陵來說,收穫肯定沒有讀十年書大,甚至一年書都比不了,但如果問許廣陵服不服對方,許廣陵肯定會回答,服,很服!
兩位老人不約而同地都給了他「這才是長者」的印象。
什麼印象?手有絕活,見識精湛,學問廣博,氣度非凡。——就這幾個,簡單,也不簡單。
也正因為對兩位老人有著這麼的一番認識和印象,許廣陵此時才能放心地打趣對方的蹩腳之處,而不用擔心自己刻薄又或對方惱羞成怒。
通常來說,有大成就的人,因為有自身的成就打底,也就有了充足的底氣,來直面自己的那些不足,可以視不足為笑談的,正所謂「無傷大雅」是也。何況,象棋麼,本來就只是一種娛樂的小玩意兒,縱然玩這個的水平不高,又哪裡能談得上不足?
在許廣陵此時對於象棋棋手的認識中,凡「業餘」本來就是菜鳥之列,更何況兩老的水平,大概來說,一個業五,一個業五業六之間,哪怕是在業餘中也只處於中游,這水平,當然稱不上高。
又或者換個說法,用一個「菜」來評價,是不為過的。
剛才陳老先生問及的時候,他莫非要說「不錯,兩位前輩的水平不錯」?真沒有那個必要!
這樣的掩飾不是奉承,更類似於糊弄以及侮辱。這樣的話是許廣陵絕對說不出來的。當然,前面說了,這也和兩位老人給他的印象有關。如果只是普通的老人,而又和他關係比較親近,此時再面臨同樣的情況,許廣陵可能就是點頭微笑,贊聲不錯了。
為什麼,兩面三刀?
不是。也還是那個詞,「無傷大雅」,小小奉承一下,不損失什麼,而又能讓老人免生不快,何樂而不為呢?
但現在的情況是,兩位老人也是兩位高人根本用不著他奉承。
那許廣陵當然也就實話實說。
但他的這實話,這反應,落到章老及陳老頭兩位老先生的眼裡,就很不尋常了!看許廣陵說這話時那理所當然的表情,兩位老人家心下都不禁有點嘀咕起來,莫非真的是人老了,象棋水平也下降了,而且下降得很多了?
不然以自己兩人的水平,怎麼也不可能真的是「臭棋簍子」啊。
怎麼可能嘛!
但同樣地,許廣陵對兩位老人印象很好,兩位老人對許廣陵的印象也不差到哪裡去,並沒有認為許廣陵是口出狂言。
不是對方口出狂言,也不大像是自己這方水平真的很臭,那麼就是……
小許的象棋水平,很強?不是一般的強?
「拙言啊,我們兩個老傢伙剛才的對局你也看了,你的水平怎麼樣,要比我們高多少?說實話!不許再拿那什麼『身健如松』之類的話來矇騙我老頭子!」章老轉過頭來,半認真半笑罵著對許廣陵說道。
「晚輩的水平也不怎麼樣,真要說的話,也就是比兩位前輩略高上那麼兩層?」許廣陵道。
說實話,具體高多少許廣陵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兩位老人的棋力在他眼中,不足之處還很多,真要對弈起來,他有十足的把握,讓兩位老人一局都贏不了,不論執行執後!
這顯然不是高一層兩層甚至三層那麼簡單,但說得太誇張了也不太好,所以許廣陵還是謙虛了一下的。
但是,他這「謙虛」對兩位老人來說就不一樣了!
嚯!
聽了許廣陵這話,兩位老人家,不論是章老還是陳老,簡直都是要爆炸,不是生氣,而是震驚。——哦滴個乖乖,不是一層,而是兩層!更何況看小許說著這話時那輕描淡寫的樣子,或許真實的情況,是連「兩層」都不止?
那小許的棋力到底有多高?
難道是要突破天際不成!
這一下子,兩位老人家的興致全都被提起來了,不是懷疑,而是興奮,對視一眼之後,由陳老先生開口道:「來來來,小許,不要吹牛,陪我老頭子過一局,咱們棋盤上見身手!」
許廣陵笑道:「下可以,但是晚輩是留手呢,還是不留手呢?」
「當然不留手,你要是留手的話,就太看不起我們兩個糟老頭了!來來來,小許,不要囉嗦,趕緊地,過來!老章,讓位!」陳老頭用棋子敲著棋盤,連聲催促道。
「好!」見此情形,許廣陵也就乾脆地應了一聲。
當下和章老換了位置,許廣陵坐於陳老先生的對面,而章老進入圍觀模式,很快地,棋局擺開。
沒有任何思量地,許廣陵讓陳老先生執黑先走。
剛才和章老的那一盤對局,陳老先生的第一步是直接架了個中炮,但這時,略微考慮了一下之後,老人家竟是飛了個中象。見此情形,許廣陵便是微微一笑,老人家敢情這是要仗著先手優勢,走防守路線呢。
老人家,你這策略,要是遇上業七或者強業六,或許還可以迫和,但對上我,還是要差了那麼一點點啊。
不,差不止一點點。
許廣陵不動聲色,淡定落子,走的是,中炮!
棋局進行到第二十八回合,雙方似乎旗鼓相當,第三十回合,許廣陵再次使出故伎,車壓象眼,第三十一回合,馬踩中象,接下來,許廣陵先丟車,後丟馬。
壓象眼的那個車,丟了。
踩中象的那個馬,丟了。
但再下一回合,許廣陵移步換形,中炮一個翻身,變成了邊炮,然後邊炮下底,變成了底炮,直取中宮,把陳老先生給將死了,眼見著是救無可救,鞭長莫及,馬炮雙車,在此時竟是連一點回援的機會都沒有。
換言之,許廣陵是以棄一車一馬的手段,取得了這一局的勝利。
看著已經勝負抵定的棋局,兩位老人家皆是默然無語,好一會兒,陳老才道:「小許,你這棋力,真不是一般的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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