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來一股難聞的氣味,雖然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季莞爾已經猜到「珍奇園」是個什麼地方了。
季莞爾推著顧諶的輪椅進入,看到籠子裡豢養的野獸,眸中閃過一絲暗色。
「想不到頌嘉同學這麼有童心,竟然喜歡動物園這種地方。」不是要以自己的學生自居嗎?季莞爾露出笑容。
許頌嘉卻被她眼底的慈祥給噁心到了。
他再難維持唇畔的笑容,目光瞥過跟來的張部長和宋局長:「張叔,你們年紀大了,應該對這個不感興趣,我帶顧先生和季老師隨便逛逛,待會兒我們再會合。」
雖然許頌嘉的身份特殊,但張部長不可能讓許頌嘉在國事上搗亂。
他皺起眉,目光暗含著警告:「頌嘉,季小姐今天穿的可是禮服,把人帶來這種地方就已經很失禮了,你適可而止。」
聞言,許頌嘉的目光從季莞爾身上輕輕划過。
她身上的輕紗長裙是一抹極溫柔的藍色,帶著濛濛的淺灰,露出如玉的肩頭,肌膚更是白得晃眼。
視線往下,起伏的峰巒間擁出一道珍珠白的溝壑,隱在藍色的輕紗里。
優美的線條在細腰處收攏,仿佛纖細的不盈一握,裙擺散開,抬步間可見一雙筆直、修長的玉腿。
玲瓏雪足藏在高跟鞋裡,只露出精緻的腳踝,輕柔的裙擺垂在鞋尖上,阻擋了窺探的目光。
許頌嘉眸底翻湧,立刻收回了視線。只是腦海里卻一直回放著她紅唇微翹、淺笑盈盈的模樣,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風情。
就像她手裡提著的鑽石手袋,晶瑩、璀璨,咄咄逼人的艷麗,而她的柔軟,仿佛只為她身邊的男人展現!
何德何能呢!
許頌嘉心底湧出一絲譏諷,更多的是怎麼也壓制不住的嫉妒。
「頌嘉!」
張部長有些不滿,無視了自己的勸告也就罷了,自己跟他說話,竟然明晃晃地走神。這是完全不把自己這個老師放在眼裡。
張部長嘆了口氣。
算了,這些人的事情,自己瞎摻和什麼!事情搞砸了,就讓許頌嘉自己去兜底。
「張部長嚴重了,一條裙子而已。相同的衣服,我從來不穿第二次。」季莞爾話裡有話。
她瀲灩的目光從許頌嘉身上一掃而過,餘光卻一直留意著許頌嘉神色間的變化。
可惜的是,男人神情間不見分毫的波動。
「莞莞,盛情難卻,正好我們四下走走。」
「對了,季老師,你身上的傷好了?」季莞爾行動如常,絲毫不像受傷嚴重的病人。
可是那天,台上的那些鮮血可不是假的。
許頌嘉目光微暗。
雖然,季莞爾出現在這裡,已經讓他足夠意外了。
而且很多計劃都要跟著變動。
「還要多謝頌嘉同學那天挺身而出。」季莞爾笑了笑,只是臉上沒有半分感激之色。
「哪裡,我相信,當時的情況,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站在女士的面前。」
許頌嘉說完,掃了一眼顧諶的雙腿,唇角扯了扯:「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聞言,顧諶一雙深邃的墨眸閃過一道譏誚的光芒。
許頌嘉倒是和程恕如出一轍,就連攻擊自己的角度都一模一樣。
然而,比起程恕的光明正大,這個人的齷齪心思連透露都不敢。
藏頭露尾,這種人也配引起莞莞的注意!
「我雙腿殘疾,這是不可忽視的事實。不過……」
顧諶話音一轉,微微仰起了俊雅,一雙深邃的墨眸凝視著季莞爾,不見了以往的清冷,而是變得深情款款。
「莞莞從不在意我的殘缺。她跟我說過,一個人的完整看的是靈魂,對嗎?莞莞。」
最後一句,溫柔繾綣,入骨入心。
季莞爾櫻唇微翹,柔聲道:「你在我眼裡當然是獨一無二的。」一個獨一無二的騙子!
「幸好莞莞不會嫌棄我。」顧諶執起季莞爾的一雙素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許頌嘉暗暗轉開了目光。
這就受不了了?!
顧諶和季莞爾同時想道。
「頌嘉同學,不是說要帶我們去看有趣的東西嗎?」季莞爾不想在這裡多逗留,無他,味道太難聞了。
「走吧。」許頌嘉的完美面目產生了一絲裂縫。
*
目送著三個人走遠,宋局長的神情難掩擔憂:「部長,真的不要緊嗎?」
「有句俗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算你我想管,管得了嗎?」張部長心中多了一條顧慮。
顧諶一再提起讓自己嚴查季莞爾受傷的事件,難道……
難道許頌嘉在這裡頭摻了一腳?
張部長有些看不懂了。
……
珍奇園盡處是一處樹木茂密的森林。
季莞爾的高跟鞋踩在落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走了大概十分鐘,周圍出現了鐵絲網,上面明顯帶著電壓。
「裡邊養了一些有意思的大傢伙。但有專人從小餵養,性情很溫馴。顧先生和季老師要去看看嗎?」
許頌嘉邊說邊暗中觀察著兩個人的反應。
「有意思的大傢伙?」季莞爾彎起唇,「猛獸嗎?」
她的語氣雲淡風輕,一雙清澄的杏眼更是沒有半分懼意。
許頌嘉眼睛眯了眯。從前,她連指尖割破了都不敢看,雙目緊緊閉著,睫羽亂顫,楚楚可憐,惹人心痛。
自己想要有進一步的動作,想跟她更親密一些,她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說來就來,生生泡軟了自己的一顆心。
原來,過去種種,嬌弱是假的,深情是假的,自己不過是被這個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城破的時候,還記得她從城牆上高高躍下,還說什麼「來生再見」,呵!許頌嘉笑容諷刺。
「有老虎。也有獅子,還有狼。」
許頌嘉收起紛亂的心緒,慢吞吞地說道。
「顧諶,我們要去嗎?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哦。」季莞爾聲音嬌軟,一雙杏眼波光流眄,如絲如縷,柔柔地望向了顧諶。
仿佛這就是她的一切!
「莞莞,有我呢。」顧諶離開了輪椅,將季莞爾摟在懷裡,給她安撫和倚靠。
許頌嘉猛地收回了目光,周身被妒火燒灼,剎那間五內俱焚。
「許先生,帶路吧。」
顧諶目光清冷。
一路沉默。
許頌嘉領著兩個人走進了猛獸區。
老虎和獅子在空地上悠閒地散著步。看到生人進來,打了個響鼻,警惕的獸瞳還殘留著天性里的兇惡。
「季老師,你可以拿生肉來餵他們。」許頌嘉跟飼養員打了個招呼,用鐵叉子叉起一塊血淋淋的雞肉,丟到場地正中。
原本慵懶如大貓的猛獸撲了過去,慢上一步的發出不忿的嘶吼,聽上去十分瘮人。
「好像不夠吃啊。」許頌嘉目光含笑,望向遠遠站著的兩個人。
「你們要不要也來餵肉?」
季莞爾覺得,比起雞肉,許頌嘉更想把她餵給這些猛獸。
什麼仇、什麼怨啊!
季莞爾學著許頌嘉的動作叉起一塊生肉,朝著沒有搶到肉的老虎走去……
儘管這頭老虎很想朝著自己撲過來,但很可能是從小被馴獸師打怕了,只是在原地焦躁地踱著步子。
當季莞爾舉起鐵叉子,還不等她將鐵叉上的肉甩掉,老虎已經撲了過來,叼走了那塊肉,吞咽時露出鋒利的牙齒。
如果是膽子小的,早就被嚇哭了。季莞爾只是拍了拍手,丟了手裡的鐵叉子。
她走到顧諶面前,挽起男人的胳膊,皺了皺鼻子:「也不怎麼好玩啊,還不如你帶我去珠寶展呢。」
活脫脫一個貪慕虛榮的花瓶形象。
許頌嘉扯了扯唇。
他只是想要將她嚇哭,看她淚染雪腮,嚶嚶而泣,如過去一般,等著他安撫。
如今卻是成全了另一個男人!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