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隨流水覓溪源,行到源頭卻惘然。
看到一條小河,或者山溪之類的,一時興起,便追蹤它的源頭,向上遊行去,但最終卻可能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那種源頭。
停在目的地上方,感受著一點點微溫。
這底下是有溫泉滲出還是只單純的熱量滲透?
許廣陵天眼仔細觀照,但也只是能看到泥淖下方一米略多一點的地方,而視野所及,與周邊渾然一體,什麼都看不出來。
這也是很正常的。
停留了片刻,許廣陵又轉向別處游去,但遊了半晌,也還是一片靜寂和空曠,沒有一株草,沒有一條魚,連隨意的一片枯葉什麼的都沒有。
視野中,除了水,就是泥。
而除此之外,就是山壁了。
又轉了半晌,許廣陵還是轉回了之前讓他感受到微溫的地方。
不是這個地方好玩,以至於讓他生出興趣,而是除了這一處之外,其它的地方,真的沒有任何可看。
哪怕一條魚出現在這裡,都能讓他觀賞半天,但事實是,並沒有那麼的一條魚。
所以,疑似底下有熱源的地方,便成為唯一可供「停留」之處。
停留在這裡幹什麼?
最初只是停留,無意識地。
而接下來許廣陵心中卻陡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想法。
他想把這個地方清理一下,把那些浮爛的泥淖清理掉,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然後躺在這裡,「睡覺」!
他現在不是只通四心,頂竅還沒開麼?
所以許廣陵就想測試一下,打通了兩手心竅加兩足心竅,究竟可以在水底待多長時間!
驗證過後,下次再和兩位老人會面,就有談資了。
不至於事事都只能充當個理論派。——這是許廣陵和兩位老人之前每天晚上客廳閒談中的主要角色。
相比兩位老人,他的各方面閱歷,不論是世俗的還是非世俗的,任何一個方面,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約等於零。或許,這也正是老人最後把他趕出來的原因吧。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是古人早就說過的話。
說干就干。
但怎麼幹還是要略微思量一下。
許廣陵現在手裡沒有任何工具,比如可以挖土掘泥的鐵鍬啊之類的,小刀倒是有一把,但把它擴大個一百倍,或許才能派得上那麼一點用場。
但要說任何「工具」都沒有,也不對。
他的身體就是工具,手或者腳,此外,下水的時候許廣陵並未脫掉衣物,所以一身從上到下,貼身內衣且不說,上面有一件襯衫,下面有一條褲子,而腳上還有一雙麻鞋。
想了想,許廣陵脫下襯衫。
下一刻,「八卦游龍掌」被許廣陵使了出來。
好吧,陳老先生教許廣陵的那百多套掌法身法中並沒有這麼一個玩意兒,許廣陵現在其實就是揮著襯衫在瞎耍,但很有力度,同時也很有速度。
在他的揮舞下,身下,水底,那些淤積的泥淖,向四處散開。
同一時間,水變得污濁不堪。
不過許廣陵早早地便閉上了眼睛,天眼的使用也並不需要眼睛睜著。
如此這般,許廣陵揮著這個襯衫牌掃帚,揮掃了足足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一是這個掃帚不是很給力,不,是很不給力,二是水底比較大的壓力,也影響了許廣陵的發揮。
不過這一番動作後的效果便是,水底,被許廣陵清出了一塊直徑約在三米左右的「大圓床」,而清出的淤泥,約有一米見方。
被去除掉一米,許廣陵的天眼視野又得以向下深入,但一米之下,還是什麼都沒有。不過許廣陵也因此而發現了,他大概還要再清除八十公分,才能真正地讓這「床」躺起來較為舒服一點。
那就再清理唄!
這次,手腳並腰帶共用,最後小刀也都被用上了。
直到最後,襯衫被用來打掃。
前後一共花了大概兩個小時的時間,一個非常規整的「大床」,終於被他給清理了出來。
當水完全地恢復澄清之後,站在這個大床的中央,許廣陵左看看右看看,心中升起一種相當的滿足。——這可是個大工程。
而這個大工程的完畢,其成就感,完全不亞於他掌握了針,掌握了藥,又或掌握了伏羲訣。
果然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許廣陵滿足地嘆息著。
當然了,只是在心裡嘆,嘴巴可還是不能張開的。
此時此刻,距許廣陵口鼻呼吸完全斷卻,已經有三個多小時的時間了。
許廣陵還沒感到憋悶,但卻感到肚子有點空。
餓了!
這真是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
你個吃貨!
許廣陵如此鄙視著自己。
但此時飢餓感也並不是很明顯,再說了,床都清理出來了,不躺在上面好好地休憩一下,那怎麼可能嗎?
所以許廣陵就把襯衫和鞋子當成簡便的小枕頭,鞋子作枕芯,襯衫為枕套,然後,輕輕地躺了下來。
這真的是一張很舒服的床!
甚至都可以說,比許廣陵以前睡的任何床都要更舒服,舒服得多!
之前,水面上只是些許的一點點微溫,在此際變得相當明顯。
許廣陵躺在這張「大床」上,兩膝豎起,腳心微貼著床面,手心微貼著床面,除此之外,整個背心也都貼著床面。
然後,絲絲縷縷的熱氣,便沿著背脊,沿著兩手心,沿著兩腳心,從下到上,從外到內,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滲透了他的整個身體,然後是意識,然後是心神。
許廣陵竟然是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進入了伏羲訣的運行狀態。
感知漸斂,一靈獨覺。
換言之,他進入了「夢境」。
再換言之,他真正地睡起了覺!
在兩三百米深的水底!
五色花,靜靜地呈現在夢境裡,看起來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安寧,更璀璨。
明明是花,卻如星辰。
恍若亘古便在,也恍若可以繼續延綿到亘古。
而那光,既在發散著,又在收斂著,既照耀著,本身又被潤澤著,有一種天地靜止、休養生息的意味。
許廣陵的心神意識極度放鬆。
睡得很酣,睡得很沉。
而就在酣沉之中,依稀地,一點點霧氣從大床之下升起,又或者說,在周邊的空間中亮起,就如同從黃昏到夜晚,天空中一顆顆星辰點起。
由少到多,由多到繁。
直至漫天都是星辰。
不知多久之後,許廣陵被越來越濃厚的「霧氣」包裹著,依稀看來,竟像是在那個「大床」的地方,形成了一個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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