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蒼老的聲音，好似活了一萬年，卻老而不死的婦人。
吹響號角，點亮全部符文後，丹妮的意識漸漸脫離現實世界的正午垂柳土道，升華到一處暗紅色的奇異空間。
空寂，冰冷，熾烈，沉重，壓抑，廣大。
與北京故宮門前人民廣場差不多面積的地板，一條十五六米長的紅龍曲卷著身子，爬伏在地。
此時，她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丹妮。
非常人性化的眼神，關鍵是，她還能與丹妮交流。
智慧似乎比大黑更高。
「你又是誰？」丹妮反問。
「你能吹響號角，難道還不知道我是誰？」紅龍用蒼老的婦人聲音嘆息。
這是一條母龍，語氣中有種「老嫗」的看透世情的滄桑。
「我知道你是屠龍者號角中的龍魂，知道你是製造這根號角的龍角的主人，但我不曉得你在瓦雷利亞的身份。更準確地說，我很好奇你與貝勒里恩的關係。」丹妮道。
「我就是貝勒里恩。」紅龍道。
「很多巨龍都叫貝勒里恩，我家先祖也有一條黑龍，被稱為『黑死神貝勒里恩』。」
丹妮輕飄飄來到紅龍對面，仔細打量她的形態。
與普通巨龍沒多大區別，只是特別蒼老，有種深沉的歲月感，體型與她的年齡不相配。
除此之外，丹妮隱約從她身上感受到半神氣息非常淡，就像把一杯可樂倒在浴池中，隱約能聞到一點兒味道，卻很難品嘗出來。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就是貝勒里恩，第一位貝勒里恩。瓦雷利亞祖神貝勒里恩，使用的是我的名字。」紅龍聲音平淡道。
「你叫貝勒里恩，那貝勒里恩原本叫什麼？」丹妮奇怪道。
「他叫『羊蛋』。」
「什麼？」丹妮臉上的肅穆表情皸裂了。
紅龍淡淡道：「他叫『羊蛋』，他二弟名為『羊角』，三弟是『羊眼』。
以牧羊為生的瓦雷利亞牧民，最喜歡用羊的身體部位給孩子命名。
羊蛋即羊鞭，在部落里是代表榮耀和神聖的稱號。
在羊蛋的族民中，只有部落統領的孩子才有資格叫『羊蛋』，就和後來很多強大的巨龍取名『貝勒里恩』一樣。」
丹妮身子搖晃，有種信仰幻滅的感覺。
原來，牛逼轟轟的貝勒里恩，在關掉美顏後，也是一位喬碧蘿殿下。
不過再仔細一想，似乎「羊蛋」這個名字又非常合理。
滿清的太祖還叫「野豬皮」呢！
後來成了開國太祖，「努爾哈赤」立馬從野豬皮變為「光明的聖裔」；他兒子也從普普通通、土得掉渣的「黃台吉」，變成高雅霸氣的「皇太極」。
——反正滿文都是立國後創造，他們子孫怎麼說都有道理。
「羊蛋和你什麼關係？」丹妮又問。
「你和你的龍什麼關係，我和他就是什麼關係。」
紅龍的語氣不再平淡，很複雜，有感傷，有懷念，有眷戀，也有些許哀怨。
「你是他的龍，能龍靈的龍？為何體型這么小？我能感知到，此地靈魂投影與實體形態差不多，你只有15米。」
丹妮即便早有猜想，此時聽到紅龍親自說出來，也感到有些驚訝。
一般情況下，巨龍當然是體型越大，實力越強。
難道，作為第一代血魔法的造物，紅龍的身體有缺陷？
「我說了，我和他的關係，與你和你的龍一樣。你與他們兩個只有龍靈關係？呵呵，他們還是你的孩子吧？」
紅龍目光中有一種看透一切的淡然，也有一種讓丹妮很不自在的親近。
嗯，她能感覺得出，此時的紅龍對她很友好，友好到親近。
——難道，我的「龍媽」屬性吸引了她，她要找我當媽媽？
丹妮荒謬地想。
「沒錯，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從石蛋中孵化了他們，五條龍，現在與我龍靈的是老大和老二。」
「大黑，小白，出來見客。」
「嗖嗖！」
丹妮眉心射出一黑一白兩束光，只一瞬間，便膨脹成兩條巨龍，體長30米的大黑，二十多米的小白。
與瘦小的紅龍相比，他們兩個都是龐然大悟。
不僅體型大，連散發的威勢與神力
大黑不能丹妮像那樣精準控制每一絲力量，與丹妮靈魂分離之後，他渾身肆意散發屬於半神「鐵匠」的威壓，讓整個黑紅色的空間都震動了幾下。
紅龍鮮艷紅的眸子一亮，又一暗，淡淡道：「果然是半神！」
「我也是半神，但我的體型連三歲的幼龍都不如。在我兩歲時，世界重新出現巨龍的消息被法師們知曉。
唉，魔力潮汐涌動，想不知道也難。
那一次，羊蛋遭遇生死危機，數十位東方夷地過來的法師要搶奪他的龍，也就是我。
我被困在掛滿倒刺的鐵網中，掙脫不出，而他即將遇害。
心中極度焦急之下，我第一次與他進入那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狀態，魔力根基和靈魂，皆與他融合，你可能不懂——」
「我懂，我叫它「超頻融合」，或『超神狀態』。沒想到我與羊蛋有如此相似的經歷。
我也曾遇到過危險，有邪惡法師要搶我的龍，也是大黑主動與我融合的。」丹妮驚奇道。
她一直以為讓大黑、小白複製腦海中的九色漩渦是獨創，大黑與她魔力根基融合也獨一無二。
卻想不到六千年前，羊蛋便做到了。
「巨龍總是被人畏懼，又被人覬覦，你們有相似的經歷也不足為奇。」
紅龍輕輕點頭，又神色不解地打量大黑，問道：「難道你們的『超神狀態』沒有副作用？」
「副作用很大。」丹妮心有餘悸地說。
「我身體之所以這麼嬌小，便因為那次融合。可你的黑龍氣完神足，不像有過氣血與神魂衰敗的經歷。」紅龍驚奇道。
原來如此！
丹妮恍然大悟。
難怪三大龍之號角，屠龍者最強大，龍角的個頭卻遠比縛龍者小。
「我有特殊的治療魔法。」她不打算泄露自己的秘密。
「唉，你們很幸運。」紅龍看出她的想法，也沒詳細追問。
「嘶嘎——是的，我很幸運。」
大黑靠近丹妮，聲音隆隆，好似打雷，在空間內產生巨大迴響。
「嘶嘎——」小白也叫了一聲。
丹妮朝他們兩個溫和的笑了笑，又轉向紅龍，問：「你既是半神，為何被封印在龍角中，成了龍之號角？」
雖不知半神能否永生，但活個幾千年應該沒問題，比如不朽者、鼠廚師、黑山羊
紅龍眼神哀傷地嘆息一聲，反問道：「你在我身上感受到多少神力？」
「幾乎沒有。你的魂體給我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似乎空有半神之魂，卻沒有任何魔力，神力氣息稀薄得近乎感知不到。」丹妮疑惑道。
「因為我的全部力量都贈給了羊蛋。」
「怎麼給？」丹妮驚奇道。
紅龍深深看了丹妮一眼，道：「永遠不解除『超神狀態』即可。」
「啊！」
這個答案太過出乎意料，丹妮忍不住低呼出聲。
「不解除超神狀態，巨龍不就死定了？」
紅龍淺淺地點頭，嘆道：「超神狀態下，我的魔力、我的靈魂、我的神力，皆一滴不剩地灌輸進羊蛋的精神海，與他完美融合。
而我的肉身失去靈魂、神力、魔力，自然慢慢步入死亡。
事實上，只過去三天，我的身體便開始腐爛。
如此，我死亡了，我留在他精神海中的靈魂就成了亡魂。
我的魔力、神力、乃至對火的感悟，全歸了他。
不過我雖死亡，卻因一直與他處於龍靈狀態，亡魂並沒進入死亡世界，反而處於一種奇異狀態。
嗯，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羊蛋把我的靈魂保存在龍角中，製成了龍之號角。」
丹妮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就像普通母親聽到另一個母親砍死自個娃兒一般。
她冷冷道：「羊蛋怎麼想的，區區魔力而已，竟殘忍殺掉自己的龍？你是他的孩子啊！」
「是的，我是他的孩子。他用血魔法創造了我，我的體內有他的血，他的體內也有我的血。
我們是真正的血脈相融。
不過，你別誤會，我和他的關係，不比你和你的龍差。我心甘情願為他犧牲一切，哪怕性命！」
丹妮神色怔然，看看面前眼神坦然、語氣平和過了頭的紅龍，再轉過頭，看看也正好睜大眼睛看過來的大黑。
她沉默了。
紅龍的視線在丹妮和她的兩條巨龍之間來回掃視，半響，意味深長地說：「這個世界很特殊，凡人無法通過修行打破最後一道關卡。
半神巔峰之後500年，羊蛋幾乎無法再進一步。
他很不甘心，他的理想一直是掌握『火之歌』，成為火焰之神。
既然他那般渴望登臨神位，我沒道理不助他一臂之力。
我也是半神巔峰，對火之歌有些許感悟，我們一人一龍的冥想根基同源同根，半神魔力核心沒有任何滯澀，完美融合在一起。
也如我們之前所猜測的那樣，羊蛋得到我的一切後，實力更進一步，跨越半神，半隻腳踏入真神門檻。
他的力量足以打破拉赫洛對『火之歌』的束縛，開始譜寫自己的火之歌。」
「值得嗎？區區火之歌而已。」丹妮苦笑。
而且，羊蛋現在還是半神，說明那貨又遇到瓶頸了。
「我認為很值。」
紅龍沒有絲毫勉強，也沒有半分猶豫。
「唉！」
丹妮只能嘆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