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通過四個影像的對照,九妙子在心裡已經隱隱有所猜測。
但這猜測卻又與此刻那第三個影像的顯示似有相悖。
「再看看。」宗主道。
他的手再次輕輕一點,水鏡上,四個影像也即四種顏色向著中間原本太蒼月影像所在的位置開始聚攏,而原本太蒼月的影像,此時已經淡化。
安守道、木心原、九妙子三位大佬俱都凝神看著。
當然在此時真正大佬就位的情況下,他們最多只能稱小佬。
聚攏後的影像,一開始是一點深綠。
但這深綠只一現,就迅速地被淡青所代替。
然而淡青的占據時間一樣很短,也就是比前頭的深綠稍長一點,而同樣很快地,這淡青被淺紫所代替。
這一次,淺紫沒有再被別的什麼顏色代替,而在下一刻,那中心位置的一點淺紫,就像滴入了清水中的紫,迅速地開始向著周圍渲染開來,直到把水鏡中間的那一片,全都染成了淡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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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少年微微轉頭,看了下身側三人。
「宗主?」九妙子帶著詢問地說道。
「此子未來道途,至少是天仙。」少年對三人說道,然後又輕笑了一下,「天仙是下限。」
這話扎心了。
扎得三位大佬一時間有點想哭,也有點想笑。
深感世事荒謬的那種笑。
總之,感覺很奇妙。
早在太蒼月當初進入山門,而造化一元鏡顯示著她的道運俱佳貴不可言時,三人心裡就已經有了一個隱隱的判斷。
後來,太蒼月在第九峰的修煉,一直很快,並以打通天心竅的方式,進入了開竅境。
後來,太蒼月在第八峰的修煉,依然很快。
而查詢之下,三位大佬這才知道,他們對太蒼月的這個「很快」,太缺少概念了。
這哪裡是用什麼「很快」可以形容的!
不是三位大佬孤陋寡聞,更不是三位大佬反應遲鈍,相反,正因為他們擔任著凌霄宗的相關職責,正因為他們見得太多識得太廣,才對太蒼月的「太快」淡然處之。
再快又能快到哪裡去?
凌霄宗收的,都是天才!
而凌霄宗立宗以來,數以百萬載的積累,足以讓任何一代的任何一個大佬,都對門下弟子的修行之速,淡然處之。
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沒見過世面嘛?
但三位大佬還愣是沒想到,太蒼月的快,是凌駕了凌霄宗從古到今的快!
從古至今,無一例外!
這就很嚇人了。
至少嚇得三位大佬的小心肝怦怦跳的。
尤其是在相當知道凌霄宗立宗以來,究竟出過多少不可思議的人物的情況下。
那些祖師、前輩越不可思議,太蒼月此時的修行進度,便越不可思議。
到這個時候,三位大佬心中的判斷已經越發篤定了,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聽到宗主欲收錄那三人為弟子。
但縱然如此,判斷依然只是判斷,猜測也依然只是猜測。
而此刻,從宗主口中,他們親耳聽見太蒼月未來道途在天仙以上而且天仙境只是下限的話,縱然是地仙境的修為,心境也差點失守。
該說什麼呢?
他們苦苦探求卻可能終此一生都未必邁得過的那道門檻,對太蒼月這樣一個才八九歲的娃娃來說,居然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天仙是下限!
說真的,三位大佬心裡都是酸得不行。
不羨慕不嫉妒,那是假的。
根本做不到!
但中高階修士相比於一般修者乃至於普通人的區別就在於,後兩者的心神就猶如一個碟子盤子杯子,而裡面又裝了水,稍遇動盪,即易濺出乃至傾覆。
而前者的心神,卻曠若湖海。
湖海之上,縱然如何的波瀾蕩漾以至巨浪滔天,都完全可作等閒看。
待平靜下來,依然還是那片湖那片海。
甚至長久地不平靜,也無所謂,不損其為湖為海。
又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
「白頭浪裹葉舟輕,全靠檣桅寄死生。唯有青山無一事,不憂風雨不憂晴。」
相比之下,地仙境大佬,就是那青山,就是那「不憂風雨不憂晴」。
也所以,少年此時可以用相當「刻薄」的話對這三人進行著一番細究下來完全可以說是慘無人道的吊打。
「至少是天仙。」
「天仙是下限。」
還好,總算他沒說「天仙是起步」。
真要這麼說,把三位只是地仙境的大佬置於何處?又讓他們情何以堪?
不過說與不說,也沒差了。
不管是安守道還是木心原還是九妙子,三位大佬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缺少敏銳的感受力。
他們是絕對可以感受到宗主的那「言外之意」的!
那又能咋樣?
他們既不能炸一根毛,也不好扔一個幽怨的眼神。
於是只好木樁、木頭人一般地默默站在那裡。
「我瞎了。」
「我聾了。」
「我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少年再次地輕笑一聲。
很溫和的笑,很寬厚的笑,很清朗的笑,也很明朗的笑。
如清風明月的輕喃,如天外星子的低語。
但世事的奇妙就在於,這笑,對於三位大佬來說,也完全是可以掉個一百八十度反向而不違和的。
甚至,他們感受到的就是那掉個一百八十度之後的意象!
「來,再看看。」少年又說道。
水鏡上的那片淡紫,已經持續了有好幾息的時間了,三位大佬原本以為就是這樣的,卻不料這時,那淡紫又繼續變化,變成了一片變幻不定的光團。
「宗主,這意味著什麼?」九妙子又問出了之前就問過一遍的話。
少年這次答了,「這意味著,此子未來道途,」
說到這裡,他又看了三人一眼,然後道:「此子未來道途,下限是天仙,上限暫時未定。」
知道了。
三人都在心裡這般默默地說道。
少年手指再次輕點,而這次,水鏡上呈現出了紀飛妍的影像。
然後她的周圍,現出了三幅影像,比剛才太蒼月的少一幅。
代表著凌霄下院以及凌霄宗第九第八峰的兩幅是一樣的,而前面,代表著其出身的,只有一幅。
「太蒼月,其父族母族,皆有助力。紀飛妍,其父母之族,只一族有助力。」木心原道,「宗主,是這樣的嗎?」
「差不多。」少年微微點頭,「不過有助力於紀飛妍的,並非其父母之族,而是其母出身之飛花谷。若所見未差,紀飛妍此名,當是此代飛花穀穀主賜予。」
也就在少年說話的當兒,水鏡中,三幅影像開始向著三種顏色變化。
代表著飛花谷的那一幅,變成了深青。
代表著凌霄宗第九第八峰的那一幅,不是如太蒼月那般的淺紫,而是一直在不停地變幻著。
然後。
代表著凌霄下院的那一幅,卻也還是如太蒼月之前那般,一直不停變幻。
換言之,環繞著紀飛妍的三幅影像,此時,一種顏色固定下來,而另外兩種,卻都是變幻著的。
「有意思了。」少年輕笑著說道。
「宗主,凌霄下院的那個暫且不提。」九妙子之前就沒有得到回答,所以此時乾脆略過了那一個,「為什麼代表著我們凌霄宗的那個,顏色也是不定的?」
少年卻還是沒有回答,只是手指再次輕點。
紀飛妍影像淡去,邊上的三幅影像聚攏。
聚攏的同時也是漸漸淡去。
然後。
一點深青出,隨即渲染開。
整個水鏡中間,一片深青。
安守道三人這次都知道後續還有變化,所以靜靜等待著。
數息後,深青被一片變幻不定的光團所代替,和太蒼月剛才的顯示到後面,一模一樣。
「有意思,有意思了。」
少年連說了兩個有意思,然後這才回著九妙子剛才的問話:「為什麼代表我們凌霄宗的顏色也是不定?那是造化一元鏡認為,宗門對此子的安排,還沒有定。」
「啊?」
三位大佬俱都有點愣神。
「也就是說,」少年再次笑道,「造化一元鏡認為,此子,可能並不會被我收入門下。」
「這怎麼可能!」九妙子第一時間表示不認可。
其他兩位大佬也是差不多一樣的神情。
本來就是麼,宗主說了要收那三人為弟子,這中間,還能有什麼變數不成?
宗內宗外,有什麼力量能夠對凌霄宗宗主的這種決定,形成干擾?
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