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道難行又易行

  禹秉生在不到二十息的時間裡,就趕到了含光殿。

  「這是宗主。」

  九妙子給他介紹道。

  凌霄宗,長老以下,一般是沒有機會見到宗主的。

  甚至就連不少長老,也都只在他們被任命為長老的那一天,有機會見到宗主,而之前或之後,都見不著。

  其實走進這大殿,禹秉生的心神就在瞬間被大殿的那莫名道韻給震懾,而在九妙子的提醒之下,他才發現三位長老的身邊站著個人。

  更準確地說,是三位長老站在那人身邊。

  禹秉生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卻差點迷失,他連忙緊守心神,行禮拜見道:「弟子禹秉生見過宗主。」

  「禹秉生,西極古川鎮西城凌霄下院院主。」

  少年說著,然後道:「你鎮守西極古川多長時間了?」

  「稟宗主,弟子被宗門派往那邊時間不長,只一百三十七年。」禹秉生回道。

  「西極古川,靈氣匱乏,你身處神通境,正是積累功行以圖精進的時候,被派遣到那邊,是何想法?」

  安守道三人在一側靜靜聽著。

  禹秉生三個記名弟子現在已失其二,最後一個是不是他的,就要看他這次在宗主面前的表現了。

  而其未來在宗內的發展,多半也繫於這一次表現。

  聽得宗主的這個問話,禹秉生心中一凜。

  在宗主面前,必然是不能說謊的。

  也幸得他心中確無怨言,若是早上幾十年,宗主有此番問話,那他就完了。

  「宗主,弟子無甚想法。」

  禹秉生道。

  「弟子初至西極古川時,心中確有憤懣,原因便如宗主所言,其時正是弟子積累功行以圖精進的時候。」

  「然在憤懣之下,弟子思量,宗門有需要的地方,總得有人去,不管那裡,是靈秀之地,還是荒蕪之地。」

  「弟子自思之所以憤懣,不是憤懣於弟子被派遣到那裡,而是憤懣於為何是弟子,為何是弟子被派遣到那裡,而不是別人。」

  「哦,那你後來又如何想的?」

  少年說道。

  「弟子想了很多,想來想去原因也不外三種。」

  「一是功行不如人,二是倚靠不如人,三是氣運不如人。」

  聽得這話,少年便笑。

  「哦,那後面呢?」

  「後面弟子便想著,功行本不如人,現在鎮守荒域,以後更不如人了;倚靠本不如人,現在無甚發展,以後更不如人了;氣運本不如人,現在遭受困厄,以後定也是更不如人了。」

  「所以?」少年輕笑問道。

  「所以弟子日夕誦抄《清淨經》,弟子總覺得,以祖師之見,如弟子這般的境遇,如弟子所有經歷與未經歷的境遇,祖師應都明鑑遠察。」

  「而其留於後輩弟子的入門經籍中,或有答案。」

  聽得禹秉生這番話,便連三位大佬都生出興趣來了。

  「哦,那你找到答案了嗎?」

  少年問道。

  「弟子找到了。」

  禹秉生恭敬行禮,然後言道。

  這恭敬,一是對面前宗主的恭敬,二是對那位祖師的恭敬。

  「清淨經中有言:」

  「清淨是心,清淨是行,清淨是道。」

  「若失清淨,是道不助行,行不助心。」

  「然則,心從何來?」

  「心從性來。」

  「若識性本清淨,不增不減,不曲不枉,則明道之窮達、行之損益,所牽連者,是意非心也。」

  禹秉生用並不動情但明顯整個身心都完全投入的語氣,背誦著大殿中其他四人全都熟得不能再熟的句子。

  「善。」

  少年說了今日的第二個善。

  「你能心有此念,地仙境於你來說,並無太多溝坎。」

  「此時,此地,我便可以讓你直接晉入地仙境,你想要嗎?」

  少年淡淡說道。

  禹秉生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

  不止是他,就連安守道等三位大佬,神情中也俱都瀰漫著難以置信。

  禹秉生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怦怦怦地極度狂跳著,仿佛就要跳到身體外面來。

  晉入靈台境之後,他就曾以為,他的心境再不會失守的。

  但那顯然錯了。

  半晌之後,禹秉生也未作答。

  「怎麼,不信?」

  少年輕笑道。

  「宗主所言,弟子怎會又怎敢不信!」

  「弟子只是想要知道,弟子需要付出或應允什麼?」

  禹秉生艱澀說著,他的嘴裡好像被誰塞了一把沙子,得相當艱難地才能把話說清楚。

  顯然,宗主剛才的那話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

  「還好,不愧吾宗弟子,不愧曾日夕誦抄清淨之經。」

  「你可知,你若直接應下,當會如何?」

  少年說道。

  「宗主將弟子逐出宗外?」

  禹秉生道。

  「你又未犯錯,我將你逐出宗外作甚。」

  少年搖著頭。

  「何況,宗中這般事體,我卻是不管的,要逐也是管事長老又或你的宗門長輩逐你。」

  「只是,你若直接應下,層次是上去了,境界卻下來了。」

  「這般,你可懂得?」

  「弟子懂的。」

  禹秉生道,「大道難行又易行,若本該難行的路,輕易地走過去了,則往後本該易行的路,可能千難萬難,也走不過去。」

  「善。」

  「善!」

  「大善!」

  少年不止稱讚,兩手更是合攏,作輕輕拍掌的動作。

  「本來還應再問你一些話的,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了。」

  少年目光中帶著明顯的欣賞。

  「太蒼月、紀飛妍、葉小葉,你院中的這三個記名弟子,太蒼月和葉小葉兩人我另有安排,只將紀飛妍予你,作親傳弟子,如何?」

  「弟子遵命。」

  禹秉生先是躬身領命,然後才道:

  「弟子只是有點意外,按說,紀飛妍的天資和修行,更在葉小葉之上的。」

  「你的意思是,你更想要葉小葉?」

  少年笑道。

  「是的,宗主。」

  「為何?此三子目前都還只是你的記名弟子,按理應無親疏才對。」

  「弟子此次回宗之前,去見過了天機門的門主,他與弟子頗是交好,臨行前,對弟子有一番告誡。」

  禹秉生直接就「出賣」了那位與他「頗是交好」的門主。

  「天運宗的人一向詭譎,你能與之交好,想是有幾分道行的。」

  少年笑道。

  「他有什麼告誡於你?」

  「弟子可以不說嗎?」

  禹秉生似乎不想把交好賣得徹底。

  「可以啊,完全可以。」

  「但那樣一來,他的任何告誡,都不作用了。」

  安守道三人在一邊聽得微笑。

  宗主這意思顯然是,禹秉生這小輩若是不把兜掏得徹底,他連衣服都要保不住了。

  「那位告訴弟子說,玉在陵中,求陵失玉,求玉失陵,然後又讓弟子退而求其次。」

  聽著這話,安守道三人俱都目光一凝。

  他們之前猜的沒錯,太蒼月的信息,甚至不止太蒼月,紀飛妍以及葉小葉兩人的信息,都明顯被天運宗給知道了。

  「玉在陵中。」

  少年微微念著這話,然後道:

  「造化碑不愧造化之名,確實是有著它自己的造化的。」

  「你的那位朋友之所以對你有這番告誡,其實是想通過你把這話傳給我聽的。」

  安守道三人以及禹秉生俱都一愣。

  「啊?」

  禹秉生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