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跨越十年的和解，電競的真諦
「都進來吧！」葉修無奈地朝著門外招呼了一聲。
只見門外一下子安靜了幾秒鐘，然後以陳澤彬為首，嘉世五小隻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
看著阿彬臉上不情願的神色，很明顯他也不太想打這個頭陣。
但誰叫這孩子耿直呢，其餘四小隻都喜歡攛掇著他做排頭兵。
葉修捂臉，這倒霉孩子。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
五小隻嘰嘰喳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阿彬硬著頭皮回話道：
「差不多從你們聊孫翔前輩的時候就開始了。」
得，那就是從頭到尾基本上都給聽完了唄。
既然都這樣了，那葉修也沒有必要再委婉什麼，乾脆利落地解釋道：
「既然如此，你們應該也知道了，目前擺在伱們面前的，確實是一個風險很大的機會。」
「以你們目前在LSPL所表現出的實力，確實也算是有了去頂級聯賽闖蕩闖蕩的資格。」
「所以——」葉修的話還沒說完，除了向來聽話的邱非以外，其他四人已經激動地喊了出來：
「去！當然去！」「有這機會肯定不能錯過啊！」
其中又以陳澤彬這小子喊得最為大聲。
陳澤彬為人耿直，沒分寸，情商一般，但他不蠢。
如果要說嘉世五人誰最沒有機會混上一隊的輪換的話，他陳澤彬大概是當仁不讓。
他和唐柔的風格非常相似，但整體實力卻要比唐柔弱上了一截。
他能做的事情唐柔都能做，而且做得比他好。
唐柔做不了的事情，他更是束手無措。
這就註定了他幾乎不可能在唐柔沒退役的時候搶到出場機會。
雖然說唐柔也22了，打三四年之後，陳澤彬估計也能夠接班。
但他自認為等不了那麼久。
畢竟，他是和家裡人鬧翻了，才偷跑出來打職業的。
如果不是自家便宜堂姐從中斡旋，他早被他老爹抓回去了。
雖然現在他在二隊打得是風生水起，但LSPL畢竟是LSPL。
拿著陶老闆開得幾千塊工資，想要就此說服父母允許自己繼續在職業聯賽打拼，多少有那麼一點點不現實。
所以為了繼續追逐夢想，要麼多掙點錢，要麼打出成績，就成了陳澤彬必須要全力追求的目標。
而其他幾人，大多也是類似的想法。
電競領域越是發展，體系越是完備，這些小年輕就越有緊迫感。
尤其是在之前那一波大撒幣之後，不少在LSPL的手下敗將都先他們一步，得到了在LPL效力的機會。
頓時就讓哥幾個更加急眼了。
去北美打比賽，這個機會一定要把握住！
葉修早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猜到大概會是這麼個反應，
十六七歲的孩子，又都是些沒見過啥世面的網癮少年，哪裡知道去北美這種地方打比賽的風險。
只是現在，葉修也不打算繼續攔著他們了。
夏季賽最多也就三到四個月的時長，甚至可能更短。
而北美那邊又有著那位蔡老闆的團隊，以及吳雪峰這兩重保險看護著。
五個孩子雖然說性格各異，但都不是太頑劣的孩子。
哪怕是離家出走跑出來打職業的阿彬，在職業以外的領域，也出乎意料地純得不行。
「那這樣，老吳，就有勞你管得嚴一點咯。」葉修無奈地笑了笑，朝著電話中的吳雪峰說道。
聽到葉修這等同於鬆口的話，孩子們頓時齊刷刷鬆了一口氣，然後就是小聲的歡呼。
哪怕是向來最老實的邱非，此時也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他們，要去北美的聯賽，為自己的未來打拼了！
「沒問題，保證讓他們心無旁騖。」電話那頭，吳雪峰輕笑。
總算是說服這個頑固派了。
也不枉他這個退圈多年的老東西都特意出山一趟。
他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上面是幾乎擠滿了一個硬碟的比賽錄像，和各種各樣的文檔和表格。
都說是帶孩子了，吳雪峰的職責肯定不僅僅是管理嘉世五小在北美的生活。
在他和陶軒商量的結果中，他將親自擔任嘉世的主教練。
一想到這個，他就不禁有那麼些感慨。
如果當年榮耀職業聯賽對於退役選手的出路也有這番詳盡的安排，讓他們可以在訓練之後出任教練、賽訓組等崗位，
或許他當年也不會就那麼徹底和嘉世告別。
畢竟，他離開嘉世並不是因為和誰有恩怨或者矛盾，純粹是因為年齡大了，操作下滑了，打不動了而已。
但要論頭腦，哪怕多年過去了，他也沒有比自己的巔峰期下滑多少。
「教練嗎……」吳雪峰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一向平和的雙眼之中，也悄然帶上了些許的鋒芒。
「說起來，我應該是全世界職業選手之中，為數不多的職業生涯百分百冠軍的選手。」
「如今當了教練了，要是稀里糊塗地破掉了這個不敗金身，那倒是頗有些划不來。」
「所以，先帶那群孩子，拿個冠軍來玩玩吧。」
……
「行了行了，都去訓練去！」
俗話說得好，卸磨殺驢。
在藉助孩子們讓葉修這傢伙終於鬆口之後，陶軒露出了他帶惡人的真面目，將孩子們趕去了訓練室。
不多時，這間房間就只剩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老男人，和一個二十來歲，但也頗有老男人氣質的混蛋。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某種沉默。
「你說我是不是很搞笑？」陶軒突兀地開口：
「在咱們成績最好，最有希望，威勢最盛的時候，我滿腦子都只有如何將嘉世更徹底地商業化。」
「可現在，聯賽體系好起來了，商業化了，正應該大力掙錢的時候，我卻反而在這當倔驢了。」
「要是當年我就有那麼一股心氣，你說咱們會不會直接就四連冠了？」
說這話的時候，陶軒的神色似笑非笑，似有自嘲，但好像又只是玩笑。
回想起來，陶軒一直覺得，嘉世沒能夠完成四連冠，他是有責任的。
從蘇沐橙加入嘉世開始，陶軒的目的就不純。
為了提升商業價值，他幾乎是將那些葉修拒掉的商業代言一股腦地在蘇沐橙的身上找了回來。
蘇沐橙確實爭氣，讓陶軒和嘉世賺的盆滿缽滿。
但也不可避免地缺席了很多的訓練。
陶軒這些日子就一直在想，要是當時稍微收斂一些，就靠著那支張新傑剛出道的霸圖，真就能給剛剛三連冠，還換了一波血的嘉世掀翻了？
「不衝突啊！」葉修依舊是習慣的混不吝的語調，「你這可是跟蔡老闆那樣的龐然大物搞合作，還不算商業化成功的案例？」
「至於以前，相信我，哪怕老吳不退役，沐橙不接代言，我們所有人團結一心，我們也贏不下來。」
「霸圖有這麼強？讓你都沒自信？」聽到這樣的喪氣話居然從葉修的嘴裡說出來，陶軒覺得蠻新鮮的。
葉修淡定地搖搖頭：「不是霸圖強，是聯盟不可能允許同一支戰隊連續四年奪冠，那將會是對聯賽的毀滅性打擊。」
但凡是商業化聯賽，尤其是逐漸成熟的商業化聯賽，一直連冠就幾乎不可能出現。
哪怕真的有那支隊伍組建起了銀河戰艦，聯賽官方也會想方設法地將它拆掉。
畢竟，一檔被某個隊伍完全統治，剛開賽就可以宣告大結局的比賽，又有誰愛看呢？
所以嘉世的上限就是三連冠，第四冠必須要用來捧起一支新的戰隊。
這支戰隊應該是本身就自帶流量的老牌戰隊，而且最好和嘉世有點恩怨。
要是總決賽能夠踩著嘉世加冕冠軍，那就是聯賽官方最願意看到的結果了。
二虎相爭，絕代雙驕，無論哪個競技領域，都是長盛不衰的話題。
所以，在第四賽季，哪怕嘉世自己不拉跨，到時候聯賽官方也會想方設法地制裁。
說不定哪個版本的更新就給戰法一個奇爛無比的高等級大招，讓他們感受一下何為「平衡性調整」。
「也是。」陶軒認同地點了點頭，突然有些好奇：「話說你怎麼會去研究這些東西的？你不應該最反感的就是這些商業運作的玩意兒嗎？」
「是啊，以前確實很反感。」葉修一點也不避諱自己過去的想法。
「那時候我總覺得，電子競技，場上決定一切。只要在比賽場上表現得夠好，就能夠解決一切的問題。」
「這是我在這麼多年的遊戲生涯之中，所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驕傲。」
「只不過嘛——」他的眼神忽然有些飄忽，似乎是在回憶過去。
「這些驕傲，早就已經被徹底擊碎了。」
陶軒一愣，隨即瞳孔微微一縮：「你說的是，裴總？」
「對啊。」
「那個雪夜，心理防線被擊碎的，不只是你。」
「還有我。」
葉修被嘉世趕走的那個晚上，裴雲騰和騰海集團確實一上來就幫他出了頭，讓嘉世為他們的自大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真的站在葉修這一邊，反對商業化，反對運營。
恰恰相反，要是論立場，騰海一直是和嘉世是一致的，他們比嘉世更加支持電子競技的商業化和正規化。
之所以為葉修出頭，純粹是因為嘉世的操作，哪怕從商業角度來考慮，也蠢得沒眼看罷了。
而在那之後，裴雲騰和葉修交流最密切的那段時間，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理念，對葉修進行著最為直接的衝擊。
他讓葉修看到了他以前一直堅持的，不露面的理由，所謂的離家出走，在網際網路時代到底是一件多麼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讓葉修看到了，聯賽的商業化，正規化，能夠給選手帶來多少的利益。
他讓葉修看到了，只有做好聯賽的運營，才能夠進一步擴大影響力，進而逐步改變職業選手們的命運。
葉修原本的那些堅持，在裴雲騰不斷拋出的鐵證面前，顯得那樣脆弱。
尤其是在他拿著騰海給他的直播合同和天價簽約費，開始從無到有建立起興欣這支戰隊，從某種意義上，自己當了一回戰隊老闆之後。
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錯得可笑。
「一旦承認了自己錯誤的事實，在回頭看去的時候，一些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現在就已經很清晰了。」
「為什麼嘉世會走下坡路，為什麼隊員們會逐漸和我這個隊長離心離德，為什麼我們之間的矛盾會激烈到那樣的程度。」
「因為我的傲慢。」
葉修用的詞非常重，但他確實是這麼覺得的。
回首再看，嘉世的諸多矛盾，有太多種低難度的解決辦法了。
先不說離家出走這破事到底算不算一個無法面對的黑點。
哪怕算，如果當年，葉修能夠和陶軒，和管理層開誠布公地說清楚，又哪裡會有那麼多的矛盾？
陶軒又不是真的黑心資本家，只要葉修願意和他說開，積累的怨氣至少能夠消掉九成。
但葉修沒說。
和隊員們的交流，如果葉修能夠學一學老隊友吳雪峰和他相處的模式，不去拘泥於隊內嚴父的定位，說不定也不會鬧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當初的自己太傲了，傲到什麼事情都覺得可以憑藉自己一個人解決，傲到不願意和任何人敞開心扉。
聽著葉修看似輕鬆的自嘲，陶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
說到底，嘉世能夠鬧成這樣子，純粹就是因為攤上了兩頭倔驢。
互相不願意開誠布公，不願意將心比心，有什麼事就在心裡硬憋著，最終矛盾越鬧越大。
而現在，這兩頭倔驢，卻又在顛沛流離之中，再次上了同一條賊船，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
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奇妙。
「所以在那之後我就會去主動地觀察那些有關俱樂部，甚至是聯賽運營中的細節，去——」葉修還在說著。
「了解那些幹什麼？那是你一個職業選手該乾的活嗎？」陶軒突然打斷了他。
葉修愕然地抬頭，只看見陶軒目光不知不覺已然變得清澈：
「純粹和固執，確實是你葉某人的特點，但卻絕不是缺點。」
「要是你不那麼純粹，我們也不可能拿到三個總冠軍。」
「俱樂部的運營，商業化的活動，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我們管理層應該去學習和了解的，選手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賽場上爭取勝利，僅此而已。」
陶軒突然笑了，笑得釋然，卻又躊躇滿志。
「老嘉世早完蛋了，再去反思它出現的問題也沒用。」
「我們能做的，就是把握住現在的機會。」
「就和以前一樣，我在後方為你，為我們的選手們搞定一切後顧之憂。」
「而你，帶隊去給我把那個該死的總冠軍，拿回來！」
說完這些，陶軒突然感覺到一陣輕鬆。
在過去的一年之中，雖然他和葉修之間的關係重歸於好，但那是建立在他主動且徹底的滑跪，以及雙方共同的利益需求上的。
有關過去的摩擦和尷尬，二人心照不宣地選擇了迴避，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
而現在，再度提起那些往事，好像……也不是特別難以啟齒的事情嘛！
嘉世五小隻去了北美，陶軒最後的心結也得以解開。
此時一身輕鬆的他，只想要珍惜這次從頭再來的機會。
這次，他一定要和葉修一起，打造國內，不，全世界範圍內，最成功的電競豪門！
時隔多年，葉修又看見了十年前在那家網吧之中，還是網吧老闆的陶軒，那熟悉的眼神。
帶點中年人特有的精明，卻也有愣頭青式的鬥志。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了。
也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糾結那些過往的事情幹什麼。
作為興欣的隊長，他現在唯一需要關心的，就是如何掀翻如日中天的繁花和猥瑣發育的藍雨，拿到那個夢寐以求的總冠軍。
過去，他之所以沒能夠處理好嘉世的隊內關係，就是因為他將太多的東西背負在了自己身上。
吳雪峰退役之後，除了操作和指揮，他還要帶年輕人，和管理層交流，甚至還要幫著蘇沐橙處理不少商業上的玩意兒。
擔子背負得越多，越容易忙中出錯。
看著態度誠懇的陶軒，葉修不由得想到一件事：
「有現在這群值得信賴的夥伴在，自己是不是也能夠放心讓他們承擔起一部分的責任了呢？」
要不，試試吧。
想到這，葉修笑了。
「行，那以後這些事情，我可就不管了。」他伸出手。
陶軒一愣，隨即也笑著伸手：「打好你的比賽就行了。」
兩隻手握在一起。
「奪冠？」
「奪冠。」
……
數日之後，LPL和LSPL的夏季賽終於將要到來，各隊也官宣了他們的夏季賽大名單。
但其中令人疑惑的是，LSPL春季賽冠軍戰隊嘉世，出站名單上，卻換了一批名不見經傳的生面孔。
之前的冠軍五人組到哪裡去了？眾人疑惑。
在本賽區翻了半天，沒能夠找到他們的去向。
直到隔壁LCS也公布了大名單，眾人才在LCS的某支戰隊大名單之中，看到了五人熟悉的面孔。
頓時，不止LPL，全世界的電競圈都是一片譁然。
而五個愣頭青遠走他鄉的職業生涯，也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正式拉開帷幕……
第一更，一會兒還有。
今天和朋友出去吃了個飯，所以晚了一點。
月底了，來點票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