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清全程都清醒著,包括看到廣和進了書房把葉小葉帶出去。
晉升過程中,修者必須是清醒著的。這有點像是駕車,駕車時,未必需要多少頻繁的操作,但你必須處於清醒狀態,否則,可能引發種種不測後果。
其實,真的面臨晉升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修者可以睡得著。
晉升,是身與心的共同蛻變。
每一次晉升,心的蛻變且不說,單只是身的蛻變,就必然涉及到氣血的流轉、聚散、沸騰以至於淨化。
感受強烈的時候,就好像把一個人放進了太陽中烤,整個人都仿佛融化了;又或是放進了太陰之中,整個人都如同融入進了那亘古而存的月華裡面,既澄澈至極,又清冷萬分。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處於類似這樣的感受之中,又怎麼可能不是清醒的呢。
在葉小葉的誦讀聲中,廣清的身心不知不覺地趨向融和,而在那種妙不可言的融和之中,她的身心也順利地突破了那即將到來的關隘,步向了一層全新的層次。
就如登一脈連綿的山。
身處山中,向前,看不了多遠,向後,也看不了多遠,前後左右,盡皆是草木與雲霧之類遮攔。
只是腳下有路。
只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某一刻。
又一步踏出。
突地。
草木也好,雲霧也罷,所有的遮攔盡皆不見。
她已經來到了當前那座山峰的最高處。
向上看,穹天萬里,浩浩蕩蕩,長風呼嘯,日月當空。
向下看,大地綿延,而一座又一座的山峰,遠遠近近地拔地而起,或如長劍,或如巨盞,姿態各異地朝向天空。
群山肅立如拜天。
天地默默只無言。
而她,此時,就身處群山之里,一峰之巔。
是一腳踏出,突然來到這裡,又好像一直都在。
與山頂上一塊尋常的石頭又或塵屑一般無二,渺小得不能再渺小,卻又好像有天地和群山一起給她做見證,告訴她,你已經站在了一座山的頂峰,繼續走吧,前方既道遠途長,又天地廣大。
而作為登頂這座山峰的嘉許,我們給你一點小小的獎勵。
於是,下一刻,無盡的靈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她身邊聚集著,匯成江,匯成海,匯成浩瀚。
然後這浩瀚如星光,如月光,安靜地點點滴滴地滲入她的身體裡面,而一進入她的身體,這安靜卻又陡然變得躁動起來,安靜且清冷的星月之光瞬間變成激盪且熾熱的太陽之光。
點點滴滴的光雨變成了一支支鋒利且霸道無比的光箭。
穿透肌膚。
穿透臟腑。
穿透骨骼。
廣清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然後就是「融化」。
而那千千萬萬的光箭卻一直都在持續著。
這個過程並無痛苦,卻有明顯的身體、光箭、身外靈氣這三者的感受分界,但慢慢地,感受愈來愈清晰,界限卻愈來愈模糊,當她的心神借著匯聚的靈氣把感應漸漸地向外擴張,不知不覺地就覆蓋了整個凌霄下院時,卻失去了對於身體的感應。
仿佛這凌霄下院就是她的身體。
而無盡的靈氣,就在這凌霄下院之中如風如水地流動。
流過樹時,樹枝伸展,樹葉搖動,一簇簇新的樹葉,就在很多的枝頭冒出,甚至是在斑駁的樹身之上冒出,第一眼看去突兀,第二眼第三眼再看,卻又發現並不突兀,自然得很。
流過草時,紅的白的,黃的紫的,五顏六色的花朵,大大小小的花朵,就在一株又一株的花草上面,肆意地綻放著,綻放得讓整個凌霄下院,仿佛都變成了一個花海。
不知何時,如風如水流動著的靈氣,變成了綿綿密密從天上灑落的靈雨。
這雨先是由小而大,再由大而小。
天地一片安靜。
也就在這安靜之中,廣清的感應再次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已經沒有靈氣再從身外湧入了,但她自己身體內的氣血,卻還是激盪著,如大水穿大江大河,一路排山倒海,到了天地盡頭的時候,再次激盪著倒轉而回。
但就在這一次又一次的來去來之中,那激盪一點點地平緩,慢慢地變成幽微。
「初如大雨洗天地,終似微雨潤山湖。」
當晉升最後階段的感受凝結成這句話浮現在廣清腦海中時,她眼帘微動,然後,睜開眼來。
時值深夜。
但是,月光傾城。
整個天地之間,都瀰漫著一種肅穆,這肅穆中,卻又透出一種清和。
廣清的眼帘眨了幾眨,她的眸子既欣喜又仿佛帶了點疑惑地看著視線里的一切,先是書房,然後,她起身來到外面。
仰起頭,看看天。
又低下頭,看看地。
天上的明月應該是一如既往,但此時落在她的眼中,卻是分外澄淨,連帶著讓整個夜空都變得分外澄淨。
地上,一些不知名的小草在青石板的縫隙間東一叢西一叢地零亂生長著,這些在往日裡她並不會多加注意的小草,這時落在眼中,卻是每一片枝葉,都透著柔和。
看著看著,她甚至蹲下身來,伸出手指彈了彈一株小草的葉片。
葉片背後,已經凝結了一些露水,灑在她的手上,那輕微中略帶清涼的觸感,讓廣清不自覺地綻顏而笑。
她就這樣,如一朵花開般地,微笑著,對著一株小草。
然後,她站起身,一步一步,直至小半刻後,來到了凌霄下院的院門外,對著一個負手而立了不知多久的老者躬身行禮,「廣清多謝前輩的護持!」
「廣清?我記著了。你這小娃娃很好,比老夫見過的很多小娃娃都好。」
老者點點頭,「老夫元十三,和你的老師沒交情,但和你老師的老師有那麼點交情。娃娃,你以後有空可以來我太元別院走動走動,有什麼疑問和疑難也都可以來找老夫,老夫歡迎得緊。」
「是!」
「廣清遵命!」
「多謝元前輩!」
廣清再次恭敬行禮。
「哈哈,行了,老夫過去了。」老者大袖一揮,身影瞬間消失。
==
各位親愛的兄弟姐妹們,中秋快樂!國慶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