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當然無法理解諸神。」

  拉赫洛語氣平淡地說道。

  而祂終於抬起頭，露出了自己的臉。

  但詭異的是，山姆威爾卻發現自己卻怎麼也看不清這張臉。仿佛有一層神秘的薄紗將神靈的臉蒙住，阻止凡人的探究。

  「凡人更無法理解這個世界的真正奧秘。」拉赫洛繼續道，「凱撒，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慮，但你必須知道，只有我才能幫助你。也只有我，才能拯救人類免於滅亡的厄運。「

  祂往前踏上一步，整個熔岩世界都在隨之顫動。

  「凱撒，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殺了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說話間，山姆威爾順著祂的目光往前方看去，透過火紅的煙霧，他能隱約看到外界的情況。

  丹妮莉絲正駕馭著卓耿不顧一切地俯衝下來，臉上的焦急之色清晰可見。

  源自夜王的黑色浪潮在地面洶湧澎湃，蘊藏著極其恐怖的殺機和威壓，但丹妮莉絲卻絲毫沒有退縮，只是堅定地向著黑潮中那個搖搖欲墜的金色身影衝過去。

  「你為什麼非要我殺死丹妮？」山姆威爾問道。

  「這是她的宿命。」拉赫洛神神叨叨地說道，「當年亞梭爾·亞亥用自己妻子的心頭血淬鍊出了【光明使者】，而今，你也必須同樣做。一切皆有代價，光明需要犧牲。」

  「犧牲？」山姆威爾嗤笑一聲，道，「來之前我得到消息，君臨遭受冰龍襲擊，差點就要失陷。可在關鍵時刻，提利昂·蘭尼斯特騎著傷勢未愈的韋賽利昂，居然奇蹟般地戰勝了冰龍。

  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駕馭冰龍的異鬼，居然是詹姆·蘭尼斯特。是他在最後關頭，放任弟弟殺了自己。

  你看，這才是真正的犧牲。

  為正義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以被稱之為犧牲，而損害別人的生命呵，那叫獻祭。」

  拉赫洛緩緩搖頭：「你不懂，凱撒。」

  「或許我比你以為的要懂得更多。」山姆威爾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拉赫洛，你為什麼堅持要求被你選中的人殺妻？是為了向你展示無可動搖的信仰？還是為了方便你更好地將其操控？又或者，這是一個必要的儀式？「

  說話間，山姆威爾的目光死死盯著對面的紅神，試圖從祂臉上的表情波動猜到一些端倪。

  只可惜，他什麼也看不到。

  「我說了，這是必要的代價。」拉赫洛道，「快點做出決定，凱撒，你的時間不多了，人類的時間，也不多了。」

  山姆威爾卻反而不著急了，漫無邊際地東拉西扯道：

  「我聽說在遙遠的東方，曾有個黎明上國，也就是如今的夷地。→

  兩位神祇「夜獅」和「光之女」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人皇，統治了黎明上國一萬年。但他的後代統治時期卻越來越短暫，而且越來越混亂。

  直到紫晶女皇的兄弟在血亂中篡奪了自己姐姐的皇位，並自命為血石皇。這種弒親之舉激怒了諸神。

  於是＇光之女」不再關注這個世界，而憤怒的「夜獅＇則降下長夜和無數惡魔，毀滅了黎明上國。」

  「這個時候，你居然還有心思講故事？」拉赫洛道。

  「我只是覺得事情有些湊巧。」山姆威爾道，「當年是夜獅，如今是寒神，都帶來了長夜。光之女將光明重新帶給了世界，如今你光之王，也想拯救世界。呵呵，拉赫洛，你不會就是夷地傳說中的光之女吧？「

  「胡言亂語！做出決定，凱撒。」拉赫洛道，語氣中竟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急迫，「我沒法永遠維持這個亞空間。一旦你回到現實，夜王會將你撕成粉碎。」

  「你不會容許這件事發生的。」山姆威爾竟有恃無恐地說道。

  「我當然不想讓這件事發生，所以你必須配合我！」拉赫洛道。「你身為神靈，居然還需要凡人的配合才能終結長夜？」

  「你不懂。夜王的背後站著寒神，祂」

  「寒神？」山姆威爾嗤笑著打斷道，「拉赫洛，你見過凍死的人嗎？」不等對方回答，山姆威爾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他們在死之前，會感受到虛幻的溫暖，甚至是灼熱，這會讓他們不由自主地脫掉自己的衣服。

  還有，你體驗過凍傷麼？或許沒有吧，畢竟你可是神靈呢。但那種冰冷的痛楚，居然和烈火灼燒的感覺無比相似。」「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拉赫洛的語氣變得有些複雜。

  「坦格利安家族的人經常會做一些帶有預言性質的夢。」山姆威爾還在說著一些看似不著邊際的話，「他們將此稱為龍夢。這讓他們躲過了瓦雷利亞的末日浩劫，但也讓很多家族成員陷入瘋狂。

  當然，瘋狂還是清醒，有時候很難說。

  雷加·坦格利安曾譜寫過一首《冰與火之歌》，裡面有句歌詞是這樣說的—如果玄冰可以燃燒，那麼火焰也能凍結。」

  「凱撒，如果你再繼續這樣東拉西扯，長夜將永遠籠罩維斯特洛。」拉赫洛威脅道。

  「是嗎？」山姆威爾不屑地撇撇嘴，「當初瓦雷利亞帝國毀滅，也是因為龍王們不願配合你？」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山姆威爾道，「是你不懂人類。狂妄地以為所謂的神靈便可以操控一切。但我知道，你們這些神靈其實遠比人們以為的要虛弱。而人類，也遠比自己所以為的更加強大！」

  「傲慢會帶來毀滅。」拉赫洛再次發出警告，「凱撒，如果你願配合，那我只能讓你們自己去面對異鬼，還有寒神。」

  「寒神？」山姆威爾不屑地笑道，「拉赫洛，你以為我真的猜不出來嗎？夜獅與光之女是夫妻，那麼，你和所謂的寒神又是什麼關係？三眼烏鴉說長夜是一個陷阱，是一場騙局，看來果真如此。」

  「你會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付出代價。」拉赫洛似乎打算放棄勸說了，「當年瓦雷利亞帝國便是毀滅於傲慢，可笑的凡人以為掌握了一點力量就可以挑戰神靈。呵呵，但實際上，所謂的巨龍帝國根本不堪一擊。

  而你，凱撒，你的龍甚至還沒有瓦雷利亞帝國的零頭」

  「那並不是真正的力量，拉赫洛。」山姆威爾搖頭道，「詹姆變成異鬼，駕馭著冰龍，卻還是死在了君臨。是什麼殺死了他？一個畸形的侏儒和一頭半殘的巨龍嗎？

  如果你不明白這一點，就永遠也無法明白人類究竟強大在哪裡。

  更無法理解，什麼是真正的——犧牲！」

  說完這句話，山姆威爾便見眼前頓時光芒大作。拉赫洛的身影如煙霧般消散。

  同時消散的，還有這個熔岩廢墟般的世界。

  刺骨的寒意再次襲來，山姆威爾再一次看到了漫天的風雪，潮水般席捲而來的黑色立場，以及不顧一切向著自己衝過來的丹妮莉絲。

  「山姆！」

  「丹妮。」

  山姆威爾縱身躍起，一把將黑龍背上的妻子抱在懷裡。-和

  卓耿發出一聲咆哮，橙紅的火焰傾瀉而下，將席捲而來的黑潮抵擋在外。

  正在和異鬼們纏鬥的白龍與綠龍也相繼飛了過來，共同噴出烈焰，幫助抵擋夜王的攻勢。

  但黑潮卻越發洶湧，不斷壓縮著火焰的範圍，眼看就要將三人三龍淹沒。山姆威爾將巨劍抬起，豎立在面前。

  他的瞳孔已經徹底成了純金色，無數金色火焰在其中旋轉躍動。

  一道道金色絲線急速匯聚，最終在山姆威爾背後的黑暗虛空之中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金色三頭龍。

  「吼！！！」

  金色能量在三頭龍的怒吼聲中瘋狂涌動沸騰，化為一道利劍般的光柱，向前激射，撕開濃郁的黑潮，向著夜王衝擊而去。

  轟！

  兩股龐大無匹的能量轟然相撞，相互湮滅。

  可怕的餘波如漣漪般擴散出去，將周圍的一切都掀翻。大地轟然震動，世界仿佛都為之顫抖。

  艾莉亞·史塔克也被激盪的餘波沖飛出去。她雙手護住腦袋，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直到漫天的風雪和力場逐漸消退，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卻見之前那個一直扣押著自己的異鬼已經消失不見。

  只剩她獨自留在那座詭異的祭壇前。

  不，不光只有她。還有夜王！

  艾莉亞看著距離自己只有十多米遠的那個可怕男人，心臟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剛才那一擊對夜王也造成了極大的損傷，他全身的冰晶鎧甲裂開了無數蛛網般的裂縫，裡面隱隱透出灰白色的光芒。

  但他顯然還沒有失去戰鬥力，只見他重新抬起雙手，濃郁的黑色能量再次匯聚。「必須殺了他！」艾莉亞低聲告訴自己。

  面對無比可怕的敵人，這位史塔克家族的小姑娘竟第一時間想的不是逃跑。她握住藏在衣服里的龍晶匕首，內心的想法幾乎在一瞬間便堅定下來。

  於是，艾莉亞貓著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從背後向夜王靠了過去。越是靠近，她越是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幾乎要將她的血液都凍住。

  「疾如鹿，靜如影」艾莉亞在心底念叨著老師西利歐的教導，如一隻黑色小貓般向著夜王靠近。

  再靠近

  「恐懼比利劍更傷人」艾莉亞告訴自己，努力讓自己的手停止顫抖，「迅如蛇，止如水」

  她又靠近了幾步。

  而夜王竟似乎沒有察覺。

  「壯如熊，猛如狼。恐懼比利劍更傷人」艾莉亞已經摸到了夜王身後，只要再一個前沖，就能將龍晶匕首扎入對方的後心。

  刺骨的寒意和洶湧的恐懼讓她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但她還是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猛地上前

  「用尖的那頭去刺敵人！」艾莉亞牢記著自己學到的用劍第一課，對準夜王鎧甲上的一道裂紋，猛地紮下去—

  唰！

  就在匕首即將碰觸夜王身體的前一刻，對方竟猛然回過頭來。艾莉亞渾身的血液徹底凝固。

  被發現了麼。

  她失望地想著，但手中匕首依然往前。

  往前，再往前，透過風雪，撕開黑暗力場，刺入鎧甲裂縫

  直到這一刻，艾莉亞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將匕首刺入了敵人的身體。順利得簡直如同天方夜譚。

  她抬起頭，就看到了一雙幽藍的眼睛。

  裡面透露出讓她無比熟悉，甚至是無比親切的目光。艾莉亞內心的狂喜瞬間便恐懼替代。

  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竟然會為敵人心痛，仿佛不該刺他這一刀。哧！

  就在她愣神的時候，一把金色巨劍刺穿了夜王的胸膛。凱撒剛好殺到。

  「陛下」艾莉亞發出微弱的聲音，「我們贏了麼？」國王沒有回答。

  之前積累的寒冷、疲憊和恐懼在這一刻猛然席捲而來，艾莉亞兩眼一翻，就這樣暈了過去。

  就在她即將倒地時，夜王竟抬手將她扶住，抱在懷裡。

  「艾德·史塔克。」山姆威爾心中再無一點懷疑，道破了夜王的真實身份。夜王回過頭，看向凱撒，幽藍的瞳孔不知何時竟又恢復了原先的棕灰色。目光中也不再是如冰雪般死寂，而是飽含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悲傷、懊悔、自責、痛苦、解脫

  「一切都將在這裡結束。」山姆威爾道。

  「不」夜王緩緩搖頭，眼中的悲傷越發濃郁，「一切都剛剛開始」」山姆威爾不解地皺起眉頭，剛要再問，卻見夜王的鎧甲正如露水一樣融化。淡藍的血從他的傷口中噴出，在金色巨劍周圍嘶嘶冒氣。

  在化為煙霧消散在天地間之前，夜王用最後一絲力氣，將懷中的艾莉亞向前遞去。

  山姆威爾接住小姑娘，就見眼前的夜王幾乎在一瞬間便化為一縷縷盤旋的煙霧，只留下乳白色玻璃般的骨頭，閃著蒼白的光。

  但緊接著，骨頭也融化了。

  水汽繚繞中，這位異鬼首領，便消失在天地間。

  -

  周圍的異鬼們也發出怪異的嘶吼，屍鬼們開始發狂。黑暗的天空猛然裂開一道縫隙，久違的陽光透了出來。

  「山姆！」丹妮莉絲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帶著無限的欣喜，「我們勝利了！長夜結束了！」

  山姆威爾剛想回頭，卻突然看到眼前的詭異祭壇轟然炸開，濃郁的黑色迴光返照般的瀰漫開來。

  一股龐大而無可抵禦的恐怖吸力，穿透鎧甲、肉體，直抵靈魂山姆威爾靈魂深處。

  他回頭對著奔跑而來的妻子，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喃喃重複了一遍剛才夜王的遺言：

  「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