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得多想點讓自己高興的事,就像你之前那樣,撒歡地活著不挺好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要是鬱悶了,你就喊一喊,加油,奧利給!」
趙金麥喊完,似乎是感覺情緒不太對,接著變換著不同的語氣,又喊了幾嗓子。
可是總也抓不住應有的情緒。
回頭看著張恆。
「我剛剛……是不是挺傻的?」
呃?
傻?
哪裡傻了?
這一段可是故事裡兩人實現感情升華的關鍵。
凌敏與呂途最初相識雖然源於一場交易,但是隨著劇情的推進,兩人在對彼此的陪伴中逐漸萌生的愛情才是最讓人動容的。
他們因換腎而結緣,卻在相處中產生了真摯的情感。
這份愛情,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刻意的渲染,卻通過一個個細微的動作、一句句樸實的話語,感動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當凌敏在天台上對著對講機喊出「奧利給」時,呂途在房內也回應著同樣的口號。
就是在這一刻,兩顆心緊緊相連,整個世界都要為之動容。
這種純粹而真摯的愛情,能讓人感受到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也讓人對愛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張恆所說的,趙金麥並非不懂,可就是……
「我還是覺得挺傻的。」
「沉浸在愛情中的男男女女,偶爾冒傻氣,不也挺正常嗎?」
趙金麥看著張恆:「那你為我傻過嗎?」
呵!
張恆笑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傻的一直都是我。」
說完,趙金麥也笑了。
「再來!」
開機第一天,拍攝工作磕磕絆絆的,臨收工前,韓延意有所指的說了句。
「再好好找找人物的狀態。」
說的是誰?
看趙金麥現在的刻苦勁兒就知道了。
可能是對角色理解存在偏差,趙金麥今天呈現出來的凌敏,始終無法讓韓延感到滿意。
「奧利給!」
喊過之後,趙金麥像是脫力一般,大口喘著氣。
再回過頭的時候,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轉天,拍攝現場。
趙金麥默不作聲的在一旁做著準備,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韓延的目光幾次從趙金麥的身上掃過,想說話,可幾次都放棄了。
「六哥!你……別讓麥麥壓力太大,剛開機,一切慢慢來,短時間沒辦法進入狀態也很正常。」
韓延並不是個嚴厲的人,趙金麥現在的狀態,讓他懷疑是不是自己昨天說的話太過了。
張恆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韓延解釋,總不能說小女友頓悟了吧。
「我……會和她說的。」
「這就好,這就好。」
韓延走了,作為導演,他還有好些事要忙活,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一個演員的身上。
「怎麼樣啊?」
韓延剛坐下,在戲裡扮演呂途媽媽的徐凡就過來了。
曾經的大青衣,上了年紀之後,如今更多的也只能在影視劇里扮演媽媽的角色。
昨天,趙金麥的表現,徐凡也能感覺到很掙扎。
如果女主角立不起來的話,整部戲都得垮了。
「看看再說。」
徐凡聞言沒再說話,她是王景華請來幫忙的。
如果趙金麥還是找不准狀態的話,徐凡也在考慮要不要幫忙。
「攝像OK!」
「燈光沒問題!」
「音響準備好了。」
「演員就位,就位!」
劇組的幕後已經和韓延拍過兩部戲,各部門之間配合默契,對韓延的想法也能理解到位。
準備工作做起來自然十分流暢。
呼……
趙金麥吐出一口氣,起身走到了她的位置上。
等會兒要和她對戲的演員,也感覺到這小姑娘的氣場都不一樣了。
昨天這場戲拍了一下午,最終也沒能拿下,雖然大家誰也沒說什麼,可心裡終究還是不痛快。
因為一個人,耽誤大傢伙的時間。
如果趙金麥不是投資人的女朋友,估計早就有人說怪話了。
「Action!」
「妹子,我上次帶的那家人,明天上午還想再來看一次房。」
扮演房產中介的演員,說出這段台詞的時候,儘管臉上帶著笑,可那笑容也像是例行公事一樣。
「你那些藥什麼的,能不能暫時收一下,你擺在那兒讓客戶有點不舒服。」
「我沒有別的意思啊,一會兒就行,畢竟我們這也是服務行業,請你諒解一下啊……」
自始至終,趙金麥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變化,眼神空洞,目光根本沒落在那個房產中介的身上。
按照劇本,這個時候,應該趙金麥接台詞了。
可她卻好像忘詞了。
韓延看著,並沒有急著喊停,他感覺趙金麥應該是有別的想法。
對戲的演員這個時候,有點兒慌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你……」
剛開口,突然感覺趙金麥的目光變得凌厲,就像是兩把刀子一樣,仿佛要將他刺穿。
緊接著……
「房東違約賣房我忍了……」
趙金麥的語氣冰冷中帶著絕望。
像是在對中介說,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們一波波帶人來看房,我也配合了。」
說到這裡,趙金麥的語氣不再冰冷,而是變得疲憊、無力,還有……
絕望!
「你們現在還要求我把藥給收起來,是不是太得寸進尺了。」
淚水已經蓄滿了眼眶,再開口的時候,滿是委屈。
「病人就這麼晦氣,這麼見不得人嗎?這個房子裡住著生病的人,影響你們賣房業績了是吧?」
中介張口結舌,下意識的想要安撫,可手剛抬起來,就被趙金麥給揮開了。
「你別碰我!」
一聲尖厲的悲鳴。
監視器後面的韓延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似乎是感覺像剛剛那樣歪歪斜斜的,是對演員的不尊重。
「我就在這說!」
趙金麥的語調下沉,人就像是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
「我也不想這樣發瘋賣慘,但你們真的太欺負人了,又不是我想生病的。」
提到「病」這個字,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我就住在這兒,這兒離我排隊的三家醫院都在5公里以內,無論哪有腎源,我都能第一時間趕到。」
聲音哽咽,語氣滿是堅定,還含著一絲祈求。
「萬一我出現肺水腫、心衰、腦出血這種要命的併發症,救護車能趕在我死之前把我給接走!這是我的生命線,我是個病人,我就是想活著!我就是想活著!」
說到最後,趙金麥的情緒已經崩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和她對戲的演員一時間手足無措。
張了張嘴,像是要為自己辯解。
不是我的錯啊!
導演,你個鱉孫,還特麼的不喊停。
對上演員幽怨的目光,韓延這才反應過來。
「停!」
說完站起身,用力的拍著手。
剛剛這場戲,絕了。
張恆在韓延喊停的第一時間就小跑著到了趙金麥身邊,輕聲安撫著。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像趙金麥現在的狀況很常見,演員入戲太深,與角色形成共鳴,一時間沒辦法從角色中抽離。
張恆不安慰還好,聽到他的聲音,趙金麥覺得更委屈了。
凌敏已經那麼慘了,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症,她只想活著,沒有別的訴求了,可就因為她是病人,房東覺得晦氣,就要毀約。
中介更是帶著張笑臉一步步的逼她。
「人想活著,怎麼就這麼難。」
「我明白,我明白。」
另一邊,韓延讓攝影師將畫面接了過來,一遍一遍的看,感受著趙金麥每一個階段的情緒變化。
「徐老師,您覺得怎麼樣?」
徐凡的注意力也在監視器上面。
聽到韓延的話,沉吟了片刻才開口道。
「我在她這個歲數,絕對不如她。」
自己20歲的時候在幹什麼?
徐凡已經記不清了。
「這姑娘……以後了不得。」
起點不低,資源不缺,最重要的是,徐凡從趙金麥的身上,能感受到一股子狠勁兒。
要想在演藝圈混出頭,沒有這股子狠勁兒可不行。
剛剛趙金麥看向中介的那個眼神,就好像只小豹子一樣。
韓延沒想到徐凡對趙金麥的評價這麼高,又看了一遍剛剛那場戲。
雖然和他設想的還是有點兒偏差,但是……
趙金麥的演繹似乎更好。
「準備下一場。」
呃……
說著,韓延抬起頭,正要摘掉耳麥,卻發現趙金麥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抬起的胳膊僵在了半空,看上去顯得十分滑稽。
「你……」
「我是不是凌敏?」
啥?
「我問你,我是不是凌敏?」
趙金麥銳利的目光,讓韓延突然感覺到一陣心虛。
這是咋了?
六哥呢?
趕緊把你媳婦兒帶走。
我……害怕!
「韓導,說話啊!」
徐凡小聲提醒了一句,看著趙金麥,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孩子了。
韓延這才反應過來,昨天訓了人家一頓,現在人家來討說法了。
「凌敏就是你,你就是凌敏,這個角色就是你的了。」
趙金麥抿著唇,盯著韓延看了一會兒,轉身就走。
呼……
韓延鬆了口氣,自嘲的笑了。
「這小姑娘,還挺有性格的。」
剛說完,就聽見趙金麥喊了一嗓子。
「韓導服了,他服我了。」
嘿!
我是那麼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