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莫測

  除了哥哥之外,阿花已經成為小秀兒另一個最親近的人了,連姨姨都要排在後面。

  這時,聽到阿花這樣說,小秀兒就是一愣。

  「為什麼?」

  「因為去了的話,你會死。」

  小秀兒愣上加愣,然後才道:「阿花,你不是會保護我的嗎?」

  「我也會死。」

  「哥哥呢,哥哥會保護我們的吧?」

  「如果你跟他去的話,他也會死。」

  小秀兒不說話了。

  之前,她是像連體嬰兒一樣掛在許廣陵身上的,而這時,她埋下頭來,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哥哥。

  「哥哥,不要去,那裡有危險!」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很認真樣地說道。

  許廣陵一愣。

  他並沒有把這當成小女孩的無知囈語,小秀兒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尋常小女孩。

  她是天生就有神通的。

  而現在,她不止是跨入了天階,更是修行著他所推導出來的僅次於真正造化級的法門。

  儘管,她現在的樣子還是個幾歲的小娃娃。

  許廣陵是沒有神通的,或者說,基於身心的,所有可能誕生神通的力量,全都被他盡數傾注在了對於道途的推導和拓展上。

  這是前世就已經定下來的修行大戰略之一。

  硬要說「神通」,他只有一個,那就是身懷的鑒天鏡。

  而除此之外,那些尋常的神異之處,比如說天眼什麼的,就只是修行層次達到之後的副產品而已,在真正的大神通面前,不值一提。

  小秀兒天生就有神通,其意識能溝通草木。

  而晉入天階之後,也許,她是覺醒了什麼了不得的預知大神通?也許,不是預知,而是在意識溝通的層面上更進一步,不止是溝通草木,更是溝通天地?

  許廣陵並沒有問,從一開始就沒有問。

  儘管他問的話,小秀兒必定會說。

  但這種涉及一個修行者最為根本的東西,還是自始至終只有那個人自己知道就好了。

  若確實有必要,告之親近的人也未嘗不可。

  但如果沒有那樣的必要,那就還是「天知,地知,我知」,最為妥當。

  而這時,他只是重視起了小秀兒提供的這個信息。

  「小天,我們不是進入另一個小世界麼,這也會有危險?」許廣陵問鑒天鏡。

  其實他也知道這一問只是白問,因為鑑天鏡和他一樣,並不具有什麼預知的本領。而且直到現在,鑒天鏡的能力大小還完全取決於他呢。

  「存在三個可能。」

  「其一,那個小世界有神,任何進入小世界的外來者都會被標記、驅逐、拘禁或格殺。」

  「其二,那個小世界法則破敗,不支持身心躍遷,任何生靈進入,都只能走向墮落,最終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其三,小世界對接之時,對接空間出現問題,使得不能正常進入目標小世界。」

  許廣陵搖搖頭。

  遇到第一種可能,他將什麼辦法都沒有,生死不由自主,全在他人一念之間。

  第二種可能,雖然危險,但在鑒天鏡的作用下,破界而出的可能還是很大的,最多就是費點周折,然後徒勞無功罷了。

  而若是第三種可能,變數就很大了。

  兩個小世界交接,他從一個小世界去往另一個小世界。

  用個簡單的形容,這就像是前世地球上尋常的動物遷徙,如海鳥之類在寒冷之時去往另一個溫暖的地方過冬一樣。而在這個遷徙過程中,是充滿不確定的。

  並不是從這裡啟程,就能順利地到達目的地。

  也許在這個路途中,就有專門的獵殺者,專為獵殺而來。

  「一定要過去嗎?」鑒天鏡問道。

  相比前世,它靈動了很多。像這種主動的人格化詢問,是前世那種高冷的它無論如何也表現不出來的。

  「也不是一定。」

  「但若不去,我很難徹底地安心。」

  去另一個小世界的緣由,是當初鑒天鏡從中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而那基本可以判定為前世的一位甚至多位故人在那裡。

  而不管是哪一個,是兩位老人,還是沈欣或君長安,他都要過去看一看。

  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是安全還是危險?

  他們是否前因不昧,而且順利地步入了修行之路?

  如此等等。

  「如果遇到第一種情況,小天,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許廣陵問道。

  「在入界的第一時間,我可以通過天地連接,知道那裡有沒有神,但我不確定那神能不能同時第一時間定位到你,然後果斷採取行動。」

  是哪種情況,不確定。

  會遇到何種風險,也不確定。

  「小天,如果是第一種情況,我們有機會第一時間遁入輪迴麼?」

  「可以,但那樣風險更大。」

  「那就這樣。」

  許廣陵做出了決定。

  「秀兒,哥哥有必須去那裡的原因。」許廣陵漫步走著,然後輕輕甩著身體,讓小傢伙可以在他身上玩盪鞦韆,這算是兩人很喜歡玩的一個小遊戲了。

  但小秀兒今天很老實。

  她只是很安靜地趴在他背上,然後低低地道:「可是,哥哥,我怕。」

  聽著這話,許廣陵心中陡然大生憐惜。

  小秀兒是天階,是相當可能的已成就大神通者,但不管她的身份如何變化,不管她的能力如何增長,在許廣陵眼中,小秀兒一直都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哥哥,我叫秀兒。」

  「哥哥,你也能聽到樹爺爺說話嗎?」

  「哥哥,你今年幾歲啦?秀兒很快就五歲了呢!」

  「哥哥哥哥哥哥,我好高興啊!」

  那個小女孩,因為天生的原因,始終與外界閉塞,唯有一個親人可以勉強溝通,然後突然看到了另一個「同類」。

  那一刻她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驚喜,以及驚喜背後所藏著的那種極為敏感的纖弱,許廣陵不可能忘記。

  而後面的相處,慢慢地,她就既是他的徒兒,也是他的女兒了。

  現在,他要把她一個人拋在這兒。

  「秀兒。」

  許廣陵把小秀兒挪到身前,看著她的眼睛,「哥哥不能帶你去。」

  「如果沒有危險,不方便帶你去。」

  「如果有危險,那就更不能帶你去了。」

  「你留在這裡,其實還是能幫到哥哥的。」

  聽到這最後一句話,小秀兒精神一振,眼睛都仿佛瞬間明亮了不少。

  「秀兒,你說那裡有危險,哥哥信你。」

  「不過,秀兒,你也可以相信哥哥,哥哥的本事其實很大很大的!」意識海中,許廣陵捏起拳頭,然後讓這拳頭變成拳擊套一樣,大大的,把小秀兒一下子擊飛。

  但現實中,他還是把小秀兒抱在身前,看著她的眼睛。

  「哪怕遇上危險了,哥哥也可以堅持很久很久的,會一直堅持到最後。」

  「哥哥會等。」

  「等秀兒你的成長。」

  「秀兒,你現在能知道那裡有危險,將來就能知道危險到底是什麼,以及,怎麼樣才可以避開危險。」

  「真遇到危險了,哥哥會一直堅持到最後,等著秀兒你來救我的。」

  「來,咱們拉鉤。」

  「就這樣說定了,好不好?」

  小秀兒拉了鉤,但是沒有說話,只是伏在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現實中,她這樣做著。

  意識海中,她也這樣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