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崤國三位天階的預料,安南四人同時晉升天階,固然引來眾多的窺視和議論,但他們卻始終沒有得到來自「上面的」招呼。
簡而言之,風平浪靜。
這樣的風平浪靜卻並未讓葉老等三人安心,他們本能地覺得,這背後是不是在醞釀著什麼會讓他們難以意想更難以防犯和對抗的風雨。
然而,來自各地的地階完成晉升之後,等待著崤國這三位老牌天階的,卻是循著以往的慣例,他們會帶著那些未能成功晉升天階卻又全身而退的地階們返回各自的來處。
再簡單來說,接下來的一切,都和他們沒啥關係了。
以往的情況是,葉老都不知帶過多少次隊了,來的時候幾個人,經常回去的時候也是幾個人,有時則會少那麼一個兩個,因為晉升失敗而身殞了。
這一次麼,來時十二位地階,去時,則只有兩位地階。
所差的那十位,其中,有五位成功晉升,另外的五位則是身殞神滅。
三位老牌天階,帶著兩位也將成為老牌的地階,帶著一身的複雜心思和不安,也帶著一路的沉默,返回了崤國。
其它諸國也都如此。
而留下來的人,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慶祝的盛會,也是一場「迎新」,迎接他們,也是正式宣告他們,自此以後,他們真正成為了修行界的「有名之輩」。
他們每一位的名字,都將被記述於各自所屬區域的聖地,萬載相傳。
就比如來自崤國的五位天階,從今而後,正式意義上,他們有了更高一層的身份歸屬,「南洲,西域,大瑤山。」
在對外的時候,他們都可以說是大瑤山的修士。
當然,只是對外。
在內的時候,他們依然還是崤國的幾個土著。
不過,就算還是土著,他們的身份和以往相比也還是截然不同的,這不同不止是躍升天階,而是原則上,他們有上書聖地,和聖地管理甚至是聖尊直接溝通的資格。
還是那個半山平台上。
一場簡單卻又隆重同時又蘊含著諸多熱情和激情的盛會正在進行。
盛會的主體,是來自南域各個國家的,此次成功晉升的,總計五百五十四位天階。
這些新晉的天階們,用著一種嶄新的視角,打量著自己,也打量著身邊的其他人,以至,打量著這全場的所有其他同修,還有不少人全場地溜達和走動著,和對上視線的每一位,打著招呼。
而在這種情況下,所有人也都是友好的。
哪怕就是平素向來冷清冷情的人,又或是自矜身份非凡等等情況的人,也都在此時此刻,表現出開放,表現出熱情。
有人甚至笑得很難看。
因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沒怎麼笑過了。
不過無妨。
心意到了就好。
有僕從之輩布置桌椅。
擺得很開的五百五十四張桌子,同時也是五百五十四個椅子,氣勢豪雄地就這麼攤開在雲天之下,半山之上。
每張桌子上,都配有四個果盤,果盤中,四種不一樣的果子。
都是靈果。
而且是級別很高的靈果。
誘人的香味,特別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清新氣息,開始瀰漫全場,以至於絕大多數的新晉天階們,注意力都被這些果子給吸引過去了。
似乎顯得有點小家小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但沒辦法,誰讓場中的很多人確實沒見過世面呢。
不要看他們現在已經是天階了,但在此之前,在很多人的生命中,其主旨一直都是修煉,修煉,修煉,而且是潛修,潛修,潛修。
一潛十年百年。
潛到被整個世界遺忘。
被遺忘,目的是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時間之上。
而現在,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至少是一部分地達到了。
——修者從地階晉升天階,最大的改變,就是終於突破人身之限,開始以一己之身溝通並融入天地,而這其中,一個「小小」的獲得,就是壽數在地階的基礎上至少翻倍。
不管之前壽數還剩下幾許,現在,一下子,再次海闊天空!
一句話言之,坐千望萬!
所謂的「壽以萬計」,再不是虛言,而是他們可以真實望見的一個境界。
雖然那個境界也還是恍如天塹,遙遙地橫亘於前方。
但當下來說,對於這一眾新晉的天階們而言,正是精神意志以及信心等等無限爆炸的時候,哪怕天涯,也視如咫尺,至於開天闢地什麼的,當然也不在話下。
聖人?
再過百年千年,老夫弄不好也是聖人!
然後,有人入場。
從遠處似緩實快地邁步而來。
來到近前時,這位先是目注全場,然後兩手上抬,又緩緩下按,沉聲道:「諸位,請各自就座。」
一股鋪天蓋地的壓力,似虛又實,就這麼憑空而生,緩緩瀰漫於半山之上,壓得所有新晉天階心中沉沉,並且一直地從天上往地下沉、沉、沉。
難道……
這就是聖人之威?
有不少人心中不自禁地小鹿亂撞。
徐亦山等五人對視一眼,坐於一排相鄰的五個位置上,說是相鄰,其實每桌之間,都隔了二三十步的距離。
當然了,別說二三十步,就是兩三百步以至更遠,對於天階們來說,也確實只是咫尺。
「諸位,我叫王元,來自中域王庭山。」
待一眾天階俱皆落座後,這位緩緩說道,他的聲音不大,但清澈清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恍如天音,「南洲五域,分屬五大聖地,亦即五大靈山,西域大瑤山,東域紫霞山,南域連雲山,北域天極山,以及中域王庭山。」
「某,身為王庭山行走,這一次,謹代表王庭山,代表其它四山,奉五位聖尊之意,恭賀各位同修,自此以後,由地入天,由塘入海。」
聽到他的這番話,場中很多天階直接就愣了。
這位……
這位威勢鋪天蓋地,帶給他們仿佛天傾一般壓力的,居然還不是聖尊?
那聖尊得是什麼樣子?
也有不少天階心中暗自輕笑。
那自然是出身非凡眼界也非凡者,他們中,有親見聖人之面者,有得過聖人指導者,甚至還有自小就在聖人座下長大者。
來自偏遠之地,崤國的五位新晉天階,獨有中州的那一位心中凜然。
而其他的四位,如徐亦山,如南屏秀,如甘從式,如許同輝,則只是以他們各自的方式感受著身邊的那種威勢,然後得出各自的結論。
「這位王前輩,實力應該比老師高了一階。」徐亦山心中默默,「也有可能是一階半。」
「如果小秀兒在這裡,她能不能看出這位前輩的一些弱點呢?」南屏秀心中莫名其妙地升起荒誕的設想,然後又迫不及待地把這念頭給掐滅。
「天階之威,果然非凡,如天如地傾壓。」甘從式心中暗嘆暗贊,「不知老夫幾時,也能有這般修為?」
他只是讚嘆著,心中卻並無羨慕。
因為如果這位前輩知道他的造化,他的經歷,只會反過來羨慕他。
關於這一點,甘從式無比堅信。
而至於許同輝,在和其他人一般默默地感受和體悟著的同時,則只是讓自己進入一種極寂的似睡非睡的狀態,然後在那種狀態下,他默默地問道:「少爺,這位前輩是什麼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