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不倫的想法所震驚，了清飛快收了書，決定終結此次會面。
卻讓卅靈止住了：「帝君，這幾天，你和小師侄似乎又回到五年前了？」
了清手下動作一頓：「並未。」
前幾日願紫誅找他哭訴求罰，他們依然是共寢，只是願紫誅的舉止收斂了許多。
他們二人的相處，這幾日倒真像師徒了。
卌渺摸著下巴：「是嗎？我看帝君近來心情不好，似與五年前無異。」
了清看也不看他們，態度冷淡得可以。
卅靈道：「哈……雖然說著有點怪，但是，帝君，還是之前那句話，自昆玉離去，直到願紫誅出現，我才又看到你和我們玩笑。」
五年前，本來日日撒嬌要師尊抱著睡覺的願紫誅突然提出要搬離寢殿，分房而睡。
那是他們頭一次見到喝醉的了清帝君，以往這樣的帝君讓昆玉那傢伙嚴防死守著，誰能看到呢？
且，到了大乘之境，如非特地摒除修為壓制，一般並不會有喝醉酒的情況。
了清自現世便修為高深，也僅在昆玉面前會散去修為大醉一場。
那晚，哪怕是沐浴過後前來懸壺峰拜訪，了清身上仍存若有似無的酒香，且雙目迷離，思維遲鈍。
懸壺濟世道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是否是師徒鬧矛盾了，了清也不多言。
三人對坐許久，了清才道：「嗯，他長大了。」
孩子長大了，總有些家長無法理解的行為，也總會對家長生出叛逆之心。
了清養了願紫誅多年，願紫誅一直都乖巧懂事，始終愛黏著他，了清從未想過一刻不見他便會哭的徒弟會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道要離開。
青少年總會有一些叛逆期，了清不知道當初昆玉是怎麼教導峰主們的，總之峰主們在他面前甚是乖巧。
在面對叛逆期姍姍來遲的十五歲徒弟，了清與徒弟交流，詢問緣由。
換來徒弟的羞惱。
了清遂同意願紫誅的請求。
願紫誅卻更為憤怒。
最終二人不歡而散，了清自始至終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
居於再次回歸空寂的雲水間，了清看著書，不知不覺間將藏於酒窖中的酒悉數搬出。
最後恍惚迷濛之間，行至懸壺峰，讓卅靈與卌渺幫忙做一枚「陰陽引」。
那時卅靈便說，願紫誅出現後，了清終於有了笑。
此前總是一片清冷。
那時了清微醺，仍舊清醒，慢半拍地反應一下卅靈說的話，張口便是否認。
今時今日了清也是否認：「紫誅並非昆玉之替代品。」
言畢，不再多說，與二人告辭。
回了清峰，近來越發尊師重道的願紫誅迎了上來。
一切似乎與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願紫誅還是黏乎乎的樣子，抱著了清的手臂癟嘴道：「師尊去哪裡了呀，弟子沒找著師尊。。」
了清一如既往溫聲：「與懸壺峰峰主有事相商。」
帶著大型人體掛件坐下，了清執筆繪製陣法，願紫誅不吵也不鬧，安安靜靜待旁邊打坐。
氣氛一時寧靜，了清的心卻並不平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做過什麼。
那日共浴，若非他於神智稍有清明時召喚流音劍，及時制止局面，只怕當真會釀成不可預計的後果。
可是，即使這般，也已滋生禍患。
了清閉眼，回想共浴場景時呼吸悄然一滯，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盯著自己的手，卻不敢看一旁冥想的願紫誅。
正是這雙手，趁著徒弟昏迷之際，悄悄牽起徒弟的。
他這個當克制端莊的師尊，趁人之危，將昏迷徒弟的手放到自己身上。
他平日裡說得多正義凜然、高風亮節，卻還是對養了多年的徒弟心生貪念，行齷齪之舉。
當那雙與自己肌膚觸感完全不同的手握住他，了清渾身一顫。
當即慌不擇路，起身匆忙逃離，從來冷心冷清似與世俗欲望割離的了清帝君在雪山之巔坐了好久才冷靜下來。
周身血脈不再奔涌時，才想起來雙生靈泉里還躺著他敲暈的徒弟。
兀自臉紅心跳，了清裹緊衣物，將徒弟抱出，為其擦淨身體。
等待了清的又是一場難以熄滅火焰的熾熱。
了清早已察覺願紫誅的別樣情愫，他自己的心思又何嘗清白呢？
他從不在意俗世眼光，我行我素，自覺沒有什麼真理是流音劍出鞘而擺不平的。
當年將小蛇從火把下救出，忍不住為小蛇辯白。
想要收徒，選擇讓願紫誅先登一次攀雲梯，過一次問道路，名正言順收徒。
他護蒼生，全天下，眾生在他心裡，那倫理綱常卻不在，種種規矩於他不過虛妄。
他可以逾越世人遵守的禮法，卻不願讓自己護著的小孩受污言穢語所擾。
少年意氣風發，以為愛可以超越一切，可以不管不顧，憑著一腔熱情，悶頭向前衝刺。
了清是長者，是傳道授業解惑的師長，心中再是熱烈，也不能任由心意行事。
千百個春秋的差距，他怎可早早預定將將及冠者的往後餘生。
況且……
筆墨暈染，將陣法劃上收束，了清定定看著繪滿各種符文、陣圖的紙張。
他很早察覺天道有損便在尋找的方法，歷時幾百年，終於推衍完畢。
千年衛城邦、阻獸潮、算天機，建立昆玉山，護佑昆玉十二洲。
他從不遺憾早千年出生，不遺憾他早早發現天道殘缺，找出解決法門。
不遺憾，這補天之法，或因逆天而行，會產生不可預計的後果，他不能輕易許終生。
他只遺憾遇到願紫誅太晚。
若是更早出關，他寶貝這麼多年的徒弟也不至於徒受五年流浪之苦。
他對卅靈道，若是紫誅早生百年。
「若是」……
當他提及此詞，便是在心裡為那份可能做了遐想。
只是沒人能忤逆時間，既定的命運並非輕易可更改。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將桌案上一應演算紙張收好，以防結束冥想的徒弟看見從而發現端倪。
了清與睜眼的願紫誅對視。
他的心緒並不安穩，將徒弟支使出去或許會好一些。
給願紫誅安排一些宗門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