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 侏儒與殘龍

  提利昂·蘭尼斯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

  剛好見到雪伊正依靠在長廊上,穿著他送的銀色長裙,月光映在她的耳鬢,襯托出晶瑩如玉的肌膚。

  這是我即將迎娶的少女。提利昂心裡想著。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會娶一個技女。

  但事實無常,明天會發生什麼,凡人永遠也猜不到。

  而且,說實話,提利昂並不介意娶雪伊。

  在這個冰冷黑暗的城市裡,唯有她能帶給他溫暖和光明。

  「別看了,今天它不會來了。」

  聽到未婚夫的聲音,雪伊回過頭來,露出嬌媚的笑容:

  「誰不會來了?」

  「還能有誰?」提利昂道,「當然是你日思夜想的太陽啊。」

  雪伊嘆息一聲,臉上笑容收斂,表情變得憂慮:

  「果然跟傳說一樣長夏之後,星辰泣血,冰冷的黑暗將籠罩世界···」

  「這是拉赫洛的信徒們念叨的預言啊。」提利昂不以為然道,「你真信這個?」

  雪伊眨了眨眼睛:

  「難道不該信麼?長夜果真來了,而且,按照預言所說,將會有一位受神眷顧的英雄從烈火中拔出燃燒之劍,帶領人類戰勝異鬼,驅離黑暗。提利昂,這位英雄就是凱撒陛下,對吧?」

  「大家似乎都這樣認定。」提利昂聳了聳肩,「可惜他們不知道凱撒陛下早就跟那位紅神決裂了。」

  見未婚妻瞪大了眼睛,他又豎起手指放在嘴邊:

  「噓—這話可別傳出去。」

  雪伊點點頭,但立刻又憂心忡忡地問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異鬼怎麼辦?誰又來帶領我們走出長夜?」

  「當然是凱撒陛下嘍。」提利昂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可······可是他······不是已經被諸神厭棄······」

  「諸神如果真那麼神通廣大,這個世界就不該有這麼多苦難和不公。」提利昂不以為然道,

  「而且,這個世界的神靈多如牛毛,北方人信仰舊神,南方信七神,你剛才所說的那個關於長夜的預言是紅神拉赫洛的信徒傳播的。洛伊拿人信奉水裡的烏龜神,奴隸灣則是吉斯卡利諸神的地盤,再往東還有黑山羊、夜獅、夷地諸神,就連異鬼,說不定也有自己的神靈·

  你說如果不同的人向各自的神靈祈禱不同的願望,諸神是不是自己先打起來?贏的人來決定誰的願望成真?」

  雪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你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再去祈禱了。」

  「想去就去唄。」提利昂語氣隨意地說道,「只是別抱太大希望,以免將來失望。」

  「沒想到你居然如此······悲觀。→」提利昂卻搖頭道:

  「不不不。我只是對諸神悲觀,可對於這場勝利,我堅信人類會取得最後的勝利。而且,是靠著我們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諸神的恩賜和憐憫——如果祂們真的曾經對人類有過的話。」

  雪伊沉默下來,表情複雜地望著未婚夫,像是重新認識了他一樣。

  提利昂卻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

  「幹嘛這樣看我?是被嚇到了?還是突然發覺你即將嫁的人竟是這般英明神武?」

  雪伊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到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嗚嗚嗚-

  悽厲的號角聲在夜空中迴蕩,刺激著人們的耳膜,攪動他們內心的不安。

  「這是怎麼了?」雪伊驚呼道。

  「這是城防示警號角。」提利昂道,「說明君臨正在遭受入侵!」

  「君臨遭受入侵?」雪伊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被誰入侵?異鬼嗎?但陛下不是集結了大軍在頸澤布置防線,怎麼會?難道頸澤防線已經崩潰?」

  「別亂想!」提利昂道,「你待在家裡哪裡也別去,我去看看情況。」

  說完,他就大步向外走去,口中高喊自己侍從:

  「波德!給我備馬!還有我的鎧甲!」

  雪伊臉色唰得一下變得蒼白,她在原地愣了片刻,才追上未婚夫的腳步。

  「你一定要安全回來!」她重重吻了男人,心裡有種極其不詳的預感。

  「我當然會安全回來。」提利昂故作輕鬆地說道,「就算真有敵人,怎麼也輪不到讓一個侏儒去衝鋒。」

  說完,他就帶著一隊護衛一頭扎進了黑暗中。

  此時城中秩序還沒有亂,君臨人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也算經歷過了大風大浪,對於警報聲也不算太過陌生。

  再加上黑暗籠罩之下,大多數人只敢躲在家中。

  等提利昂來到紅堡,找到都城守備軍指揮官諾亞·羅宛爵士,卻發現對方居然也是一頭霧水。

  「提利昂大人,號角是鋼鐵門守軍吹響的,他們說遭到了冰凍攻擊,但卻沒找到入侵者。」

  「什麼叫冰凍攻擊?」提利昂問道。

  「就是能把人凍成冰棍的攻擊,估計是某種巫術。」諾亞爵士略顯焦躁地說道,「天太黑了,敵人恐怕就是藉助黑暗隱藏行跡。」

  「鋼鐵門······」提利昂倒是對於受到攻擊的地點很疑惑。

  君臨的七座城門中,鋼鐵門算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了,它位於東北部城牆上,連接羅斯比城。

  如果敵人是異鬼,他們突破頸澤防線後,該從諸神門殺進君臨,若是敵人來自海上,最先受到攻擊的就該是離港口最近的爛泥門····

  就在提利昂胡思亂想之際,一個個消息陸續傳來。

  「大人,敵人恐怕是異鬼,被凍僵的同伴們都變成了屍鬼,向我們發動進攻!」

  「大人,敵人會飛!攻擊是從天上來的!」

  「大人,我們看見了龍!敵人是龍!」

  「龍?」諾亞惱怒地罵道,「你們確定沒有看錯?怎麼會有巨龍攻擊君臨!」

  這下連來匯報的士兵也不敢確認了。畢竟天色太黑,看錯也是有可能的。主要是君臨遭受巨龍攻擊,這種事就太荒謬了。

  畢竟如今世上現存的幾條龍全都屬於凱撒家族,巨龍可是君臨的守護神,也是人類對抗異鬼的關鍵力量。

  更何況,龍是噴火的。

  「再探!」諾亞爵士只得將傳令兵趕去前線。

  可沒多久,他們便親眼見到了入侵者。

  「吼!!!」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吼在紅堡上空響徹,提利昂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真的是龍······」他看到那道如同冰晶一般的碩大身體掠過頭頂,終於不再懷疑,「是一條冰龍!」

  呼-

  冰龍口中噴吐出幽藍的氣息,如同流淌的藍色火焰,掃過紅堡城頭。

  岩石城牆頃刻間便被冰晶包裹,守軍士兵則成了一個個冰雕。

  下一刻,這些冰雕又再次動了起來,僵硬、狂亂,就如同一個個剛剛從墳墓里爬出的怪物。

  他們都成了屍鬼!

  「大人,快下城牆!躲進梅葛樓地下室!」諾亞爵士衝著發愣的提利昂吼道。

  提利昂也知道自己幫不了什麼忙,連忙邁開小短腿往紅堡內跑去。

  「弩炮準備!弩炮準備!」

  身後傳來守軍軍官聲嘶力竭的吼聲。

  提利昂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一顆心直往下沉。

  這種情況下,弩炮怎麼瞄準?

  除非冰龍俯衝下來,否則他們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蹤跡。

  而當冰龍俯衝到火炬能夠照亮的地方,再想瞄準已經來不及了。

  「大人,快走啊!」侍從波德見提利昂楞在原地,忍不住催促道。

  提利昂只得繼續撒丫子跑。

  這種情況下,他一個侏儒又能做什麼呢。

  經過梅葛樓前時,提利昂看到梅麗珊卓正站在空地上,身邊環繞著一個火圈,口中念念有詞。

  就在他疑惑這位紅袍女巫在幹什麼的時候,火圈猛然爆發出強烈的光線,如同一個巨大的光源,瞬間便驅散了籠罩在紅堡上空的黑暗。

  同時,也照亮了天空中盤旋的冰龍。

  這時人們才看清,這條冰龍並不算大,遠比不上國王的白龍,不過,卻跟丹妮莉絲王后的黑龍卓耿差不多體型。

  都城守備軍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絕佳時機,布置在城頭的弩炮立刻調轉方向,朝冰龍射擊。

  嗖嗖嗖!

  數十根巨大的弩箭幾乎在同一時間激射而出。

  大部分都沒有命中,但還是有三根弩箭插進了它的下腹部。

  不過,冰龍卻並沒有墜落,反倒是像被激怒了一般,半透明的雙翼猛然加速振動,水晶般的冰藍眼眸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它發出一聲震人心魄的咆哮,隨即再一次從高空俯衝而下。

  而這一次,它的目標赫然正是梅葛樓前的紅袍女巫!

  這冰龍顯然知道誰對它威脅最大。或許並非冰龍知道,而是它背上的龍騎士知道。

  提利昂此刻也看到了龍背上的人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給自己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時間,他竟忘了躲閃。

  「快跑啊!大人!」幸好侍從波德足夠盡職,在千鈞一髮之際,拉著他撞進了梅葛樓。

  轟!

  提利昂只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刺骨的寒意將他籠罩,四肢、軀體全都沒有了知覺。

  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凍死之際,一股暖流突然從胸膛擴散開來。

  「好些了嗎?提利昂大人?」

  提利昂這才發現,原來是紅袍女巫一隻手撫在自己胸膛,而那股暖意正是從那裡擴散開來。

  「梅麗珊卓女士,謝謝你救了我。」「我救你,也是為了救更多的人。」梅麗珊卓道。

  提利昂沒聽懂這話的意思,正要發問,卻突然聽到天空再次傳來一聲嘶吼。

  「韋賽利昂!是韋賽利昂來了!」

  聽到人們發出的歡呼,提利昂才知道,原來是黃金龍韋賽利昂來了。

  凱撒家族現有的巨龍中,四條幼龍沒什麼戰鬥力,而另外四條中,有三條已經被凱撒帶去了頸澤前線,只有黃金龍韋賽利昂因為傷勢未愈才留在了君臨。

  沒想到,這次冰龍來襲,它居然自己來幫忙了。

  提利昂滿懷期待地站了起來,跑出梅葛樓,便見黑暗的夜空中,不時爆發出一團一團的火焰。

  而黃金龍和冰龍的身影在火焰中時隱時現,正在激烈交戰著。

  「韋賽利昂是冰龍的對手嗎?」提利昂不禁憂心忡忡,畢竟黃金龍傷勢未愈,還沒有龍騎士。

  「大人,快閃開!」侍從波德再次跳了出來將主人拉走。

  下一刻,一個碩大的身影帶著滾滾熱浪重重砸在梅葛樓前,掀起無盡的煙塵。

  「咳咳!該死的!怎麼老是衝著我來!」提利昂惱怒地嚷道。

  等他回過頭去,就見韋賽利昂正躺在自己跟前,雙翼無力地垂下,脖子上有道猙獰的傷口,炙熱的鮮血猶如熔岩一般汩汩流出。

  「嘿,你怎麼樣了?」提利昂試探著問道。

  黃金龍聽到他的聲音,猛地轉過頭來,用血紅的眼睛盯著侏儒,巨口深處竟有燃燒的火焰在翻騰,差一點就要噴薄而。丑提利昂心跳猛地加速。

  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距離死神只有一步之遙。

  巨龍的氣息帶著炙熱而腥臭,讓他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可冰龍還在紅堡上空肆虐,慘叫聲越來越多,屍鬼的嘶吼聲也此起彼伏。

  提利昂只得壯著膽子道:

  「韋賽利昂先生,哦不,女士。您的敵人在那邊··」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這話,韋賽利昂居然真的調轉過去,看向天空中的冰龍。

  可它卻沒有再前去戰鬥,似乎是害怕了。

  「沒有龍騎士的巨龍戰鬥意志都很薄弱。」紅袍女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提利昂回過頭,聳聳肩道:

  「可現在到哪去給它找個龍騎士?凱撒的兩個孩子都還沒會走路呢。」

  梅麗珊卓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提利昂大人,您可以試試啊。」「我?」提利昂愣住了,「你在開玩笑吧?」

  「這個時候,我會開玩笑嗎?」梅麗珊卓道,「這座城市裡,只有你能降服它。去吧。」

  說著,女巫將一根黝黑的長矛遞到侏儒手裡。

  提利昂下意識地接過,才發現這是一桿龍晶長矛。

  與此同時,他忽然又想起當初在陽戟城時,凱撒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你不是泰溫的兒子。

  提利昂一直都以為這是凱撒的挑撥之計,雖說他後來確實是親手殺死了自己父親。

  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坦格利安的血脈。

  「快去吧,提利昂大人,整座城市都在等著您拯救。」梅麗珊卓再次開口催促。

  提利昂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或許是因為紅袍女巫的言語之中有著難以抗拒的魔力,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韋賽利昂面前。

  滾燙的熱風撲面而來,他甚至能看清巨龍口齒間殘存的碎肉。

  還有那雙如同地獄的血紅眼睛。我在幹什麼?

  提利昂心中遲疑,但身體卻在不斷向前,邁向地獄。

  「趴下!」他發出命令。

  「吼!」韋賽利昂發出一聲咆哮。咽喉深處火焰洶湧,噴薄欲出。「趴下!」提利昂再次大吼。我一定是瘋了。

  然而下一刻,韋賽利昂卻俯下身體,竟做出迎接主人上背的動作。

  提利昂扒拉著滾燙的龍鱗,艱難地爬上龍背。

  直到這一刻,他都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成為了一名龍騎士。

  「哈哈哈,韋賽利昂!」他仰天大笑,「我是畸形的侏儒,你是半殘的巨龍,我們真是天生一對!」

  他高舉起龍晶長矛,直指漆黑的夜空,吼道:

  「現在,就讓我們來拯救這座城市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