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變

  幾天之後,三人興盡而返。

  大傻決定回去以後好好研究一下國內還有哪些如撫仙湖這般名氣不大但頗值得一觀的地方,佳公子要準備碼字了,這幾天已經先後有兩位編輯打電話過來催稿了。

  許廣陵則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其實他是想直接就在玉溪待下的,但有好些必要的東西留在之前的租房裡,而且也未和房東作交接,所以必須回去收拾一下手尾,至於回去後會不會以及什麼時候又朝這裡來,卻依然是說不準的事。

  已經有好幾年,許廣陵都沒有「有計劃」地去做什麼事了。

  沒有情感約束或者失去情感羈絆的人,可能會成為梟雄,不擇手段地向著既定的目標而前進,可能會成為怪傑,遊戲風塵,亦正亦邪,也可能如許廣陵現在這樣,看起來一切正常,但人生沒有任何計劃,失卻了任何明確的指向性,以一種混沌的形式存在著,沒有任何人知道下一刻,他會在哪裡,做什麼事。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三人還是在昆明火車站分的手,然後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許廣陵還是坐之前那個車次的火車回返,托現代科技的福,不必排隊買票,早早就訂好了,甚至不訂都可以,因為現在火車站開了很多的自助買票窗口,那種人山人海排隊賣票的景象,很可能一去不復返了。

  來時二十四小時,回去依然是二十四小時。

  大約三十個小時後,許廣陵回到了租住的地方,沖了個熱水澡,然後睡覺。

  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站在窗口似看未看似想未想,呆呆地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然後許廣陵才打開燈,坐在書桌前漫不經心地打量把玩著從撫仙湖底帶回來的那塊石頭。

  石頭的形狀是長方形,具體地說,是磚形,但是比普通的磚要大,而且沉重得多,相當有質感,托在手裡,不像是一塊石頭,倒像是金屬塊。

  石頭雖然之前已經經過初步的清洗,但是表面仍然存在著處處的小坑窪,那是厚厚的類青苔質以及湖底沉積物什麼的,別看只是隨便的一塊石頭,要論年代的話,還不知有多古老呢。

  把玩了會,許廣陵從書桌邊角隨手取過一塊磨刀石,打算把這塊石頭打磨一下。

  至於為什麼會有磨刀石,很簡單,一年多以前,許廣陵或是出於無聊,或是出於緬懷,買了一整套的雕刻的工具。小雕刻,比如說印章什麼的,是許父的業餘愛好之一,出於從小的耳濡目染,這也是許廣陵的業餘愛好。

  磨刀石,就屬於邊角工具之一。

  接下來,許廣陵把厚重的石頭放在書桌上,手執磨刀石開始翻轉著打磨。

  動作不輕不重,速度緩慢從容,單純從速度來說,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少年的動作,而呈現出老年人又或老師傅的特徵,舉凡一丁點兒的輕浮、急躁都找不著,那固定而有節奏的研磨聲,仿佛可以一直持續到天荒地老。

  但這終究只是一塊比磚略大的石頭而已。

  因此,雖然許廣陵打磨得很細緻,很從容,也依然只是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便把它的六個面給打磨了個徹底通透。再次地仔細清洗之後,呈現在許廣陵手中的,是一塊極平整極方正的石頭,略呈青色。

  再次地打量著,許廣陵心中止不住地生出詫異,因為這塊石頭出乎意料的方正,甚至可以說是極方正!

  這根本不像是自然生成之物。

  難道,真的是什麼史前的古城建築用石?但是也不對,它的個頭太小了。或者,這就是一塊普通的青磚,以前的哪個年代掉進撫仙湖裡的?但是還是不對,這明顯不是青磚的材質,比青磚沉重得多,也比青磚細膩得多。

  胡思亂想了會,許廣陵沒有找到答案。當然,這其實也不需要答案。

  未知,那就未知好了。

  隨後,許廣陵取過刻刀,打算把這塊大青石當成小印章,刻幾個字上去,聊作標識。

  「撫仙湖底,記念之攜。」

  思忖了會,許廣陵打算刻上這幾個字。

  雖然說是當成印章來刻,但這到底不是印章,也因此,沒有必要刻反的,接下來,許廣陵就像是寫字一般,以刻刀為筆,以青石為紙,緩慢而又用力地「書寫」著。

  青石的材質極為堅硬,刻寫起來有點吃力,但手中的這刻刀勉強可以應付。

  撫、仙、湖、底。

  記、念……

  一個字接一個字地完工,許廣陵此時正在刻著「之」字,這應該是最簡省的一個字了,只有三畫,而就在刻到第三畫,也就是之字腿上那一捺的時候,忽地,許廣陵失了手。

  這失手並非是許廣陵的錯失。

  緩慢、細緻而又極富耐心的操作,正常來說是不可能出現任何錯失的,而此時出現錯失的原因,是刻刀從之前的在極堅硬的材質上劃寫,然後下一刻,突然地,材質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像是捅壞了一個雞蛋殼一般,刻刀從極堅硬的青石上似乎一下子過渡到了豆腐又或者奶油上。

  整個刻刀,有近三分之一沒入了青石之中。

  而就在許廣陵對此措手不及的意外感到錯愕著的時候,一道蒙蒙青光,和青石的顏色略有相似但要深邃得多也純粹得多的青光,如同一條小青蛇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青石中鑽了出來,又或者說閃了出來,直撲入許廣陵的額頭之中。

  如果說之前是錯愕,那這一下許廣陵就是駭異了。

  再怎麼漠然,再怎麼似乎萬事不掛於心,本質來說,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年青人。在這種怎麼來說都極為怪異的變化面前,許廣陵還是失了素常的鎮定。

  一瞬間,許許多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冒了出來。

  「這是仙人遺寶?」許廣陵想到了撫仙湖的那個「仙」字。

  「我是被某種生物寄生了?」許廣陵想到了電影異種中的情節。

  ……

  剛才的那一幕,絕非幻覺。

  許廣陵不會自欺欺人,更不會認為剛才的那事很尋常。雖然直到現在許廣陵的身體沒有任何異樣感覺,但這並不意味著什麼也不會發生。什麼也不會發生那是最好的,但是許廣陵不敢這麼想,向來冷靜的思維也不允許他這麼想。

  是好,還是壞?

  好自然不用多說。

  壞麼,會不會明天起來,又或者過一段時間,他就不再是他,而是被某種生物給奪體了?

  放下青石,放下刻刀,許廣陵再次來到窗前,默默無語,久久凝佇。此時,華燈早上,遠遠近近的霓虹交相閃爍,交織出一個現代化都市的繁華之夜。

  而這樣的夜晚,他還能再看幾次?

  甚至,會不會這就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