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天沒離
梁煙自己越喝越暈,周志波卻決口不提戲的事,只一個勁打馬虎眼,於是她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出來醒酒,貼牆走在半路上腳下發軟,剛想蹲下來緩一會兒,就被人提著後衣領從地上拎了起來。
「幹嘛呀。」梁煙皺著眉毛把自己的衣領搶回來,沒有注意到把她拎起來的人是誰。
梁煙身子貼著冰冷的牆壁哼哧哼哧喘氣,仿佛這樣就會清醒一點。
陸林誠大半個身子藏進酒吧燈光暗影里,確定在這裡不會太引人注意,然後又看了一眼梁煙,眉頭輕輕蹙起,問道:「姜木呢?你是自己來玩,還是別的事情?」
梁煙覺得自己碰上個好管閒事的陌生人,搖著頭結結巴巴道:「我不是來玩,我,我來談,工作。」
她話音一落,身旁突然走來一個男人,是周志波叫來的幾個副導之一,那男人找到趴在牆上的梁煙,沒注意站在暗處的陸林誠,一把撈起梁煙的手腕:「梁煙,周哥叫你吶,快回去。」
梁煙條件反射地想把手腕抽出來,搖著頭不願意跟他去:「不要,我不去了,你跟他說我要回家了,我不去了。」
男人仍把梁煙手腕攥得緊緊,不過沒再強拽她,只是笑了一聲說:「咱們不是說好談片子嗎,你這樣不去周哥該不高興了,好些人等著想見他都沒有機會呢。」
梁煙愣了愣,低頭咬著下唇。
那人繼續補充:「放心,待會兒我們親自把你送回去,怎麼樣?」他說著鬆開梁煙的手腕,「來,跟我走吧。」
梁煙似乎掙扎了一番,最終慢吞吞地抬頭:「對不起,我不去,我真的不回去了。」
「我要回家,我已經,喝醉了。」
男人臉上表情頓時變了:「梁煙,別惹不高興。」
他作勢要去拽梁煙,梁煙腳步踉蹌了一下,那男人也跟著回頭。
男人發現梁煙貌似胳膊被人拽著,正想讓人別多管閒事,結果一抬頭,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陸陸陸……」
陸林誠一手拽著梁煙,面上如罩一層寒霜,冷冷啟唇:「那個姓周的,是周志波嗎?」
男人萬萬沒想到竟然會碰到陸林誠,然後又看了一眼醉醺醺的梁煙,額上冷汗涔涔:「不是,那個,您聽我說,我們跟梁小姐來這裡真的只是……」
他話說到一半,陸林誠卻似乎根本沒興趣聽,冷笑了一聲,然後半扶半抱著梁煙走了。
男人看著兩人的背影,耳邊迴響著陸林誠的那聲地獄修羅般的冷笑,不寒而慄。
所以陸林誠和梁煙,到底是什麼關係?
……
梁煙被直接尖叫著扔到酒店套間沙發上。
剛才在車上就被鬧騰了一路,陸林誠把她成功弄進房間後微喘,襯衫袖子挽到小臂,叉腰看著沙發上歪七倒八的女人,眉頭擰得緊緊。
「梁煙。」
梁煙一番折騰後酒醒了些,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從沙發上坐起來,這才認出對面正居高臨下的陸林誠。
把她撈出來的人是陸林誠啊……
梁煙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陸……林誠。」
陸林誠忍了一路,現在終於有機會說話了,看著似乎還迷糊的梁煙,也不顧她聽不聽得明白:「你是覺得你很有本事是嗎?談工作在酒吧里談,還要喝完了酒才能談?」
「周志明是哪種人,你不知道?」
梁煙也不知道聽懂陸林誠再說什麼了沒有,嘿嘿傻笑兩聲:「我知道。」
於是陸林誠真恨不得把梁煙腦袋撬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氣笑了:「明知道不安好心你還去?上一次撞在我手上,這一次又撞在我手上,梁煙,我是該說你運氣好呢還是我倒霉呢?」
「上一次?」梁煙懵里懵懂地抬頭,看到陸林誠生氣的臉,然後搖了搖腦袋,那三年的記憶還是一片空白,這麼也想不起來。
「唔,對不起。」梁煙埋首,臉上表情帶著痛苦「我記不起來,我真的失憶了。」
陸林誠又笑:「失憶?又是這個藉口是嗎,失憶了所以同樣的蠢事就可以犯第二次,如果今晚我沒在,梁煙,你現在該在哪裡?嗯?」
梁煙醉後像個被家長批評的小孩子,自知理虧,頭越來越低,最後快把腦袋縮進肚子裡。
空氣靜了靜,陸林誠似乎還想罵,直到聽見一聲抽搭。
梁煙吸著鼻腔里的眼淚,嗚咽起來。
她直接用袖口擦鼻涕,結果眼淚鼻涕越擦越多:「嗚嗚嗚你不要,罵我了。」
陸林誠看到梁煙的眼淚,然後咬牙:「你該罵。」
梁煙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抽搭抽搭委屈地不行,不停說著醉話。
「你以為,我們十八線,容易嗎嗚嗚嗚嗚……」
「你以為我想去啊,你以為我想喝酒啊,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可是製片人,我得罪不起啊嗚嗚嗚……」
「你那麼紅,當然不明白我的處境,我都沒戲拍了,我以前,以前,」梁煙打了個小小的酒嗝,「每天去試好多戲,各個劇組跑,明明都說我扮相好要用我了,後來角色總又被冒出來的關係戶給搶走。」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梁煙哭得像個淚人兒,雙頰通紅,「哐當一下,」她醉後誇張地比著手勢,「我就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我本來再慘還有戲拍,怎麼現在,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呢嗚嗚嗚嗚嗚……不,沒有什麼都沒有,」梁煙指著陸林誠,「還有你的,粉絲……嗚嗚嗚……每天定時來罵我。」
陸林誠有一瞬間都分不清梁煙到底是真醉還是裝醉,只聽她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胸口的氣突然下去不少。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一點了。
明天還得早起開工。
陸林誠嘆了一口,把梁煙弄到床上去躺著,然後認命地拿毛巾給她擦了擦手腳當作是洗漱。
梁煙一沾床就閉著眼睛摸索著脫掉衣服扔到床下,一個人睡了一會兒,然後感覺旁邊床墊向下一沉。
陸林誠剛去沖了個澡,渾身帶著沐浴液的淡淡的薄荷味。
他在影視基地拍戲,住的是酒店,只有一張床。
梁煙記憶又迷糊了。
這場面怎麼有點熟悉呢,上一次,好像,好像也是這樣,她晚上一個人正睡覺,然後旁邊床墊一沉,陸林誠就回來了。
然後,然後……
梁煙臉紅了,把腦袋死死埋進枕頭裡。
第二天她為了氣他,還跟他說沒感覺來著。
陸林誠伸手關床頭燈,看到梁煙像只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問:「怎麼了?頭疼?」
「沒有。」梁煙悶聲悶氣的聲音透過枕頭,她臉在枕頭裡面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憋住,抬起頭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陸林誠關掉燈,房間瞬間被黑暗填滿,他翻了個身:「睡吧。」
梁煙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狂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醉了還是清醒著,聞著陸林誠身上淡淡的氣息,突然說:
「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沒感覺,是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