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細雨濕衣看不見

  比較早的時候,農村種稻子,是要先把稻種育秧,等秧子長得差不多的時候,再一棵一棵分插到水田裡去的。

  那是一個辛苦活。

  當然,農活也基本上沒有幾樣是不辛苦的。

  白居易曾寫過一首《觀刈麥》,用「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來形容收麥的辛苦,這種辛苦,其實適用於大多數的農活,當然也包括栽稻。

  農夫把稻秧一棵棵地插到水田裡。

  這個過程中,腰一般都是彎著的,往往插一路,插了好久,待腰實在酸痛,累得快要直不起來的時候,才直起來休歇舒緩一下,然後繼續。

  隨著時代的進展,機械化的推廣,這樣的一種勞作基本上已經成為過去。

  然後都市裡,有一種新的職業產生,叫做程序猿。

  網絡上有人寫過「程序猿的自我修養」,分成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C語言程序與設計》,等等,關於編程。

  第二階段:《教你怎麼不生氣》《佛經》《老子》,等等,關於修養。

  第三階段:《頸椎病康復指南》《腰椎間盤突出日常護理》,等等,關於……呃,這是關於什麼來著的?

  第四階段最簡單了。

  《活著》!

  程序猿辛苦嗎?

  很辛苦!

  有時候是老闆,有時候是客戶,有時候是自己……

  老闆、客戶、自己,這三座大山壓在頭上,使得絕大多數程序猿絕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可能履行「正常上班、正常下班」這一基本原則的。

  晚上,加班,一直加。

  深夜了?

  夜深了?

  不,對程序猿來說,沒有深夜和夜深的概念,哪怕才入職的程序猿,也很快就會習慣,他們是沒有日夜的。

  晚飯過後,時針指向十一點十二點,以至一點兩點三點,這對他們沒有任何意義。

  真正的時鐘只有一個。

  那就是他們的身體。

  當實在累得睜不開眼的時候,才會去床上困上那麼一覺,而沒條件的直接鍵盤朝前一推,趴桌上。

  吃飯,可以是方便麵,可以是盒飯,也可以是正規飯。一天吃幾頓不要緊,但基本上,都是坐在電腦前吃就是了。

  在都市外的範圍,曠野里,又或者並不是曠野,也有一種職業,叫做礦工……

  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的職業。

  人生三大苦,撐船打鐵做豆腐。

  人生三大難,挑重趕遠擺早攤。

  太多太多的勞作,都可以讓人觸摸到身體的極限,累著,累得腰直不起來,累著,累得腳邁不開步,累著,累到眼睜不開來。

  這種時候,人會很容易感受到身體的存在。

  心臟在身體的哪個部位?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但如果它疼,當它疼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

  同樣,氣血是什麼?

  有人能感受到,有人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的居多。

  但當一個人勞作,或者運動,疲累至極的時候,當其靜止下來,放鬆心神,氣血便會從四肢,被抽調著,臨時地,一點點地向臟腑處聚集,優先供給臟腑代謝所需,這個時候,其會比較容易感受到氣血在身體內的那種流動。

  這種感受,會讓人比較容易沉浸在一種特別的身心狀態中,忘了自己,忘了外界,忘了時間,而只剩下對那種感覺的體驗。

  但這種體驗,時間一般不長。

  精力稍微恢復,這種感受便會消失,人會再次地失去對身體的「切身體驗」。

  想再次感受,那就必須等到身體再次處於疲累至極的時候。

  那麼,透過「身體疲累」這個現象,究其本質,人能夠產生這種感受的條件是什麼呢?

  是氣血在身體內自肢體與臟腑之間的非常規性流動!而且最好是身體處於靜止、靜態下,這樣,人的注意力才容易集中到這裡,感受著這個。

  勞作,運動,總之是身體的活動,是會讓身體內的氣血產生這種非常規性流動的。

  但人的身體這時是動態的。

  所以不是很符合這個條件。

  兩個條件都符合的是什麼呢?有很多。

  喝酒,抽菸,吸DU……很多這樣的行為,都產生著類似的結果,那就是讓身體,因受到某種刺激,而讓氣血產生應激性流動,然後在這種流動中,人體驗著很根本很切身的「存在感」。

  酒有白酒啤酒紅酒等,也還有一種,叫做藥酒。

  藥酒是酒+藥的雙重組合,而這藥大多數時候是補藥。

  補藥的發揮過程是怎樣的呢?氣血在臟腑中豐厚,然後臟腑把這種豐厚一點點地傳輸給肢體……

  以前,哪怕是離開兩位老人前後的一段時間,許廣陵想體會身體內的這種氣血流動,也要麼是在伏羲訣等的習練中,要麼是在公園中汲取霧氣的時候。

  其它時候,哪怕是能體會,也並不明顯。

  但當接觸了根本竅法,真正地打通了四外竅之後,情況變了。

  哪怕他什麼都不做,無心也無念,兩手心處、兩腳心處,也都會有小小的漩渦在若有若無地慢慢旋轉著,然後,就在這種旋轉中,外界的非常淡薄的大地山川之氣,並著體內流動到四竅處的氣血,奔騰著,倒卷而回。

  由肢體而臟腑。

  由臟腑而肢體。

  如是這般,來回往復。晝夜無休,二十四小時不停。

  氣血一天天地越來越清澈,而藉由著氣血在身體內的這種流動,許廣陵對整個身體內部的感受,也越來越全面,越來越細微以至於入微。

  身體內部,始終在被細細密密而又柔柔地滌盪著。

  氣血如水、如霧、如雨,又如風,在許廣陵的身體內,由上到下,由下到上,由內到外,由外到內,由腳到手,由手到腳,由臟腑到肢體,由肢體到臟腑……

  遍及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不論做著什麼,靜還是動,行還是止,站坐還是睡臥,許廣陵始終都感受到來自身體內的酥麻。

  如三月雨。

  有一首歌不是這麼唱的麼,「三月里的小雨,淅瀝瀝瀝,淅瀝瀝瀝下個不停……」

  許廣陵假若伸出手,譬如舉手向天,那絲絲縷縷的清涼或者溫熱,總之還是涼熱難分,便會如細雨一般地,從上到下流注而去,一路上,那「細雨」潤澤著手臂,潤澤著頭臉,潤澤著臟腑,潤澤著腿,也潤澤著腳……

  那種感覺,真的是很美妙,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而其實,就算他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當然,坐著或躺著也一樣,這樣的「細雨」,始終地,以他的四外竅為出發點,把整個身體,來回地潤澤。

  在這樣的狀態下,有一次,許廣陵在天池底站著,一不小心,就站了三天。

  而整整三天的時間,在感覺中,和三分鐘也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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