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獅子也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西境。
凱岩城。
還是那張桌子，桌子的兩邊坐著兩個人。
詹姆·蘭尼斯特和他的父親，現在的西境公爵泰溫·蘭尼斯特。
只不過，這兩人現在的表情卻反差特別大。
泰溫將自己的身影，隱沒在濃重的黑暗裡，臉上的冷漠，讓人不寒而慄。
而詹姆，則表情有些訕訕，頗有種做錯了事情，被家長抓到的既視感。
雖然他已經二三十歲了。
「父親……左右只是一個女人而已……您……」
詹姆·蘭尼斯特想解釋，然而，卻似乎是一句話點燃了泰溫壓抑已久的憤怒情緒，這位西境的掌舵人罕見地破防了。
他拍著桌子，朝自己的兒子大聲怒吼道：
「這不是一個女人的問題，是你！是你的愚蠢！」
泰溫恨鐵不成鋼地盯著自己的兒子，喘著粗氣，繼續咆哮：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讓伱忘了瑟曦，讓你忘了喬弗里？」
「你不是很不在乎女人嗎？為什麼我說的話你根本聽不進去？」
泰溫·蘭尼斯特突兀地感覺到胸口有些疼痛。
「你如果一早就告訴我，你沒有碰瑪格麗·提利爾，她離開後你第一時間告訴我，那麼，你的叔叔和我們的軍隊，現在已經返回西境了！」
嘆了口氣，泰溫語氣有著明顯的疲憊和不安。
「瑪格麗在這裡，我們就有一個人質，雖然這個人質的分量不夠，但還是有了。」
「她跑回河灣地，來，用你聰明的大腦想一想，這是為什麼？」
詹姆·蘭尼斯特並不蠢，他明白父親的意思：
「額……我們現在不是盟友嗎，藍道·塔利砍下多恩親王腦袋的事情，不是才傳回來嗎？」
凱岩城繼承人的語氣有些疑惑。
因為他真的是這樣認為的。
泰溫·蘭尼斯特感覺到自己快要被氣得冒煙了。
他發現，自己的兒子，純粹是被那不知道是那裡學來的騎士精神給洗了腦，在政治方面居然幼稚的可怕。
但無奈，兒子就這麼一個，泰溫沒有選擇，只能耐心解釋道：
「多恩人完蛋了，那麼，你來告訴我，接下來我們該對付誰了？」
詹姆·蘭尼斯特下意識地回答：
「君臨城的克雷·曼德勒。」
泰溫卻嗤笑一聲，語氣嘲諷：
「他們提利爾，憑什麼跟我們一起去跟兩位龍王拼命？他們的手上，可沒有沾坦格利安的血，就算是克雷·曼德勒，他們也沒什麼仇恨在裡面。」
「這幫精於算計的高庭玫瑰，為什麼就不能當他克雷·曼德勒的大忠臣，反過來調轉矛頭來對付我們呢？」
詹姆·蘭尼斯特愣住了，說老實話，他之前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問題。
政治敏感度這東西很難培養，如果沒人刻意引導，就是這個表現。
「我們不是……要用河灣，西境，還有打下來的風暴地，作為籌碼，讓克雷·曼德勒同意我們體面的投降嗎？」
泰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克雷·曼德勒，你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本是就是在賭，凜冬降臨，克雷·曼德勒打算迅速結束全國的戰爭，但現在，提利爾有了更好的選擇，我們為什麼不提防？」
詹姆·蘭尼斯特已經明白父親的意思了，他問道：
「那凱馮叔叔？」
「等你想起來，凱馮早就被埋進土裡了。」
泰溫冷笑一聲。
「我已經命令他帶著軍隊，伺機脫離前線，朝著西境的方向開拔了。」
「至於他能不能回來，估計諸神都給不了我答案。」
「現在，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詹姆·蘭尼斯特臉色也難看了起來，能讓從不輕易表露自己的父親這麼說，可見在泰溫的心裡，局勢現在已經差到了何種程度。
「如果凱馮的軍隊回不到西境了，那麼，我會下令金牙城解除武裝，放克雷·曼德勒的軍隊進來，告訴他，不論是宰了我，還是讓我去長城都可以，但蘭尼斯特家族必須得到保全。」
泰溫說。
「克雷·曼德勒比你強，甚至也比我強，他兩萬大軍堵在金牙城，就是不進攻，他在等什麼？」
泰溫·蘭尼斯特的語氣惆悵：
「可笑，估計啊，我們再在這裡蹦躂，都逃不過那小子的眼睛，他恐怕早就算好了我們會怎麼做，這是在給我最後的機會。」
明擺著的事情，西境現在兵力空虛，金牙城就算再險要，沒人，也是扛不住兩萬大軍的進攻的。
一旦拿下，西境內部就是無人防守，任人採掘了。
老獅子一直在緊張，擔憂金牙城下面的軍團發動。
但現在，通過一件件事情，他隱約覺察到了克雷·曼德勒的想法。
「希望凱馮能逃出來吧。」
泰溫·蘭尼斯特喃喃自語。
……
風暴地。
鴉巢堡。
凱馮·蘭尼斯特現在就在這裡。
跟著他沒什麼損失的兩萬大軍一起。
這一趟聯合進攻，說句實話，更像是一次武力遊行。
因為多恩人根本就沒有和他們正面開戰的意思，逃跑的相當果斷。
最後分兵，絕望之下的抵抗也不成氣候，被聯軍輕易的瓦解了。
剛剛打完仗的凱馮志得意滿，畢竟，西境自起兵以來，這樣的痛快仗基本就沒怎麼打過。
這次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更別說，當他聽到，藍道·塔利一劍把奧伯倫的腦袋給剁了之後，他就更開心了。
這下好了，河灣地人要跟多恩不死不休了，這可真的是雙喜臨門啊。
然而，這種好心情，在看到兄長的信之後，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他立刻命令，駐守在石盔城的主力連夜返回鴉巢堡。
現在河灣地大軍十萬，兩萬在遠離戰場的黑港城一線，剩下的八萬，都在自己的附近。
霧林城和雨屋城一共兩萬，鷲巢堡一萬，風息堡三萬，北方的那些城堡再有一萬。
這要是真動手，自己立刻就得被合圍了。
要說這風暴地的地形確實如此，沒什麼戰場縱深，包圍圈一包一個準。
「快，加快速度，我們必須在今夜之前，離開鴉巢堡的範圍。」
凱馮·蘭尼斯特騎在戰馬上大聲催促著。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一直縈繞在他的身邊。
雖然一切的情報都告訴他，提利爾還沒有反應過來，也沒有異動的情況。
但他就是覺得不安。
這是來自戰場老油條的直覺！
其實，他感覺的沒有錯，確實，提利爾還沒有反應過來，對獅子下手的命令剛剛送到加蘭·提利爾的手上。
但這小子現在人正在石盔城以南，之前是當作追逐紅毒蛇的先鋒隊。
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他倒是給鷲巢堡和風息堡的部隊下達了合圍的命令，但肯定是來不及的。
因為在這之前，凱馮·蘭尼斯特已經帶著人先一步跑路了。
作為職業撲空選手，當加蘭·提利爾急急忙忙回到石盔城的時候，留給他的，只是什麼都沒有的一座空城。
蘭尼斯特什麼都沒他留下。
咒罵一句之後，加蘭·提利爾也只能不顧疲勞，繼續向北方，穿過雨林之後，看看在鴉巢堡能不能咬住蘭尼斯特的尾巴。
自家祖母的信里，意思非常明白，既然現在已經和多恩不死不休了，那克雷·曼德勒這條大腿，他們一定要抱上，否則，提利爾家族的未來堪憂啊。
要是讓蘭尼斯特就這麼跑了，得讓國王陛下親自來解決，那提利爾在新王朝的價值，可就遠遠低於提利爾自己的期待了。
就像之前所說，現在的御前會議，還是一副空架子，這都是掛在那裡噴香的餅。
提利爾不眼饞，那是假的。
王后是不用想了，但下一任國王的王后呢？
克雷·曼德勒可是維斯特洛人，他肯定不會全盤接受坦格利安的習俗的。
提利爾家族想要進入中樞，就看眼前這一錘子買賣了。
「加快速度！」
加蘭·提利爾喊出了跟凱馮·蘭尼斯特一模一樣的話。
他們現在離鴉巢堡還有好一段距離，風息堡的三萬人倒是動了，一直在向西靠近，鷲巢堡雖然離得近，但由於地形問題，到了鴉巢堡肯定只剩下吃灰了。
而且，那裡是純步兵，短途機動能力很差。
就這麼鑽山溝，很容易被反手打埋伏的。
「也不知道馬圖斯·羅宛的三萬人，現在已經到哪了，真是令人著急啊。」
加蘭·提利爾心道。
被他心裡念叨的金樹城伯爵馬圖斯·羅宛，這個時候也在快馬加鞭地趕路。
從鴉巢堡，又西，北兩條大路可以翻過風暴地南部的群山。
北側直達費伍德堡，而向西，就會從盛夏廳的北側出去，到達綠谷城，河灣地人的地盤，也是他們的後勤基地之一。
這位金樹城伯爵判斷，凱馮·蘭尼斯特絕對不敢向北走，那樣會一頭撞上自己，和北方的一萬人，總計四萬大軍，絕對夠把蘭尼斯特的兩萬人拖住了。
到時候，南部的四萬人再趕到，八萬人完成合圍，蘭尼斯特的主力就完蛋了。
所以，他認為，凱馮一定會選擇從盛夏廳以北翻過山，逃亡現在同樣空虛的河灣地。
要真的是這樣，馬圖斯·羅宛只能說，自己能不能追得上，還真不好講。
這不是地圖上算直線距離的問題。
他要想截住凱馮·蘭尼斯特，那就必須比他至少快半倍，才能勉強在綠谷城城下截住這個傢伙。
沒辦法，風暴地的交通狀況就這個樣子，國王大道只是主幹道，真正打起來，跑的都是鄉間小路。
「不行，這樣下去太慢了，命令，全部騎兵在前方集結，不管步兵，我們先去綠谷城！」
看著背後無邊無際的三萬人，一早上才挪出去幾里路，馬圖斯·羅宛伯爵立刻下令道。
他要是想把這三萬人全須全尾地帶到綠谷城，估計拋棄輜重，本身素質就比自己這邊高的蘭尼斯特軍隊，都能到高庭去了。
那可不行！
於是，他決定，帶著騎兵先走，哪怕人少也無所謂，先增援空虛的綠谷城才是重點。
「通知高庭，讓他們給綠谷城提個醒，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甚至整個河灣東部的城市都要小心，兩萬蘭尼斯特軍隊可比我們能打。」
馬圖斯·羅宛伯爵命令道。
……
「該死，這幫提利爾真的動手了。」
這消息終究是瞞不住的，三天後，凱岩城的泰溫就知道了河灣人正式翻臉的消息。
一種名為大勢已去的消息，第一次充斥了這位絕不認輸的公爵心頭。
坐擁半個維斯特洛的克雷·曼德勒，四條龍，五六萬人馬。
現在，維斯特洛最富有的傢伙，也帶著十萬人，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
泰溫·蘭尼斯特不後悔當初在君臨屠殺坦格利安，當初的他，無論如何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畢竟，都是為了家族而已。
這個局面，其實是沒辦法破解的，克雷·曼德勒以勢壓人，就是不動彈，泰溫·蘭尼斯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但為了蘭尼斯特家族的存續這個必要的目標，他決定，最後搏一把。
提利爾背叛了他們，那麼，這些玫瑰話，就必須做好了被雄獅的獠牙咬得遍體鱗傷的準備。
這片大陸上，可沒有那麼多不付出代價的事情。
……
三天時間，戰場的形勢發生了新的變化。
荊棘女王在高庭城，公然打出了克雷·曼德勒的旗號，表示願意歸順新王，什麼要求也沒提，姿態放得很低。
而南方暴怒的道朗·馬泰爾親王，看到這條消息，幾乎是要吐血三升。
提利爾這一投降，理論上來講，他居然得跟這個坑死自己全部主力，斬下弟弟人頭的家族成為盟友。
這讓道朗親王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然而，現在多恩上上下下都在舔傷口，馬泰爾家族的勢力也是大幅度衰退，根本無力抽河灣人的巴掌。
無奈之下，只能權當看不見了。
而風暴地戰場，凱馮·蘭尼斯特跑得飛快。
三天時間，他居然直接翻過了百里山路，直接來到了風暴地一條大河的西岸，把加蘭·提利爾遠遠甩到了後面。
看似是甩掉了追擊，然而，一條打探來的消息，卻讓這個傢伙渾身冰涼。
一頭藍金色的巨龍，帶著兩萬大軍，出現在了自己的西北方向。
似乎，是來要他的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