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
當時程曉靜給了自己一個非常難過的眼神。
她的離開是不是同樣地逼不得已。
她到底為了什麼原因要離開。
程曉靜愛自己的工作，不是因為這份工作帶給她的榮耀。
而是每一次新生所帶來的喜悅。
每一次在死神的手裡面，將母親和孩子的性命都搶回來的那份幸福。
以及在危難的關頭，用自己畢生所學和經驗化險為夷之後的那種成就感。
每次程曉靜跟自己說起在醫院裡面發生的事情時，眉梢之間總會帶著滿滿的成就感。
那神采飛揚的感覺，到現在軍醫都記得清清楚楚。
見軍醫怔怔出神的模樣，林正宇知道自己的話對方已經上心了，這就像是下了藥引。
只要待會兒葬禮現場，軍醫看到了那段視頻以後，這句話的作用就會發揮到最大。
這一刻。
林正宇仿佛通過軍醫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這句話的話，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度過那段黑暗的日子。
但軍醫那句話說得對，有些人就算離開了，在你心中的位置也只會越來越深。
那個位置沒有任何人能夠取代。
那就是心中的白月光。
誰都無法取代的白月光。
「先去做個全身檢查，然後我就帶你到葬禮現場，葬禮中午才開始，現在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林正宇說著，按了按病床前的呼叫鈴。
醫生很快就過來了。
林正宇交代了一番之後，醫生和護士就一起推著病床，帶著軍醫去檢查。
軍醫的臉色始終不太好看，但林正宇全程屏蔽掉軍醫所發射出來的冷訊號。
笑話！
自己可是從小待在北辰夜那個冰川身邊的。
小時候的北辰夜，冰凍程度就已經和現在的軍醫有的一拼，更何況是成長以後的北辰夜，那殺傷力更是可見一斑。
在那樣的情況下，林正宇早就已經練就了一身抗凍功夫。
見林正宇直接屏蔽掉了自己發出的訊號，軍醫也沒有辦法。
現在只有配合才是王道。
檢查開了綠色通道，一路非常順暢，但拿到所有檢查結果也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當主治醫生皺著眉頭，還在想著到底應不應該讓軍醫出院的時候，軍醫直接一把將主治醫生手中的報告單拿在手中。
嘩嘩嘩——
軍醫翻動報告單的速度非常快。
「只要定期回來換藥和紗布就可以了，出院絕對沒問題，我自己是醫生，你不用騙我！」
軍醫冷聲說著。
主治醫生的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外面的空氣指數太差了，你的傷口還不能碰水，一旦碰水的話，造成局部感染，很可能會發展到全面感染，到時候想要治療就晚了。」
「不會碰水，林少會給我請護工，上廁所都陪著。」
軍醫面無表情地說道。
最後的那句話，卻讓林正宇有些忍俊不禁。
雖然這種時候，覺得對方說話好笑，似乎不是什麼厚道的事情，但林正宇是真的覺得此刻軍醫說了一個很冷的笑話。
「沒錯，我會請人二十四小時地陪著，就連上廁所都陪著，絕對不會讓他接觸到任何的細菌和水。」
林正宇信誓旦旦的說著，就差沒給醫生下保證書了。
「病人現在情緒不能激動，還有……」
「醫生，你再說下去，就耽誤我接下來的形成了。」軍醫毫不留情地打斷。
那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著實懾人。
主治醫生吞咽了一口口水以後，覺得不適合繼續再說下去了，畢竟對方也是醫生，自己現在所說的這些在對方聽來，都沒有任何的權威性。
危險性其實對方心裡已經非常清楚。
之所以明知道危險還去，那定然就是別人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的情況。
……
出院。
直奔葬禮現場。
一路上。
軍醫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他坐在醫院配的輪椅上，看著窗外不斷飛逝而過的景色，手心不斷地捏緊、再捏緊。
一直等到達之後，軍醫迫不及待地推著輪子直接下了車。
林正宇見狀，快速上前幫忙推輪椅。
「你的手現在還不適合用力，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葬禮現場的話，你不應該這麼強求自己。」
林正宇沉聲說道。
軍醫的臉色頓時一沉，但是無可否認的，林正宇現在說的話，讓人無法辯駁。
他的手臂經過了幾次裂傷，傷口已經非常大。
如果現在勉強自己推輪椅進去的話，到時候完全會因為失血過多再次暈倒。
沒再說什麼。
軍醫任由林正宇推著自己進了葬禮現場。
白色的玫瑰花、菊花、香檳、百合等鮮花從門口的位置一直往裡延伸。
白色的幕布，黑色的地毯，讓整個葬禮現場看上去更加地肅穆，讓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高高掛起。
工作人員進進出出地在忙碌著。
大廳的位置，人們贈送的花籃和花圈擺滿了整個大廳，只留下了兩條讓人行走的路。
這些都足以證明程曉靜的人氣。
悲哀的音樂在稍微靠近的時候就飄了出來。
林正宇的心也跟著向下沉去。
這一刻，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離世的悲哀。
這樣的場合，是林正宇非常害怕面臨的。
這樣的場合充滿了悲傷和眼淚。
誰都不希望自己的親人離開這個世界。
可偏偏卻是那麼地無可奈何。
生死，從來都不由人掌控。
生，無法選擇。
死，無從得知。
滴答——
水滴低落的聲音聽上去清脆而微小。
在隱約的音樂聲中，幾乎可以忽略。
林正宇低頭看去，就看到軍醫拿出手帕擦拭著自己的眼睛。
那水滴滴落的聲音，原來是軍醫掉淚的聲音。
或許是這個場景。
或許是這個音樂。
又或者是都有。
在這一刻，不斷往裡走著的過程中，林正宇的眼眶也開始微熱起來。
剛一進門，就聽到了抽泣的聲音。
程曉靜的冰棺旁，家人們圍在一起，哭成一團。
程曉靜就這麼安靜地躺在冰棺里，她的屍體被保存得很好，臉上更是畫著精緻的妝容。
看著這樣的程曉靜，又有多少人能夠知道，她其實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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