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講法。
這一次,葉小葉去了。
去是一個人去,回是一個人回。
而回來之後,葉小葉繼續著默默又或者說沉默的修行。
葉小葉沉默。
許廣陵其實也沉默。
葉小葉的沉默自然是不甘於天才的光環黯淡,不甘於落後了從凌霄下院同來的兩位師妹,而想要奮起直追。
許廣陵的沉默,則是因為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關於葉小葉落後的事,對許廣陵來說,自然只是一場小小的遊戲。
按照明面上的條件或者說「設定」,哪怕加上一些可能有的隱藏條件,葉小葉也應該是落後的,是沒道理繼續和兩姐妹並肩的,於是他就按照設定,自然而然地掉了下來。
而隨著修行,隨著這個小身體的資質一點點地提升,同樣是按照設定,將來的某一天,他自然會追上去。
甚至不排除後來居上。
都是設定。
都是遊戲。
作為開小號混跡新手村的大佬,嗯,勉強算大佬吧,他雖然不能修改遊戲的代碼,但對大宗師階段以下,幾乎所有的代碼都瞭然於心,於是,哪怕不開外掛,其實也都和外掛沒有太大區別。
因為如果你了解絕大多數的代碼,那你就能開啟很多很多的對於其他人來說隱藏了的關卡或模式。
而在實際效果上,這其實就是「外掛」。
所以關於葉小葉的修行,沒有什麼好說,起始條件已經設定好了,接下來不過就是「隨波逐流」而已。
在比較漫長的過程中,不管是快還是慢,不管是落後於人還是領先於人,最後,隨波逐流的結果,都是按部就班地成就大宗師。
如此而已。
這就是一個《快看!大宗師無恥地開小號啦!》的遊戲。
至於遊戲的真正名字叫什麼,無關緊要,叫什麼都是一回事。
就如一個壯漢單挑幼兒園的小盆友,小盆友叫多少小夥伴來都無所謂一樣。
多少都是橫推。
然而,縱然身為大宗師,縱然可以利用大宗師的高度而把人生的某一段當成遊戲,但他不能把人生的所有階段都當成遊戲。
不要說大宗師不具備這個資格和權利。
就算有朝一日成了「神」,多半,也依然不具備這樣的資格權利。
葉小葉和太蒼月、紀飛妍的聚散是一場遊戲,和凌霄下院之前那些小夥伴的聚散是一場遊戲。
但是許廣陵和兩位老人,和沈欣,和君長安,和前面的、後面的很多很多人的聚散,不是遊戲。
聚是真的聚。
散,也是真的散。
浮雲一為別,相見再難期。
而就算再相見,彼此之間,又會是何種模樣?
昔日的雲,或許成了今日的雨;昔日的雪,或許又成了今日的霜。
縱然相逢,縱然相認,又是否還能照見彼此昔日的面目?
往事不堪憶,憶來唯黯然。
哪怕大宗師,也難以抵擋這造化輪迴所帶來的天地蒼茫,以及滄桑醉意。
於是,何以解憂,唯有修行。
葉小葉明面上的修行從一天兩次變成了一天四次,儘管,有效的還是兩次,而另外兩次不過是無用的執著而已。
沒有人來勸解。
至少這個階段,在這個「核心第九峰」,他既沒有師尊,也沒有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而哪怕幾位大佬某一次見著了這樣的情況,也只是淡淡一笑而已。
漫長的人生道途中,誰沒做過一些蠢事傻事呢?
不要說只是幾歲的孩童,就是幾十歲、幾百歲、幾千歲、幾萬歲,一樣在不停地行著蠢犯著傻,只不過那些蠢那些傻,內容各有不同而已。
本質上,沒有區別。
只要你還在造化之下。
只要你有不甘,有不遂,有追憶,有後悔……
任何一種情緒,都有可能突然而來,在你的心海中,或泛起微瀾,或掀起巨浪。
而對於這些,作為大佬,那真的是見得太多太多了,也了解得太多太多了。
也因此,對於他們頗為關注的一個小後輩,見著了這個小後輩的犯傻,他們只是頗有興致地笑了一笑,而後,依舊是萬里無雲萬里天。
但見綠葉黃,未見黃葉綠。
其實,因為靈氣的關係,四望所及,草木還是生意盎然,只是,綠也滿枝頭,黃也鋪滿地。
這山中的寒冷季節,似乎莫名地長。
又一次的講法。
這一次,葉小葉還是去了。
回來的時候,背後卻突然聽到一聲,「師兄,請留步。」
還好不是道友請留步。
葉小葉停步,轉過身來。
微微加快了點腳步走來的,是三位老者。
曾經,太蒼月和紀飛妍兩人還在這邊的時候,三人第一次去傳法台,便路遇了這三位老者。
這之後,也偶爾遇到。
便是葉小葉一個人來去的時候,之前似乎也遇著了那麼一次。
他們的居處,可能靠的比較近,說不定就是鄰居。
只不過這鄰居彼此之間從未相互踏訪而已。
不知這一次,三人是為何叫住了葉小葉。
「師兄,請問如何稱呼?」來到近前時,三人都是抱拳一躬,然後位於中間的那位老者說道。
「你們叫我師兄?」葉小葉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有點呆,又或者這些天來一個人修煉把自己給修煉傻了,需要一些交流才能讓他從那種呆傻中活泛過來。
「修行無歲月,自然是達者為先。」左面的老者頗為誠懇地說道,「雖然進入宗中時間不長,但這些時日以來,師兄您的進步有眼皆睹,大家都在猜您何時會繼那兩位仙女之後,前往第八峰呢。」
聽得這話,許廣陵啞然失笑。
大家都在猜?
葉小葉安安靜靜地修行,莫非居然是異類?
真實情況當然不是如此,所以「異類」的是這三個老頭以及其他的一些小部分弟子。
當得起心不專的一個評價。
還有,「仙女」之稱,就更惹人發笑了。
這世界的仙女和地球上不同,指的是正兒八經的修行境界。老實說,這階段的小修者用這樣的詞稱呼同等階段的小修者,還挺……
嗯,天真爛漫的。
不過這三人確實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以他們這般的花甲歲月,能稱呼一個不到十歲的小毛孩師兄,那還真挺不容易的。
「我叫葉小葉,三位師兄,分別如何稱呼?」
三人沒有糾正葉小葉的稱呼問題,但是自稱師弟,開始著自我介紹,分別是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
就這般搭上了話。
一路走,一路閒淡地攀談,見三人神態上時不時地欲言又止,離得靜修小院比較近的時候,葉小葉主動提出去三人居處那裡走走。
三人大喜。
說是去三人那裡,其實也只是去到三人中之一人那裡,然後三老一少,聚集在小院中。
然後葉小葉也才知道,並不是每個人的院子中都有靈眼。
所以……
此三人雖然也在「核心第九峰」修行,但在資源方面,似是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修者談事,三句不離修行。
幾人坐在小院中對談,談著談著就談到了修行,而三位老者適時見機地把一些修行上的問題拿出來請教葉小葉。
見得這情形,許廣陵又是啞然失笑。
真正的大佬隔上個把月就給所有人授上一次課,你們這倒好,請教起一個小毛頭來。
這是有眼不識金鑲玉還是?
葉小葉也未推拒,很適中地表現了他的見解,但他的見解對三個老者來說,出乎意料的「驚艷」,但又似乎理所當然。
於是,很快地,三個老者的眼中,驚有之,羨有之,仰也開始有之。
然後很多很多仿佛積攢了三百年的問題都被拋出來。
葉小葉全不推拒,見招拆招。
而每拆一招,三位老者的激動便增加一分,越往後去,越是有一種老淚縱橫的感覺。
最後,葉小葉在三位老者深深鞠躬的「恭送師兄」中,分別了三人。
有點莫名其妙的小插曲,但也只是小插曲而已。
其後的日子裡,三人也並未來拜訪葉小葉,不知道是絕大多數當前階段修行上的疑問已經得到解決,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
而對葉小葉來說,修行,始終只是默默地修行。
這期間,又有了兩次講法,但葉小葉便都沒有去了。
他的修為,越來越開始靠近某個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