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長了,許廣陵也漸漸地發現,小貓確實是通過身周的光環,在些微的流轉中緩慢汲取著二氣。
運動,能讓光環的流轉稍快一些,然後汲取的量也多一些。
出於本能,可能比人類還要敏感得多的本能,小貓喜歡上了狂奔,像大貓那般狂奔,發展到後來像是箭一般地在山林中穿梭,然後極累極倦的時候,再回到許廣陵身前的大口袋裡沉睡。
在大地山川之氣及草木之氣的包裹中沉睡。
慢慢地,它的速度越來越快,身形動作也越來越矯健,然後之前那些動不動就戲弄它的山鼠們,就開始遭殃了。——甚至都可以說,小貓一多半的本領,是它們教的。
如何奔走,如何急轉掉頭等等。
雖然以前一次又一次地,小貓的捕捉總是以失敗告終,而且是極為可恥的潰敗,但本領終究是學了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貓)也……
是這些山鼠,在親身地,在認真地,在一次又一次地,教著小貓東西。
獵物與獵人的身份,並不只有對立,稍一轉換立場,就會發現,山鼠的很多本領,也正是貓所需要的本領,當然,不是指打洞。
大地山川之氣,草木之氣,二氣交加,能讓許廣陵以一種相當的速度進步,能讓小樹苗在冰雪的酷寒中一直生機盎然,能讓蔬菜飛快地成長著,並開出招惹極多蜂蜜的花朵。
能讓小貓怎麼樣?
答案很簡單,讓小貓從某種意義上,一點點地像著「大貓」蛻變。
慢慢地,小貓成了山中一霸,嗯,對於那些山鼠來說。發展到後來,許廣陵行蹤所及之地,所有的山鼠似乎都是望影而逃,望小貓的影而逃,但,不管它們怎麼警惕,怎么小心翼翼,每天都是有倒霉的傢伙被小貓抓住。
許廣陵通過天眼認真地觀察過不少次小貓的捕獵。
專注,把自己當成一株草木一般的沉潛和專注。
耐心,那種仿佛把時間徹底遺忘了一般的耐心,便連一向覺得自己的耐心還算不錯的許廣陵,看了小貓的等待之後,都有點自嘆弗如。
真的,他很有耐心,但本質上依然做不到小貓這般,仿佛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外物不存在,時間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被鎖定了的獵物,以及等待。
關鍵是,可能屏息凝神等待了足足十幾分鐘甚至個把小時,都還沒有出手和接近,那獵物卻突然鬼使神差一般地逃回洞裡去了。
于是之前所有的隱忍,都變成徒勞。
偏偏這樣的情況還極多!
但小貓自始至終都沒有露出過任何沮喪之意。——或許在它看來,這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捕獵,十有七八的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一種天經地義?
小貓並不知道,它的這種「淡然」,給它的主人好好地上了一課。
專注和耐心,用於等待。
而一旦判斷合適的時機出現,小貓便會在瞬間由極靜轉為極動,什麼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之類的太文縐縐了,也根本無法形容小貓的那種瞬間爆發力。
短短几秒之間,獵手與獵物的極致碰撞、巔峰對決!
成與敗,就在那極短時間內。
生與死,就在那極短時間內。
對於雙方來說,那都是一次極為驚險的生死時速,不論是獵物,還是獵人,在那極短時間內,全都爆發出了所有的速度和力量。
之前見過大貓,但在大貓身上,許廣陵沒怎麼見識過狂野,偏偏這種狂野,他在小貓身上見識到了,也在山鼠這裡見識到了。
小貓一天裡大多數時間都是懶懶的,山鼠不少時候也是很悠閒的樣子,但當它們遭遇,彼此對上的那一刻,卻絕對是驚心動魄。極短的時間內,雙方全都拋出所有的籌碼,盡力一搏。
沒有任何保留。
也不允許有任何保留。
獵物保留,可能就是死,獵人保留,那多半就是兩手空空,漫長的等待被自己辜負。
第一次狩獵成功後,許廣陵見識到了那隻山鼠是如何的悽慘。
小貓沒有吃它,而是銜著它走了一段路,然後把它放了。
天敵爪下逃生,而且還是被天敵放生,那隻山鼠是怎麼想的許廣陵就不知道了,反正它絕對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懵逼以及反應不過來什麼的,而是第一時間內就撒足狂奔。
在它狂奔一秒後,小貓追上。
沒有了隨時可以安全撤退的洞穴,山鼠在與小貓的追逐中,再不能輕易地占據上風。
當然它的手段還是極多,不論是打轉還是急停,又或是繞樹爬行等,都是絕對的利器,總能讓它在危機時刻,轉險為安,得以繼續奔逃。
但它的爆發力確實不如小貓。
所以它還是落網了。
第二次捉到,小貓銜著它走了一段,又把它放開。
然後新一輪的追逃再次上演!
經歷又一輪的生死時速,山鼠使盡全身本領,小貓也一樣全力以赴,然後,山鼠再次被捉,這一次,山鼠不是輸在爆發力,而是輸在耐力。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亡命奔逃,它的力氣,已經使得差不多了!
哪怕沒測心跳,許廣陵都能猜到它的心跳估計是直奔一千而去了,而其體表的光環,也在急遽地一顫一顫著。
小貓再次放生!
然而,這一次放生之後,山鼠居然不逃了!
它就靜靜地躺在地上,眼睛閉起,裝起了死鼠。
看得出來,小貓是比較疑惑的,這獵物是怎麼回事,我也沒殺它啊,它不是應該繼續逃麼?難道剛才不小心,真的把它弄死了?
它用爪子撥弄著山鼠,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後一下。
山鼠還是沒動靜。
小貓退開,退出一步,退出兩步,退出三步四步五步。
山鼠依然沒動靜。
小貓退開十幾步,並回身,完全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下一刻,陡然地,山鼠由死鼠復活,開始了又一輪的奪命狂奔。
小貓沒有半點疑惑或吃驚地轉身追上,這新一輪的逃與追,在許廣陵看來,甚至比前面幾輪的還要驚險刺激,山鼠破釜沉舟,什麼絕招都使出來了,而且是頻使。
但終究,在這一次又一次的奔逃中,它的力氣,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再一次地,它被小貓按在爪下。
那一刻,其體表的光環,一下子黯淡了好多!就那一剎那,給了許廣陵一種煙花先爆後滅的感覺。
這是山鼠,意志崩潰了?
接下來的情況,似乎佐證了許廣陵的判斷。
這一次,任小貓如何撥弄,以至技術性的佯裝退走,那隻重新閉起眼來的山鼠都再沒有任何動靜,好像是完全認命了。
接下來,小貓做了一個許廣陵不知該如何評價的操作。
它銜起山鼠,把它放到離其洞口不遠的地方,放下,退走。
一步、兩步、三步……
在其走到十幾步開外的時候,山鼠再次復活,以直線的方式,直接向著洞口奔竄。
然而。
它天真了。
嗯,也不能說天真。
它做著該做的事情,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一次的競逃,看起來成功性極大的競逃。
但它並不知道,就在剛才一次又一次的捕獲與放生中,它的對手,已經開始脫胎換骨,不論是能力上,還是心態上,都已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和升華。
就在山鼠半個身子都已經鑽入洞穴的剎那,小貓按住了它的尾巴……
那一刻,許廣陵不知道山鼠心中是什麼感受,也同樣不知道小貓心中是什麼感受,
日復一日。
小貓的速度在上升,力量在上升,狩獵的技能在上升,狩獵的成功率在上升。
自信也在上升。
人有自信,貓一樣有。
最初的稚嫩和懵懂,就在這種一次次的狩獵中,磨礪著,磨礪著,磨礪著。
在磨礪中升華,在升華中繼續磨礪。
如此反覆。
一種「巔峰高手」才有的氣質,漸漸出現在小貓身上,以至於走起路來,它的步伐都有點不一樣了,慵懶,從容,不像是小貓而像是大貓,甚至比大貓還要大貓。
仿佛真正的叢林之王的味道。
那種慵懶、從容,是任何山鼠見了,都會第一時間奪命狂奔的慵懶和從容。
因為它們知道,這種慵懶,這種從容,只要有需要,就會在極短的剎那間,一轉而變成雷霆,變成怒濤,然後以狂風暴雨的節奏,淹沒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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