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去的路上,許廣陵心潮起伏。
大!宗!師!
老人以自身的經歷向他闡述了何為「大」,何為「宗」,在讓他壓力山大的同時,又說著,等著他將來回過頭來向其闡述「師」。——
不說勉勵,所有的勉勵都在這裡了。
不說期待,所有的期待都在這裡了。
所以許廣陵此時心中,有著壓力,也有著激奮,有著火熱,也有著冷靜。
這是一條註定難走的路。
這是一座註定難攀的山。
難走,難攀,是因為他在還沒有正式開始之前,便已經選錯了對象。
他想要超越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世間第一,而是千年第一。如果說之前他對這世間第一、千年第一還沒有太具體的概念的話,那麼現在,他明白了。
第一步要做到「大」!博識世間醫道萬派。
第二步要做到「宗」!使世間醫道萬派,在自己的手裡,在自己所建立的醫道體系中,萬流歸宗!
而做到了這兩步,也只能說是與老人並列了。
要想超越,要想跨過,他還需要在這兩步的基礎上再向前跨出一步,「師」!
只有大宗師,才能超越大宗。
否則休想。
具體到醫術這一道來說,他需要成為大宗師,還需要成為醫術上的一代大宗,把這兩者結合起來,才有可能凌駕於他的老師之上。
大宗師,是沒有什麼醫道大宗師、廚藝大宗師的說法的,大宗師就是大宗師,在「身」上、在「心」上完成跨越。
一個人最根本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就是身,就是心,或者說意識靈魂等等。
章老如果自始至終就是一個普通人,那麼結果也就會是如他所說,了不起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御醫,當然了,老人口中的普通,是指普通的天下第一。
別人的水準最高九十多分,而他一百分。
也就是如此而已。
但當他試圖用自己的手段去打通頂竅的時候,普通的、世間的醫術已經不夠用了,那已經是另一個層面上的事情。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老人才發現,醫術這份試卷,除了第一張,還有第二張。
於是他就開始做這個世間只有他一個人才看到的第二張試卷,然後醫術得分,兩百分。
而後,三百分或者五百分,而後,八百分或者一千分。
在原本世間第一的基礎上完成了三級跳。
他還是世間第一,但作為一代大宗的世間第一,和所謂的世間第二,第三四五六七八,已經根本不是同一層次上的存在!
而為什麼能成為一代大宗?
就因為老人的頂竅開了!在大宗師的完成度上,完成了20%!
當然,考慮到頂竅的特殊性,雖然兩手心竅加兩足心竅加一頂心竅一共是五竅,單純從數量來說打通頂竅只是打通了20%,但從重要性方面來說,也許比這要高,可能是30%,可能是40%,甚至可能是50%!
但無論如何,老人也只是打通了頂竅,而其它幾竅俱皆未開,這是事實。
這是老人的遺憾。
但這同樣也是許廣陵可以超越老師的地方。
「拙言,不用懷疑,你可以比我走得更遠!」之前,就在客廳里,當結束闡述之後,老人這般地對許廣陵說道。
縱然以許廣陵的一向冷情,聽著這話,也是鼻尖一酸,險險落淚。
但他終究還是控制住了情緒,然後在沉默中,在心裡,是這般地說道:「老師,是你讓我知道了何為大宗師,也是你引領我走向大宗師。日後,但有一絲可能,任何一絲絲的可能!我也當還你一個大宗師!」
回想著書房一幕,此時,許廣陵心中又加了幾句話:
「老師,我確實要比你走得更遠。」
「我之所以走這條路,就是為了比你走得更遠。遠到,能做你所不能做,能為你所不能為。」
「如果不能超越你,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失敗!」
「超越你,對我來說,不是終點,而僅僅只會是起點!」
「在醫術一道上,老師,你的弟子許拙言,要做世間第一,要做千年第一,要做萬年第一!要做大,要做宗,要做師!要繼往開來,要開天闢地!」
想著這些,許廣陵的情緒,既熱烈,又冷靜。
熱烈是因為本能的嚮往,冷靜,卻是知道再大的志向,也要被分為切實的階梯,才有一步一步邁向的可能。而這種邁向,註定會是一個長途的跋涉。
熱烈、躁動、興奮,都無助於這種邁向。
它們也許能夠一時提神,甚至讓人血液沸騰,但「硬不過五秒」,一百米衝刺也許用得著,五千米長跑就不管用了,至於五萬米以至於萬里長征……
那是冷靜的天下。
那是一步一步穩打穩紮的天下。
不過想是這樣想,等一直回到住所,許廣陵情緒中的那種熱烈仍然沒有褪去。但這沒關係,時至今日,許廣陵早已是一個老司機了,進屋之後,許廣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來紙筆,伏案疾書。
情緒熱烈?
沒關係。
把它傾瀉出去就可以了。
而這種傾瀉,對於許廣陵來說,就意味著一首新曲子的誕生。
這次所花的時間要比較長一點,因為如果完全地「直抒胸臆」的話,誕生出來的將會是一堆鬼畫符,或者換個說法,那還是曲子,但那樣的曲子將只有上帝才能彈奏得出來。
大約半小時之後,曲子完成。
不過縱然經過一定程度的節制,這首曲子依然難度很大。
這也是經過前幾天的彈奏之後,許廣陵知道自己現在的彈奏水平,所以才按著自己的水平裁定了曲子的難度。如果他的彈奏水平再高一點,這首曲子在表達上還可以更複雜一些,但目前來說,也就是這樣了。
這一天,兩首曲子從許廣陵的手下誕生。
下午,在圖書館的那首《世界扉頁》,是平和的,是舒緩的,是日升月落,是花開花謝,是冬去春來,是露水在黑夜慢慢地滋生,又在晨曦到來之後,在陽光的披照下,慢慢地散去。
而晚上的這一首,從情緒表達上來說,卻完全是那一首的反面。
這一首,有冬去春來,但表達的,卻是春風吹過,萬樹繁花,這一首,有花開花謝,但表達的,卻是花開花謝之間,一個人對自身道路和追求的執著,這一首,有日升月落,但表達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的日日夜夜裡,那些堅持,那些迷惘,那些清冷,那些激動。
曲子中,情緒從一點一點累積到爆發,有兩個集中的爆發點。
對應於現實中,那個人,在成為「大」的時候,在成為「宗」的時候。
《大宗師》!
這就是許廣陵為這一曲首子所作的題名。
也是誕生於他手中的第六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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