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船隊抵達阿斯塔波。

  這座城市位於奴隸灣的東海岸，蠕蟲河入海口。

  等山姆威爾一行人下了船，太陽已經落山，夜幕籠罩大地。

  碼頭上卻依然熱鬧，各色各樣的羊皮紙燈籠散發著五彩的光暈，不知從哪裡傳來尖細的長笛和沉悶的鼓點，充滿了異域風情的美感。人們說著帶著奇怪口音的瓦雷利亞語，喧鬧而嘈雜。

  山姆威爾跟梅麗珊卓學過一段時間的瓦雷利亞語，雖然還不算精通，但應付日常交流沒什麼問題。

  水手們喝的酩酊大醉，小販們還在吆喝叫賣，還有穿著暴露的技女在路邊接客。

  當他們看到山姆威爾一行人，紛紛停步頓足，投來目光。

  目光的焦點，自然是龍。

  阿斯塔波曾經是古吉斯帝國的殖民地，但當瓦雷利亞帝國的巨龍摧毀古吉斯帝國後，阿斯塔波很明智地向龍王們屈膝。

  雖然瓦雷利亞帝國也在後來的末日浩劫中毀滅，但它對阿斯塔波的影響依然綿延至今。

  這裡生活的人基本都是古吉斯人的後裔，但如今他們卻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語言，說著瓦雷利亞語，好在龍王們沒有強迫阿斯塔波人改信，所以這裡依然流行著古老的吉斯宗教，信奉著原始的吉斯卡利諸神。

  當然，阿斯塔波人永遠也不會忘記瓦雷利亞的戰爭利器——

  巨龍。

  正是它們從天而降，帶來火焰和死亡，將強大的古吉斯帝國化成灰燼與塵埃。

  所以，當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帶著她的三條龍重臨這片土地後，立刻便喚醒了阿斯塔波人心中沉睡的恐懼。

  幸好她的三條龍還很小，才沒有引起騷亂。

  也幸好山姆威爾將克利奧帕特拉留在船上，不然以它的體型，阿斯塔波人的反應恐怕就要激烈得多了。

  「他們很怕我們。」丹妮莉絲小聲道。

  她穿著清涼的絲質長裙，露出白皙嬌嫩的雙肩，韋賽利昂和雷哥試圖像小時候那樣爬上去，但卻被丹妮莉絲抱下去——

  她的肩膀已經承受不住它們了。→

  「他們懼怕的是龍。」山姆威爾道，同時抓住糾纏不休的韋賽利昂的脖頸，將它拎在手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克利奧帕特拉的關係，丹妮莉絲的三條龍對山姆威爾都有些畏懼。

  「但在魁爾斯，人們就不會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因為魁爾斯並沒有被瓦雷利亞人征服過，但阿斯塔波卻見證過巨龍的可怕。」山姆威爾嘴角微微翹起，「但也正因此，阿斯塔波人更渴望擁有巨龍。」

  在阿斯塔波人的注視和竊竊私語中，山姆威爾一行人來到城門外。

  守門的是一隊無垢者，他們穿著皮甲外套，頭戴尖刺盔，目光平靜如水，連丹妮莉絲的龍也無法引起他們的關注。

  守備隊長是個皮膚黝黑的大胖子，寬鼻子、紅頭髮，笑起來露出發黃的牙齒：

  「歡迎來到阿斯塔波，尊貴的龍之母。進城稅是一人一銀幣，當然，如果您允許我觸摸一下您的龍，這筆錢可以免交。」

  丹妮莉絲從未聽說過如此昂貴的進城稅，知道這人怕是在敲詐自己，便笑著將雷哥舉在面前，道：

  「好啊，不過您要當心一點，它們會咬人。」

  雷哥配合地發出咆哮，帶著硫磺味道的火焰從口中噴出，在空中劃出一道橙紅的光影。

  守備隊長猶豫了許久，也沒敢真的去摸龍，只得尷尬地笑了笑：

  「我剛才是開玩笑的，尊貴的龍之母駕臨阿斯塔波，當然不需要繳稅。請進。」

  丹妮莉絲微微一笑，當先進了城門。

  山姆威爾隨後跟上，路過守備隊長的時候，說道；

  「麻煩通知一下善主大人，龍之母想要購買無垢者。」

  「好，我會轉告。」

  門後便是著名的驕傲廣場，即便在這個時刻，廣場上也很擁擠，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廣場中央有個噴泉，泉水中央是一座青銅打造的巨大鷹身女妖像。

  足足有二十英尺高，她有著女人的臉，蝙蝠的翅膀，老鷹的腿，身後拖著一條捲曲而惡毒的蠍尾。

  不過山姆威爾注意到，她的雙爪上懸掛著一條沉重的鎖鏈，而吉斯帝國的鷹身女妖雙爪之間抓住的，卻是閃電。

  鷹身女妖像下方站著一位穿著綠色長袍的女人，頭髮雪白，翠綠的眼眸與身上的長袍相互映襯，透著一股震懾人心的魅力，她戴著面紗，遮住大半張臉，聲音柔和而慈祥。

  「她就是聖恩神廟的綠聖女嗎？」丹妮莉絲小聲問道。

  「是的。」山姆威爾盯著女人的綠眼眸，道，「幫我翻譯一下她的話。」

  綠聖女宣講的內容用了不少高階瓦雷利亞詞彙，以山姆威爾目前的詞彙量只能聽懂一部分。

  「她在號召阿斯塔波人參加聖戰。」丹妮莉絲講解道，「她說古老的吉斯卡利諸神即將從沉睡中甦醒，擺脫宿敵的束縛……宿敵？難道是瓦雷利亞諸神麼？」

  「她沒說敵人是誰？」

  「沒說。」丹妮莉絲繼續道，「她只說要加入正義的一方，還說黃色鷹身女妖將從古老的廢墟中復活，帶著閃電和雷霆，重塑這個世界。為祂的事業而流血犧牲的人必將獲得祝福和永生……」

  山姆威爾不由想起了來之前從梅麗珊卓的火焰中看到的畫面，那個高踞在燃燒的廢墟城市上空的鷹身女妖虛像。

  丹妮莉絲還在繼續翻譯，不過正如大部分傳教士的宣講，內容浮誇而故作深奧，真正有用的信息卻不多。

  山姆威爾聽了一陣後便失去了興趣，道：

  「走吧，我們找間旅館先住下。」

  「好。」

  眾人轉身離開廣場。

  山姆威爾走了一陣，忽然回頭，就見廣場上的綠聖女剛好看了過來。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看的是龍，還是人。

  「怎麼啦，山姆？」丹妮莉絲注意到男人停住腳步。

  「沒什麼。」山姆威爾繼續前行。

  穿過兩條相對僻靜的街道，一行人來到旅館前。

  門口用鐵鏈懸著燈籠，幾名衣著暴露的女人在招攬生意。

  醉酒的旅客在門口晃蕩，一輛雙輪馬車由騾子牽著緩緩駛過。

  喬拉爵士上前詢問，得知還有空房間後便回來稟報。

  丹妮莉絲正要進入旅館，卻發現山姆威爾又停住了腳步，盯著遠處的火光發呆。

  「山姆？」

  「看到個熟人。」山姆威爾目光閃動，「你們先進去，我待會兒就來。」

  「好。」

  告別丹妮莉絲後，山姆威爾獨自沿著街道向前走去。

  迎面一隊無垢者在巡邏，幾名醉漢踉蹌著閃開到路邊。

  燈火漸漸稀疏，只剩前方的一個火堆格外顯眼。

  火堆旁聚集了一小群人，正聽著一位身穿黑袍的人宣講。

  然而，當山姆威爾靠近後，那位黑袍人卻突然閉上了嘴巴，然後轉身離去。

  山姆威爾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立刻加快了腳步。

  那人似乎知道身後有人在追自己，開始奔跑，並迅速轉入一個黑暗的小巷。

  山姆威爾拔出身後的巨劍，左手在乳白色的劍身上輕輕一抹，火光噌得一下燃起。

  手持火焰劍，他謹慎地進入小巷，卻見那位黑袍人已經停住了腳步，似乎正等著自己。

  黑袍下是一張黝黑的臉，骨白色的糾結毛髮從臉上蜿蜒而出，赤炎圖樣的紋身遍布臉頰和額頭。

  「馬奇羅？」山姆威爾看著此人頗具特點的外貌和裝束，試探著道。

  「你認識我？」馬奇羅愣了一下。

  「我聽梅麗珊卓女士提起過你，說伱是拉赫洛最忠誠的僕人之一。」

  「不可能。」馬奇羅立刻拆穿，「梅麗珊卓根本沒見過我！」

  山姆威爾也不尷尬，笑道：「是從她的火焰中見過你。」

  馬奇羅這回沒有反駁，但從他的眼神來看，顯然並沒有相信山姆威爾的話。

  不過，他也沒有糾結對方究竟是怎麼認出自己的，開口道：

  「凱撒，你背叛了光之王。」

  「是拉赫洛先對我居心不良。」山姆威爾道，「你來阿斯塔波幹什麼？拉赫洛給了你什麼啟示？祂是不是已經選好了新的亞梭爾·亞亥？」

  「神靈自然有祂的安排。」馬奇羅淡淡道，沒有正面回答。

  山姆威爾輕哼一聲，道：

  「讓我猜猜，你們是看中了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吧？」

  馬奇羅見狀也不再隱瞞，道：

  「她的崛起符合光之王的預言，魔龍將帶她踏上光榮之路。」

  「狗屁預言！」山姆威爾冷冷道，「她現在受我庇護，你們離她遠點！」

  馬奇羅道：「你一介凡人，怎敢對抗神靈的意志……」

  話還沒說完，他的瞳孔就急速縮小，因為，山姆威爾已經手持火焰劍向自己衝來！

  橙紅的光芒洶湧而來，像是要將這片空間都撕裂開。

  轟——

  火焰傾瀉而下，黑色的煙霧中傳出一聲古怪的呢喃。

  像是某種咒語。

  山姆威爾眼前一陣恍惚，但又立刻恢復了清明。

  馬奇羅身周燃起了熊熊黑炎，將他籠罩其中。

  一劍斬去，火光四濺，卻沒有出現預想中的鮮血四濺的場景。

  馬奇羅整個人仿佛成了一團火，正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山姆威爾見狀冷笑一聲，左手猛然探出，直插火中。

  剎那間，馬奇羅所化的火焰猛然頓時，他像是成了一隻被困在凝固琥珀中的昆蟲，那張淡漠的臉上第一次閃過錯愕的神情。

  轟——

  下一刻，仿佛火山噴發，岩漿涌動，可怕的力量轟然撞擊大地，火焰與流星四處飛濺。

  「啊！！！！」

  馬奇羅發出一聲慘叫，眼中閃過紅金色的光芒。

  火焰陡然炸開，又迅速熄滅，馬奇羅消失在原地，只剩下燃燒的黑袍和一根鮮血淋漓的手臂。

  山姆威爾收起巨劍，輕哼一聲：

  「跑得挺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