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歷河山一事自然是毫無疑義地拍板確定。
了清緩緩環顧一番在場瞪圓了眼睛的小孩兒們，微微彎唇：「大丈夫當朝游碧海而暮蒼梧。」
峰主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當晚回去連夜趕製籤條。
拜師宴便在峰主們的冥思苦想中以及紫誅的歡欣雀躍中到來。
與師尊穿著同款禮服走進大殿，迎著一眾人士或憤憤不平、或殺心濃郁的視線，紫誅不為所動，笑得開懷。
再怎麼嫉恨，今日他也要正式成為師尊的徒弟啦！
這些修士，沒一個能打的。
紫誅預料的眾修士破口大罵的場景並未發生，在昆玉山十二峰主絕對實力下，一切殺氣都化作飛灰。
紫誅心裡甜得冒泡，師尊護著的感覺真好！
正想著，魔尊挲摩翳氣勢洶洶衝上前來，下一秒便要開口質問。
了清：「魔尊大人，別來無恙。」
日天日地的魔尊大人立即臉如紅日，手足無措，磕磕絆絆道：「嗯……好久不見，你，帝君，你還好嗎？」
了清一笑：「一切安好。」
合歡宗宗主顏如玉推開挲摩翳，一把抱住了清的袖子，嘟噥：「帝君好生不厚道，竟瞞著我們偷偷收徒，妾聽了消息，難過了許久。」
「未忘昔日之約，特開拜師宴邀諸位前來。」了清幫顏如玉正了正步搖，「日前卌渺診治的可是你？如今好些了？」
顏如玉哼哼：「難為帝君關心了，只是新得了一枚丹藥，找濟世峰峰主看一看。」
語畢，笑靨如花地扶著步搖離去。
睥睨群雄的魔尊緊隨其後，攥緊了清給的小禮物，同手同腳坐了回去。
低頭，攤開的掌心裡躺著一隻草編的小鳥。
魔尊大人羞赧一笑，仿佛懷春少年。
佛子釋然子始終垂眸靜立了清身旁，不言不語，不聞不見，仿若木偶。
待了清將視線轉向釋然子，釋然子濃密睫毛一顫。
裹著僧袍的佛子看起來單薄，煢煢孑立，他雙手立掌，聲若佛音：「恭賀帝君喜得一徒。」
「承汝昔日讖言。」
當年了清帝君於修真界山川大河遊歷，曾與佛子釋然子同行。
臨別之際，二人遙遙拱手道別。
釋然子禁閉雙目，懷著隱秘情愫，開啟天眼於時間長河中眺望，瞧見帝君一生有一明顯子女宮。
子女非為帝君所撿小孩，而是師徒關系所占。
沒有人能知曉彼時佛子懷著怎樣的心情看他人的來生，正如此時無人能猜到佛子確定那時讖言實現後是怎樣的心緒。
佛子只是仍舊閉著雙眼，聲線平常：「玩笑之語，未想成真。」
了清道：「吾意欲年後遍訪名山大川，釋然子可要繼續閉關？」
釋然子低眉：「萬卷書已悟，當行萬里路。」
或許，在某個山麓，能如當年那般邂逅於河畔亦未可知。
紫誅扯了扯了清的衣角，知無涯前來告知了清吉時已至，了清向釋然子告別，轉身離去。
久闔雙目的佛子終究還是睜開了眼睛，眸底清明又不清明。
他看一眼帝君的背影，似被燙著一般，又緊緊閉眼。
「碧空明明，朗月懸太清。瞰下界擾擾，塵欲迷中道……惟願靈光普萬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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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佛語，不知是誰低聲輕喃。
挲摩翳支著下巴，凝神思索。
帝君要四處遊歷嗎？
他臉紅，若是能到魔界一游便好了。
他特地修建的宮殿早早便候著帝君的。
顏如玉視線轉動，盯上了懸壺峰峰主卅靈，斂眸，掩去眼底的沉思。
紫誅緊緊攥著師尊的袖子，心下很是不安。
頭一次意識到，他和師尊之間隔了不知道多少個春秋，今日與師尊相聊的這些人，他一概不知，也插不進他們的話，他終歸還是太小。
可是，他只是師尊的徒弟，他明明只需要享受師尊的疼愛便行了，不是嗎？
心底卻隱隱有個聲音在否認。
攥著捏緊了清的手。
他要修煉，他要強大，他要全修真界反對時，他能自己站出來以劍示諸君。
以兩位主人公安排，拜師宴一切行簡。
昆玉山掌門與太上長老一左一右居於主位，紫誅跪於下側，恭敬端著茶杯。
紫誅舉杯齊眉，以腰為軸，躬身獻茶。
師門無祖，帝君便是唯一之首。
第一杯茶，敬師尊，日後當敬之愛之，尊之仰之。
了清淺淺一抿。
第二杯茶，敬掌門，此後同門同源，從之崇之。
知無涯端起茶杯一飲而下。
第三杯茶，敬天地，至此大道三千，尋天問路。
茶水灑地，茶香氤氳，紫誅伏跪於了清腳下。
知無涯打開玉簡，沉聲：「昆玉紫誅，意志建議、道心穩固，性行淑均、聰慧勤勉，品性良善，今昆玉山太上長老了清峰了清帝君於此收其為徒，邀諸君與天地共同見證。」
玉簡緩緩升起，光華流轉，金色字符浮現。
知無涯：「滴血。」
紫誅咬破食指，將熾熱鮮血抹上玉簡。
「姓名。」
了清先道：「願紫誅。」
紫誅一愣，知無涯面不改色，在玉簡上寫上「願紫誅」三個金字。
「願紫誅，昆玉山第二代掌門知無涯座下第六千七百九十一位弟子，昆玉山太上長老了清帝君首徒。錄案畢，禮成。」
知無涯沉沉渾厚的話一出，無涯峰銅鐘轟鳴，鐸舌錚錚，聲音傳遍了整個昆玉山。
門人弟子紛紛停下，望向昆玉山。
昆玉十二峰中，唯有了清峰座下清淨無人，作為僅次於無涯峰的第二峰，每年不知有多少門人弟子擠破腦袋想入了清帝君門下。
但帝君素來獨來獨往，多年來峰內僅了清一人。
而今，終於多了個了清帝君首徒。
此時，這位總是高居神壇的了清帝君從高位走下，行至他的徒弟身前。
帝君緩緩蹲下，層層疊疊的禮服衣擺垂墜在身側，恰似盛放之蓮，亭亭淨植，不可褻瀆。
然，純淨若蓮、皎潔勝月者向面前的紫眸小孩伸出雙手，微微一笑。
昆玉山上下百花盛開，爭先恐後要向仙人獻上一切。
仙人卻只握住紫眸者的手，牽小孩起身，聽那小孩悶聲喚他：「師尊。」
仙人莞爾，眼角暈開一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