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灰燼在君臨天空飄揚
作為維斯特洛和舊鎮分列一二名的大城,君臨得到了異鬼攻城軍隊的極大尊重。
它們為了進攻君臨,前所未有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城外依靠變成屍鬼的匠人打造了三架大型投石機。
面對君臨這種高達80尺,守軍多達一萬六千餘的大城,蟻附攀城的打法會造成的損失極大,所以異鬼再度使用了進攻長城時用過的添油戰術,分批多波次的衝擊城牆和城門,消耗城牆守軍的火油、野火和投石。
這種兵力消耗非常驚人,而守軍準備的野火非常多,在城牆下,整個外城近千尺的進攻點、城門附近的雪幕都被染成了野火那不自然的綠色。火油熾烈燃燒,就連城牆上都能感受到其可怕的溫度,聞到下面令人不敢深思的燃燒烤肉味。
如果野火可以無限量供應城牆守衛,那麼君臨守軍毫無疑問哪怕換個傻子來指揮,都能守得住城牆。
可惜的是,任何東西都無法做到無限量供應,添油戰術的意義就是用軍隊消耗城牆上守軍的物料。
異鬼的攻城部隊實在太多,它們的進攻方式不同於人類。
它們沒有攻城錘這種笨重的東西,但有人們從未想過其危險程度的溫順羊群。
和臨冬城不一樣,君臨作為一座五十萬人口的城市,它的城牆間隔,占地範圍要比臨冬城大得多。
伴隨異鬼軍隊的詭異暴風雪侵入城市,風雪遮蔽了城牆守軍的能見度,當守軍看到屍潮逼近的時候,往往已經接近接戰範圍。
所以當添油戰術之後緊接而來上千動物屍潮衝擊城門,配合以高大木製雲梯,投石機投送屍鬼球時。措手不及的守軍被打的有點懵,才會出現都城守備隊嚇得膽寒,隊長棄門的情形。
但君臨的城門有鐵閘,高大、厚重程度比臨冬城更堅固,居然擋住了屍潮在臨冬城成功過的門洞燃燒戰術。
不過,異鬼大軍對君臨這座的尊重還不止這些,大軍主攻方向是城北三個大門,諸神門、舊城門、巨龍門,東西方向的鋼鐵門、雄獅門則看起來只是受到了騷擾。
然而守軍怎麼也沒想到異鬼還會暗度陳倉的計策,在雄獅門吸引守軍目光後,有一隊異鬼從雄獅門羅斯比路人類軍隊攻城絕不會選擇的死路,從十幾尺高的斷崖跳下黑水灣,從人類軍隊絕不會走的危險海畔進入伊耿高丘的懸崖下方。
繼而從君臨那聞名於世,卻鮮有人知的地下密道進入了君臨城內的下水道。屍鬼會擁有一部分記憶,而君臨的人可能怎麼也想不到,這使得異鬼軍隊知曉密道情報的屍鬼,就在赫倫堡逃亡回君臨留下斷後的蘭尼斯特軍和出城接應的戰士之子隊伍里。
命運就很神奇,蘭尼斯特軍只知道一些潛入君臨的密道,而魚龍混雜的戰士之子們則知道一些通往君臨各種街道的密道。綜合起來,異鬼的軍隊就獲得了足以實現裡應外合計策的信息。
而這支從密道湧入的異鬼軍不負眾望成為了君臨城破最關鍵的奇兵,它們為了隱蔽行事,數量只有兩千餘,且都是些個矮小的屍鬼。但繞過城牆進入城市,繞開守軍,面對手無寸鐵、沒有甲冑護身的平民。再矮小的屍鬼,進入人堆里也是虎入羊群。
何況屍潮里還混入了七個真正的異鬼。
異鬼軍隊的裡應外合並不急於攻占城牆,它們旨在對城市內的平民造成殺戮,繼而讓混雜在屍潮里的異鬼將屍體迅速轉化成為戰鬥力。
此舉使得君臨內部很快就遇到了喪屍電影經常出現的現象,即每一個死人,都會在極短時間內成為屍潮的一員。
這一戰術很快在君臨城區內部造成了平民聚集區的雪崩效果,人類在屍潮洶湧衝擊下變得混亂,而這種混亂很快蔓延開來。喪失理智的人群有時造成的危害比屍潮要大的多,坦格利安的宣傳深入人心,情急之下都想起來用火焰對付屍潮
於是君臨大火就這麼開啟了序幕。
大火從跳蚤窩混亂的聯排房屋開始,大量違章擴建的房舍和錯綜複雜的狹窄巷道無法阻止火勢蔓延,跳蚤街市場中心的堆積如山的垃圾堆放地成了助漲火勢的優質燃料。
而仿佛是為了應和伊耿高丘上首相塔直插天際,高達幾十尺野火的熾烈綠焰,隨著大火在跳蚤街飛快蔓延,隨著幾聲巨響迴蕩,這片君臨雷妮絲丘陵和伊耿高丘之間的窪地開始爆炸,燃燒起綠油油的烈焰。
野火爆炸使得火焰飛濺擴散到了更多地方,臭水灣、醃肉街、爛泥道當火焰蔓延到麵粉街的麵包房,這條有許多麵包坊的街道堆集麵粉的倉庫生動演示了什麼叫粉塵爆炸。
麵包街轟隆的響聲好比炸雷,將整座君臨從長夜夜幕中徹底喚醒。
但該說不說,麵粉街的爆炸其實對君臨反而是好事,爆炸使得麵粉街的房舍造成了嚴重的倒塌,反而變相形成了一道隔離帶,使得火勢沒有繼續向鋼鐵街、鰻魚巷、匹格倫巷蔓延。
靜默修女街的教堂區的空曠地帶和鍊金術士的公會有意識的防火措施也形成了一片隔離帶。火勢得以沒有蔓延向廢棄的龍穴和貝勒大聖堂,但正因如此,就連異鬼的屍潮,為了避開火焰,也在向這些方向瘋狂逃竄。
這場大火在城東、城南大部還是一發不可收拾蔓延,從爛泥道和鉤巷向君臨中樞地帶推進。
這片區域是君臨伊耿高丘下城市最先發展起來的地方,秉承了君臨一開始只是個高丘漁村、缺乏規劃的傳統,大火在這片眾多由高大的木石建成、頂層突出太多以至於都能互相碰到遮蔽街巷陽光的建築得到了更快的擴大,並且開始從伊耿高丘的山腰向山上紅堡所在蔓延。
若伊里斯二世國王在此,見到這種場面,一定會興奮的拍手稱快。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樣,就連舊城門在異鬼大軍不要命的進攻下陷落都顯得有些無足輕重。
瑟曦和詹姆兩人都曾無數次想像過君臨焚城的樣子,不同的是瑟曦想的是自己焚燒城市、留下一個廢墟,詹姆想的是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以挽救君臨城內的生命。當然,他也有一部分私心。伊里斯時期,是泰溫率軍詐開君臨進入城市這件事成為了壓倒詹姆內心天平的最後一個砝碼,讓他做出了弒君的行為。
但如今。
詹姆茫然看著焚燒起來的城市,一時感到精神恍惚。
但瑟曦卻在哈哈大笑:「燒死他們,燒死所有人!對,這就是我想要的。」但笑著笑著,瑟曦也開始生出一絲恐慌,「詹姆,快,沒時間了,我們得趕緊離開君臨!君臨地下埋了無數野火,這場大火很快會蔓延到地下,然後所有野火罐子都會被點燃,整座城市會被炸上天!」
詹姆茫然:「這是你想要的?」
「那些卑賤骯髒的平民,那些蠢豬一樣的權貴他們早就背叛了我,背叛了蘭尼斯特,背叛了托曼。以為我不清楚?我都記著呢!」瑟曦的綠眼睛在綠色的沖天火焰中顯得邪魅異常,「科本的小小鳥都記錄那些賤民們的惡臭話語,都記錄著那些權貴在宴會上說的話,我每一個都知道!他們都該死,詹姆,包括現在紅堡里這些母雞們。等我們離開,我就會把這群背叛者,蠢豬炸上天!哈哈,這真是太美妙了,省得我還得安排人手去城市各個角落點火。這是他們應得的!」
詹姆看著瑟曦發狂一樣的笑容,心中的陌生感越發強烈起來。
但瑟曦很開心,仿佛壓抑已久的心情終於得到了釋放:「這場大火正好為我們掩護,詹姆,沒人會知道我們可以從這樣的大火中逃出生天!」她臉上露出這些時日壓力之下久久未曾露出的微笑,「詹姆,聖母在庇佑我們!」
說著,瑟曦忙上前拉住詹姆的手。
不。
詹姆縮了縮身體,避開了她。
「你在等什麼?快沒時間了,詹姆。」瑟曦急切,「咱們快去把托曼帶上,立刻動身去港口!」
「不。」詹姆說。
「不?」瑟曦瞪大眼睛,難以理解,「你要留下和這些蠢豬們死在這裡?拜託,你瘋了嗎,詹姆?」
「我瘋了嗎,或許吧。」詹姆緊鎖眉頭,「你讓我感到陌生,瑟曦,是什麼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
瑟曦拉下臉來:「什麼?什麼叫『這個樣子』?什麼樣子?」
詹姆板起臉問:「你內心有相信什麼嗎?愛情?忠誠?榮譽?家族?還是,權力?」
「你究竟在犯什麼傻,這時候說這些?你真想讓我和托曼死在這裡?拜託,別犯傻了好嗎,我們得趕緊走。」
「我們已經走的夠遠了,瑟曦。」詹姆大聲叫住她,「背叛、弒君、拋棄榮譽.為了愛情傷害無辜」
「你在說什麼?」
「我殺了伊里斯,你殺了勞勃——」
「停下!」瑟曦叫住他,「你在發什麼瘋,你覺得我們應該死在這裡,和君臨一起滅亡?看在『愛情』的份上,詹姆,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到底走不走?」
「愛情?」詹姆慘笑一聲,「真的?」
瑟曦無語:「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都知道了,你在君臨做的那些。從藍賽爾那裡。」
「拜託,這個時候你說這些?藍賽爾瘋了,家族和城堡都不要,他是瘋子、是騙子!」
「你跟堂弟們上床,為了讓他們幫你害死國王?」
「你在指責我?」瑟曦被他這麼一問,應激似的反擊,「你怎麼能指責我?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勞勃那個死肥豬,史塔克查到了!勞勃要知道你我之間的事,咱們都得死。可你幫不到我,你在哪裡?做了什麼?你去找史塔克打架,然後跑了!你跑了,我呢,為什麼不帶上我和孩子?如果我是個男人,詹姆,我絕不做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騎,生命受到威脅自己卻一走了之!」
「我」
「你要說你有苦衷?你要跟我找藉口?」瑟曦譏嘲道,「我受夠了藉口,詹姆。當初你能為了自己和父親殺了伊里斯,為什麼不能為了我殺了勞勃?」
「有千百次,我發誓,我想殺了他。」
「可你有一次動手了嗎?」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你!現在你指責我?你憑什麼指責我?」
「.那月童.凱特布萊克兄弟?」
「七層地獄,詹姆!你怎麼能像個蠢婦人一樣糾纏,不可理喻?我說了,為了保護孩子,你有你的劍,我有我的。」
「我說不過你,瑟曦,從小到大,我從沒有在口舌上勝過你。我累了。」他是心死了,瑟曦包裝的詞語裡都是背叛和藉口。
「你到底是什麼毛病,詹姆?」
「我不想走了。累了。」
瑟曦抓狂,覺得詹姆不可理解:「為什麼,告訴我!」
他們之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隔了一層障壁,這障壁隨著時間越來越厚,致使雙方不能理解彼此。
詹姆沒說話,只垂頭,仿佛不經意般,彈開了落在白袍上的一片大灰燼。
瑟曦捕捉到了這一點:「該死,詹姆,別告訴我是你的榮譽心在作祟!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弒君者!這身白袍對你而言沒意義!」
「別!」詹姆,「別說那個詞語。你走吧。」
「你怎麼如此無情,為了你的『榮譽心』,要拋棄我和托曼?」
詹姆搖頭:「你們身邊有那麼多護衛,不缺我一個。」
「不,」瑟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不懂嗎,他們都不可信!詹姆,一起來吧,我需要你。我們的行蹤不能暴露,你知道?」
原來如此。
詹姆恍然:「你要我為你殺掉知情者?」
瑟曦激動起來:「對,就像從前一樣!」
就像從前。
這幾個詞刺痛了詹姆的心,將他好不容易內心重新找到的榮譽外殼無情剝開,露出內里血淋淋的疤痕。
「不。」頓了好一陣,詹姆咬牙拒絕。
「好!」瑟曦為這拒絕惱怒不已,「好!那就抱著你的榮譽心留在這裡等死吧!我就知道,男人都靠不住!」
說完,瑟曦帶著她身邊兩個明顯非人的東西離開了。
很快,瑟曦趕到國王的住所,要求帶國王到梅葛樓避難。
兩名白袍神色都有些不安:「太后陛下,國王剛剛得到止血包紮,不宜大動。」
「這是命令!」
無人敢拒絕。
瑟曦於是讓兩名白袍抬著擔架,護送國王離開。
柏洛斯看著瑟曦帶路的方向,忍不住問:「這不是去梅葛樓?」
瑟曦不答:「閉上嘴,跟上。」
隊伍很快繞過紅堡大路,來到地窖之下。在這裡,科本和兩個護衛已經在這裡等待了好一陣。
馬林·特蘭很快看到了,這裡是紅堡的儲藏室,大量龍頭骸骨下堆放了野火罐:「陛下,這是?」
瑟曦不作答。只命令:「馬林、柏洛斯,你們倆留在這裡,等我和陛下離開後,點燃這裡的野火。再跟上來。」
兩個白袍面面相覷,忍不住問:「太后陛下,那紅堡?」
瑟曦冷眼逼視:「你們要抗命嗎?」
君臨剩下這兩名白袍雖然不是什麼榮譽之輩,但要做這種事,多少還是會有猶豫。
卻在這時,托曼微弱的聲音從擔架上傳出來:「母親,太后,您要做什麼?」
原來是托曼醒了。
「噢,我的孩子,別怕。母親會保護你。」
「啊?」托曼有點懵,「君臨戰事怎麼樣了,我不是應該在城牆上鼓舞士氣?」
「忘了那該死的城牆吧。」
「這些,這裡」托曼終於借著有蓋子的油燈的亮光,確認了自己的位置,「母親,您究竟要做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瑟曦看著托曼,然後對科本的造物下命令,「帶我兒子離開。」
「不!我不走!」托曼掙紮起來,「我是.拜拉席恩的國王,國王不能」這個孩子發了倔,「鐵衛!鐵衛!」
柏洛斯:「陛下!」
馬林爵士卻沒做回應。
「別這樣,托曼。你是個好孩子,不要在這種時候浪費寶貴的時間。」
「不,太后!我是我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國王!」托曼大叫,「柏洛斯爵士,帶我回紅堡,我要去王座廳,我要去城樓上!」
柏洛斯猶豫:「這」
托曼斥問:「爵士,御林鐵衛的榮譽何在!」
柏洛斯漲紅了臉:「陛下。」 瑟曦冷下臉來:「不!這裡我說了算,馬林爵士,他敢上前一步,就殺了他!」
馬林猶豫片刻,拔出了劍。
柏洛斯猶豫著,沒敢再上前。作為最差的一代御林鐵衛,柏洛斯不是個勇敢者。
「你們的國王在命令你們,可你們卻什麼也不做!我為你們感到恥辱!」托曼破口大罵,「你們讓鐵衛蒙羞!」
「國王遊戲到此為止了!」
「我哪裡也不去!放我下去。啊!」托曼掙扎著,從擔架上滾落下去,剛包紮沒多久的傷口裂開,冉冉流血。
血腥味彌散在地窖里。
瑟曦不安湊近:「不!我的孩子,來人,快處理傷口!」
卻在這時,地窖里忽然傳出嗤嗤的聲響。
從另一頭,地窖大門轟隆開啟。一個個詭異的藍色眼珠從門那頭亮起。
「哦,不。」兩個白袍都嚇了一跳,紛紛舉劍,後退半步。
「不!不!」瑟曦看到了那邊的眼睛,「殺死它們!殺死它們!」
四名活死人殺向門那邊的屍鬼。
兩名白袍不知所措,不敢上前。
科本驚惶湊近:「太后,這條路已經不通了,怎麼辦?」
瑟曦快瘋了:「你們兩個蠢貨!過來保護國王!都怪你們!都是你們的錯!」
托曼忍著傷口劇痛,嘶聲道:「帶我回紅堡!」
科本這時說:「要先止血,這樣下去陛下會失血而死。」
托曼還是那句話:「帶我回紅堡!」
「吼!」
四個活死人很快被十餘屍鬼淹沒。
屍鬼已經殺向了瑟曦等人所在。
瑟曦這時已經亂了方寸。
馬林爵士持劍上前。
柏洛斯這時忽然暴起,撈起托曼往來路奪路而逃。
馬林·特蘭這時已經接戰,見此只能大罵:「狗屎,懦夫!」
瑟曦哪經歷過這個,茫然無措,還是科本一把拉住她,往來路奪路而逃。
白袍鐵衛馬林·特蘭很快也被屍潮所淹沒。
但這群屍鬼不急著追。倒是先用屍體把火把熄滅,然後竟開始搬動地下碼放的野火罐,就這麼放任逃跑的人類離開地窖。
托曼國王的血流了一路。
逃回到王座廳時,男孩國王的臉色已經白的像牛奶。
詹姆在這裡。
「怎麼了?」
柏洛斯驚惶的說:「詹姆爵士,屍潮從紅堡地窖進來了。」
詹姆大聲喝道:「我問你托曼!」他看著托曼那臉色,再看國王身下,那繡金的袍子已經被鮮血浸透。
「詹姆爵士!」男孩國王的聲音已經很弱,「你是我的鐵衛隊長,我想知道,你身上可還有鐵衛的榮譽?」男孩失血過多,眼神渙散,他快死了。但他還是嘶聲喊出命令,「過來,把我扶到鐵王座上。」
詹姆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上前將他扶起,走上王座的階梯,將他安放到王座上。他不禁悲從中來:「孩子.」
「孩子?」男孩眼裡忽然湧出熱淚,「別這麼叫我,詹姆爵士。我是.拜拉席恩的國王.你應該叫我『國王陛下』。」
詹姆的心忽然針刺一樣,被刺的好痛,但他點頭:「國王陛下。」
男孩整張臉被無法止住的眼淚所占據,他長長呼了口氣,用嘶啞的聲音問:「君臨失守了,是嗎?」他喃喃問道,「是不是我沒做好?」
詹姆喉嚨發澀,無比認真的作出回答:「這不怪你,國王陛下。」他聲線啞了下來,眼角泛紅,「這不怪你。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男孩眼睛逐漸失神,喃喃發問:「是嗎?」
詹姆抽噎一聲,努力保持鎮定回答道:「是的。」
男孩頓了好久,最後說:「詹姆爵士,我.我.好累啊。」
說完這句話,男孩的身體癱軟在王座上,雙手無力的垂了下去。
詹姆雙手緊握男孩手,試圖挽回什麼似的。然而卻只能無聲的淌出眼淚。
「不!!!」瑟曦的尖叫在王座廳響起,「不,我的孩子怎麼了?你把我的孩子怎麼了!」她大聲疾呼,手腳並用,奔向那把醜陋的鐵椅子上。「不不不不,」瑟曦嘶聲哭嚎,「天父啊,聖母啊,救救他吧,救救他啊,他還是個孩子,他只是個孩子」
「是你!」忽然,瑟曦惡毒的碧綠眼睛看向王座下手足無措的柏洛斯,「是你!殺了他!殺了他!」
見詹姆一動不動,瑟曦一把推向詹姆:「你去殺了他!去殺了他!」可詹姆情感壓抑之下,渾身肌肉崩的很緊,瑟曦一推之下,反而自己差點跌倒在地。
瑟曦口中發出悲憤至極的嚎叫:「你也是兇手!你們都是兇手!」
她發了瘋,用發抖的雙手從腰間摸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她驚慌,她憤怒,她焦躁,手抖得厲害,匕首好勉強才握持住,咚咚咚沖向柏洛斯。
「太后陛下。」柏洛斯瞪大眼睛,手下意識伸向了腰間的劍。
可瑟曦絲毫不懼,淚水猶如毒藥,流淌在她臉上。
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貪生怕死的柏洛斯最後沒有拔出劍來。
瑟曦的利刃刺入了這名鐵衛的脖子,第一刀手法很差勁,但緊接著就是第二刀,第三刀。
柏洛斯爵士口中咕嚕著說了什麼,卻沒人能聽清,隨後癱軟倒下。
瑟曦還在麻木地刺著空氣,柏洛斯脖子噴涌的血染紅了她的金色頭髮,她的臉,她的綠色華服,熱血滴進嘴巴,從手臂流下指頭。
「你!」她麻木的看向一旁居然還保持著鎮定的科本,「你有辦法對不對?我知道,你救救他,救救我兒子。」
「太后陛下,這.」
瑟曦厲聲尖叫:「救他!」
「是,陛下。」科本聞言恭敬垂頭,走向王座。
詹姆護在托曼面前:「你要幹什麼?」
「詹姆爵士,」科本表現淡然,「請讓我跟您解釋,按照亞夏人的巫術記錄,人是有靈魂的,我可以把托曼陛下的靈魂——」
詹姆看著科本,忍不住感到毛骨悚然,他知道對方內在的瘋狂,也大約知道瑟曦那些.侍衛:「你不能碰他!」
「詹姆爵士,如果您見過馬爾溫博士從亞夏帶回來的學術文本,您就知道死亡不是結束。」科本和馬爾溫並不深交,但他痴迷靈魂學說,所以在學城偷偷從各種渠道翻閱過一些禁忌的知識,這才讀到了馬爾溫的學說。那些從亞夏帶來的知識讓科本如痴如醉,自此只認可、尊敬馬爾溫博士。
但科本本質是個瘋狂的學術瘋子,道德和人性已然泯滅,後來他是因為從事一些不道德的活體實驗並研究死靈術而被學城剝奪了學士項鍊和頭銜。後來這位學術瘋子加入了勇士團,而他之所以留在勇士團,是因為那裡允許他用普通人做活體實驗。後來因為幫詹姆治療斷肢,科本隨詹姆來到君臨,搭上了瑟曦。而他之所以對瑟曦忠心耿耿,是因為瑟曦不遺余力為他提供研究樣本,其中一些樣本甚至包括貴族和騎士
詹姆攔住科本,卻看向瑟曦:「你瘋了嗎,瑟曦,讓他安息吧!」
「不!」瑟曦撕心裂肺大叫,「他只是睡著了,離開!你既然已經放任我們母子不管,現在我要做什麼也輪不到你管!」
「我決不允許任何人褻瀆這孩子的屍體!」
瑟曦瘋狂尖叫:「屍體?不!你胡說!科本,不要管他!」
科本上前。
詹姆拔出了劍:「再上前一步,巫師,我會殺了你。」
這時,紅堡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王座廳的地面猶如海面一樣晃動。
科本驚呼:「遭了,有人點著了我們埋的野火.」
這並不意外,紅堡湧進了屍潮,總有聰明人會想到地窖。很不巧,在王座廳這裡發生這些事的時候,有一伙人帶著火炬進入地窖,點燃了一部分埋藏的野火。
瑟曦搖晃著,她已經不在乎外面發生什麼了,只站到詹姆面前:「讓開!」
「別逼我,瑟曦。」
瑟曦發了狠,舉起匕首刺向詹姆持劍的左手臂。
詹姆沒有躲。
猩紅的血瞬間從左臂流下來。
詹姆的手還緊握著劍,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看向瑟曦。
瑟曦大叫:「科本!」
瘋狂的巫師上前。
白光一閃。
詹姆依舊維持著震驚的神色,左手的劍卻已經將科本刺了個對穿。他說過,再上前一步,他會殺了科本。
瑟曦當時就崩潰了:「你都做了什麼!」
瘋狂的母親不斷將利刃刺入詹姆的左臂。
哐當一聲,利劍落地。
詹姆不閃不避。
左手的傷口中,血液穿過手腕,浸進長袖,猶如紅色的蠕蟲,爬入胳膊和手指。
他手臂劇痛,但最痛的他的心。
瑟曦忽然笑了,瘋狂大笑:「哈哈哈,愚蠢,愚蠢!詹姆,你、勞勃,你們所有人,都愚蠢!為什麼我要是這幅模樣,為什麼我是個女人,我應該是蘭尼斯特的雄獅,我該是父親的唯一繼承人!你不是覺得我背叛我們的愛情嗎?詹姆,我們之間愛情從來就只有我愛我自己,沒有你。
你應該長奶子,為狗屁的愛情發昏,我才應該是長把的那個。你知道嗎?每次和你做的時候我都這麼想,你這幅身體本來就應該是我的,這就是我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每次都這麼說,這是我的真心話,干你就像我在自瀆。
去你的,詹姆,你個帶把的蠢貨!你應該當女人,你才應該在我這幅軀殼裡,你像女人一樣婆婆媽媽,你像女人一樣為愛要死要活,沒有腦子!去你的榮譽,去你的弒君者,去你的愛情。你現在這樣子給誰看,何等醜陋!」
瑟曦臉上無比悲痛,撫摸著詹姆被她言辭震驚的面容,格外疼惜的哭訴:「為什麼這具身體不是我的?」說著,她把詹姆推到在王座的階梯上,開始扒他身上的衣服,伸出鮮血淋漓的手去掏他的那話兒,「讓我感受完整!讓我身體和靈魂融為一體!把我身體還給我!」
詹姆開始相信,瑟曦已經徹底瘋了。他伸手擋住自身的身前,用斷掉的右手那鑲上的黃金手臂攔住她:「你瘋了!」
瑟曦雙手胡亂對著他扭打起來:「去你的蠢貨!把屬於我的身體還給我!還給我!」
詹姆下意識制止她的胡亂扭打,黃金的手臂抵住她的喉嚨。
瑟曦不管不顧:「還給我!把身體還給我!」
詹姆的眼角流出了止不住的滾燙熱淚,堅毅的臉上老淚縱橫:「別逼我,瑟曦,別逼我。」
瑟曦看到他的樣子,大罵出聲:「婆媽的蠢貨,你這懦弱的靈魂玷污了我強大的身體!」
「別說了!」
瑟曦的話在詹姆內心刺出了千瘡百孔,痛的讓他聲音變了形。手向前推的力量更大了起來。瑟曦發瘋說出的話難辨真假,可他內心其實已經有了答案,瑟曦的話大概率是真的,她對詹姆的愛是一種扭曲的自我認同,而不是詹姆以為的那種「愛情」。瑟曦根本不愛他,只愛他這具孿生下來的身體,因為瑟曦認為這是她的另一幅軀殼,詹姆的軀體讓她能感到自我靈魂和肉體的完整。
那詹姆這數十年來對瑟曦的痴狂的愛又算什麼?
他這些時日一直嫉妒的人居然是「瑟曦」,而他根本沒有得到過瑟曦的愛?
他試圖從瑟曦的眼睛中找到一點愛意,好告訴自己這是假話,可看到的卻只有怨毒和憤怒。
「別這麼看我,別用這種眼神.別!」
恨意總是從愛里滋生,詹姆不想看到瑟曦這種殘酷的眼神,他生出了一股殺死瑟曦的衝動。
手臂的力量漸漸大了起來,另一隻手不知不覺舉起來。
君臨的火焰在燃燒,紅堡的野火在爆燃。外面轟隆作響,尖叫混亂。
但王座廳里被愛恨糾葛的人此刻根本無暇去想外面發生的事。
灰燼,在君臨的天空下飄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