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眼見為實,如夢方醒

  第276章 眼見為實,如夢方醒

  「它們太快了,只用了兩到三個月,異鬼大軍的前鋒就從長城深入到了維斯特洛腹地河間,甚至谷地。我甚至在三河流域的一些古老家族的心樹都感覺到了它們的寒冷氣息。」

  換做任何一支維斯特洛軍隊,即便所向披靡,要做到這樣的推進速度都要耗費一倍的時間。

  「從我們反擊之後,異鬼軍隊對長城的攻勢緩下來了。長城的幾個窟窿也都修補的差不多。我記得你說長城吹到南方的寒風就是它們的補給,它們肯定不會放棄對長城的進攻。這幾天我在海豹灣和寒冰灣的結冰海面都見到了暴風雪的痕跡,嘗試用風暴襲擊,然而暴風雪內部大多只有幾百、幾十的屍鬼,異鬼則幾乎見不到。它們之前在那次反擊沒有傷筋動骨,應該是在準備更大的攻勢。能否再想想別的辦法獲取異鬼軍隊的動向呢?連我們兩個所謂的『神』都成了瞎子,這仗打的真憋屈。」

  反擊後,異鬼停止了大規模的進攻,臨冬城和白港都保了下來。甚至溪流地方向,荒冢屯原本都快被異鬼軍隊打下來了。卻也因為白港韋賽里斯,東海望、影子塔南麓的突襲,異鬼大軍全線撤退,進入了短暫的靜默。

  除了第二戰團在馳援臨冬城時,包抄異鬼一部在臨冬城南白刃河源流附近打了場遭遇戰,北境的大戰和城堡堡都陷入了長達半個月的靜默。直到最近幾天,三眼烏鴉才重新掌握了異鬼的動向。

  而上來就是兩個大的情報。一是異鬼一部越過明月山脈進入了谷地,二是異鬼前鋒已經從鴉樹城附近走過去了好幾批,數量不少。

  鴉樹城是三眼烏鴉在河間最重要的情報站,那裡是布萊伍德家族的家堡所在,那裡有一顆會吸引成千上萬隻烏鴉棲息的死魚梁木。韋賽里斯忖度,三眼烏鴉就是靠那些烏鴉獲取情報。

  除了那兩個大的消息。還有一些已經聽的耳朵起繭的情報。就是隨著長夜籠罩時間越來越近,在異鬼的寒流和星球本身的寒冬共同作用下,河間地的多條河流都結了厚厚的冰。

  除了個別最湍急的瀑布區域,河間紅叉河以北,幾乎所有河流、濕地、沼澤都被冰雪籠罩,就連幾條大河的厚冰層都能讓人或馬車直接穿行。

  韋賽里斯好歹也是冬天見過河套地區黃河結冰的人,對這個讓維斯特洛人感到稀奇的事早有心理準備。

  按歷史記載,八千年前的長夜,厄斯索斯地區河水結冰一直蔓延到了塞賀魯江,對比緯度大約跟君臨差不多。韋賽里斯早就已經做好了結冰區隨著時間蔓延到君臨,甚至更南方地區的預期。

  「其實你已經知道如何讓自己不變瞎子的辦法。」

  「我的信仰關係在人類身上,讓信仰者到長夜夜幕下的雪原偵察,他們看到的東西,我也能感受到。整合信眾組建深入雪原偵察的兵團,我不是已經在做了?可即便是第一戰團有雷霆風暴甲的騎士帶領百人隊外出,他們的偵察範圍也只有十里格的範圍。可即便我有一萬個史坦尼斯那樣不怕寒冷的人,偵察範圍也只會禁錮在人類習慣的作戰半徑。

  除非像守夜人夏天的遊騎兵那樣,以月、以年為時限外出進行送死式的偵察。可現在的情況,長夜和寒冷會在燃油等物資耗盡的第二天就帶走他們的性命。人類軍隊本來就處於整體劣勢,異鬼的軍隊數量太大,即便單純布散開蹲點偵察,情報獲取範圍也比人類送死式偵察要大幾倍、甚至數十倍。我仔細想過,現在就組建人類調查兵團進行死亡偵察,與資敵無異。偉大意志設置的戰場對作戰雙方太不公平了。」

  三眼烏鴉聞言,回道:「這句話我不贊同,從我的角度看,偉大意志是公平的。盛夏時節如果拉赫洛或者某個神靈組建人類遠征軍進入長城以北,倚靠充足的補給甚至可以深入到寒冬之心。盛夏對寒神也不公平。只是沒有神靈能做到寒神那樣,在盛夏把信眾和僕從整合起來,為一個意志服務罷了。」

  韋賽里斯瞥了對方一眼:「說到信眾,北境開始有越來越多人信仰『坦格利安龍王』『三首神龍』.我發現你對此沒有意見?」

  「你很取巧沒自稱為神,人類卻會自然而然因你的偉力把你當做神明看待。但是捆綁上實用的利益和『神跡』,他們對你的信仰不夠忠誠。你那套制度化信仰倒是有效,可軍隊和統治者在人類中是少數群體。我不懷疑給你幾十年,兩到三代人時間,你能塑造出一個沒有『教廷』的國家信仰體系,但很可惜,你沒有兩三代人的時間做準備。」

  從三眼烏鴉表現出的態度,韋賽里斯做出判斷:「你的話在暗示我,這場戰爭之後,不會再有下一次信仰爭奪了。」

  「你早就知道了,何必再問?」

  「從你這裡得到確認,可以讓我犧牲他人的時候心腸更堅硬。」

  ——

  赫倫堡。

  「進入長夜後,海上、陸上的商路大多斷絕了。君臨羊毛、炭火、糧食價格飛漲,一天翻一倍都不是虛言。還有大量平民、富商開始南逃,太后嘗試禁絕,下令爛泥門、國王門只進不出,城門守衛暗中售賣出入錢,港口也有大量黑船暗中接人難逃,從爛泥門、國王門出城要付七枚銀幣,從北城出門倒是不禁,很多沒錢的逃亡者寧願從北城繞穿黑水河也要出城。」

  亞當·馬爾布蘭向詹姆匯報自己收集到的君臨情報。

  「這些人逃亡南方坦格利安國王會接收他們嗎?」

  「聽說南方有坦格利安軍隊設卡攔收,會在幾處名為『難民營』接收,平民每天三個銅板的食宿,貴族和商人另有安排,他們會在那裡待上一陣子,花一大筆錢辦理什麼證件,然後分批放行。」

  詹姆輕笑一聲:「哈,看來『好國王』也是有價格的啊。」

  「據說平民可以用勞動換錢,聽說是搬運磚石、原木和泥土壘建堡壘,有不少君臨平民受不了辛苦,又逃回君臨。太后命人以這些人口述坦格利安境內對平民的折磨、勞役為警示,但還是有很多人在難逃.據傳國王還會派軍隊剿殺君臨城外因為這些『難民』而起的匪患,短短兩個月,就國王大道的第一道卡,就吊死了三百多作亂、襲擊劫掠平民的匪徒」

  「.坦格利安早有準備。」詹姆聽著這些情況,仔細想了想,表情忽然慎重起來,不禁發問,「亞當爵士,你說,坦格利安是不是打算在長夜期間放棄君臨?坦格利安已經把王都定在舊鎮,雖然說是『臨時王都』,但.」

  「這我無從判斷,詹姆爵士。」亞當給出回答,「事實上,從南境、風暴地、龍石島的商路並未斷絕。倒是瑟曦太后,自己把南方城門關上,絕了君臨向南行商的大路。」

  大路絕了,還有小路,走私路。詹姆很清楚亞當話里沒說明的部分。君臨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瑟曦作出來的,如果正常放行,兩邊底層溝通順暢,或許不會造成民眾如此恐慌。

  亞當繼續說:「.君臨港口這幾天沒有一艘大船進港,港口停泊船招募水手的工錢已經漲了好幾倍,但除了亡命徒和實在活不下去的人,幾乎沒有人願意出海。聽說厄斯索斯除了南方海路還有商船行走,連潘托斯方向都越來越少。布拉佛斯方向,商船已經斷絕了三個多月,不管是來的還是去的,都沒有半點消息。據說龍石島和海鷗鎮也一樣,沒有布拉佛斯的消息。長城就更不要說了,就連坦格利安軍隊,除了知道仗還在打,關於細節一點消息也沒有。連布拉佛斯都這樣,您讓我打聽提利昂的消息,就沒有可能了。」

  「正逢長夜寒冬,奧斯蒙·凱特布萊克是否還會去布拉佛斯對提利昂下殺手?」

  「凱特布萊克沒那麼大決心和膽子。」

  詹姆咬牙切齒:「是啊,我見過那混蛋,他雖穿了白袍,卻沒有半點御林鐵衛的榮譽。」

  詹姆想到那傢伙就會想到堂弟藍賽爾跟他說的話,瑟曦跟凱特布萊克兄弟有染,跟堂弟們有染,甚至跟月童.

  詹姆左手握緊拳頭。他想殺掉藍賽爾,想殺掉凱特布萊克兄弟,想殺掉藍賽爾口中那長長名單里的每一個人,然後把他們的腦袋擺到瑟曦面前質問她,究竟有沒有背叛他們的感情.

  但他沒有,他選擇了逃避,逃到赫倫堡,逃離瑟曦,希望能和坦格利安宣傳的異鬼決一死戰,一死了之。

  然而這卻讓他感覺自己變得軟弱,憤怒鬱結,無從發泄。

  他曾想回君臨查到瑟曦埋藏的野火,以此和她一起奔向死亡。然而坦格利安已經接觸戰士之子在做那件事。

  這讓詹姆倍感無奈。

  好像自己除了無能的憤怒,便再也做不到任何別的事。

  這不是因為斷臂帶來的無奈感,而是一種精神和心靈上的雙重打擊。

  詹姆忽然覺得自己什麼也做不到,即便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蘭尼斯特雄獅,也對眼下的一切感到無能為力。

  看到詹姆額頭青筋暴起,亞當關憂道:「詹姆爵士?」

  「呃,沒事。」詹姆舉起他右手斷臂的黃金手套,「辛苦你了,亞當爵士,讓你為我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今天起,你歸隊吧,不要再冒著長夜夜幕輾轉君臨,君臨怎麼樣且由他去吧。戰場才是你我的歸宿。」

  「它們來了?」亞當眉毛一挑。

  「不確定,現在斥候出城能偵察的範圍太小了。從收到坦格利安王室的警示信後,每天都有人回來稟告自己看到了陰影,但每次增派人手又什麼都看不到。我懷疑他們在騙我,親自帶兵去做巡視。諸神在上,出了城這該死的夜晚明明什麼都看不見,這群該死的斥候分明只在城堡周圍不到一里格範圍晃蕩,最多就沿著國王大道跑一段馬。可這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們就跑回來換班!」

  詹姆沒好氣道。「他們在害怕,我知道。他們覺得長夜裡活人舉火把就像燈塔,死人藏在雪地里就是藏在水面下的海怪和鯊魚,他們怕自己看到異類的時候就是自己死的時候,所以有點風吹草動就跑回城堡。這城堡傳聞還鬧鬼呢,怎麼他們就不怕這裡頭鬧鬼?」

  亞當汗顏:「這也不能全怪他們。坦格利安的軍隊裡宣傳的就是固守城堡比出城野戰要好,守城堡只要有個預警範圍就差不多。負責偵察的幾個指揮官都和我一起去參觀過坦格利安軍的偵察防禦方式,他們的偵察就縮的很緊,主要抓的方向是得到預警後的響應速度要足夠快。坦格利安國王對異類軍隊的了解比我們深,詹姆,他們訓練的第一堂課就是不能用對付人類軍隊的戰鬥習慣去想像異鬼軍隊。」

  「原來問題出在你這裡,」詹姆無言以對,「我本想你我兩人帶頭做出表率,分部進行遠程偵察。」

  「詹姆爵士,面對陌生的敵人,我認為坦格利安軍的經驗未必就是沒有問題的,但在我們真正見到它們之前,小心總無大錯。」亞當回應道,「你想想,坦格利安國王親率大軍前往長城,異鬼卻還是深入了內陸.聽說河間各地城堡周遭都修了堅固堡壘.而我們都聽過巨龍的偉力.據傳北方戰事仍在進行種種跡象,都在告訴我,它們將是我們此生要面對的最可怕的敵人。」

  「所以我們就偵察周圍一里格,等它們出現,來進攻?」詹姆無奈坐下,「這就像把一個人關在一個只有幾尺大小黑盒子裡,等別人出拳,太呆板了。它們未必會走在國王大道上,亞當爵士,我怕那些連個影子都沒見著的東西繞過赫倫堡。」詹姆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君臨。

  「我明白你的意思,詹姆爵士。既然如此,你我都在,不妨我領一部斥候往東巡視,到遠一點的地方——」

  「不,你留在赫倫堡,我親自去。這陣子我在城堡里被這永遠是黑夜的房間搞得很煩躁,連美酒都讓我感到厭煩。我去偵察,就算什麼也沒發現,也當吹吹冷風。」

  詹姆迫不及待想出城偵察,他最近特別煩躁。無論什麼時候睡著,每次睜開眼都是黑夜,這讓他的眼睛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於是腦子就特別活泛,於是就會想瑟曦,想君臨,想提利昂,想死去的父親和自己年輕時的糊塗帳。

  就很煩。

  詹姆迅速命人點了兩打老練的斥候,在自己的侍從喬斯敏·派克協助下穿戴好甲冑,禦寒衣物。便帶著連同侍從在內二十六名騎手在夜幕下走出城堡。

  赫倫堡的積雪雖然比起北方,只有剛剛沒過馬蹄那麼深,但空氣已經足夠讓人感到寒冷。

  剛出門,詹姆就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侍從喬思敏:「你身上帶了什麼東西,叮叮咣咣的響?」

  派克家的少年有些靦腆:「詹姆爵士,是兩人份的油罐和新式野火瓶子。您上次去巡查斥候說騎士在身上帶這些徒增重量,妨礙揮劍,可現在全軍上下都按坦格利安軍配置要求這麼帶裝。我替您帶一份,這樣如果遇見突發情況,既不妨礙您揮劍,也有足夠的引火物。」

  「那你怎麼揮劍呢,孩子?」詹姆搖搖頭,「我那份不用帶,帶你自己那份就行。」他只一隻手,帶這些當然妨礙揮劍。

  詹姆剛出城堡,看著漆黑夜幕,人的視野被壓縮到了很窄的範圍,能見度極低,而異鬼軍隊不會在夜色里點篝火,想做好偵察還真是件難受的事,他找准一個方向:「諸位,今天咱們跑遠點,鋪開點,看到東邊那片黑布隆冬的山坡了嗎,登上那個坡再回來。」

  「是!」斥候們接下命令,三人為伍,擎著火炬向四面八方鋪開。

  在有烏雲,不見星光的夜幕下,人眼即便有雪地映照,也只能靠這種手段才能看到距離稍遠的地方都有些什麼東西。

  說起來,現在詹姆手裡的這批騎兵真可謂是曾經不可一世的蘭尼斯特家族最後一部兵馬了,在西境失陷後,不是沒有逃兵出現。當西境失陷的消息傳開時,甚至有很多詹姆熟悉、蘭尼斯特家自小培養起來的騎手都拐跑了馬匹要當逃兵,逃回西境投降或者流浪。那個時候,就連詹姆都不知道該如何挽回或處置他們,最後是馬爾布蘭家族和派克頓家族拉回了大部分人馬。

  詹姆這輩子也不想知道亞當爵士他們是許了什麼諾才把隊伍重新拉回到詹姆這邊的,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和瑟曦一樣,還想著讓他們為蘭尼斯特家族復辟而戰,可能第二天部隊就得少三分之二,剩下的則會再要求一大筆錢財才肯作戰,而都不需要詹姆戰死,只要出現落馬或者被射傷,剩下的人會毫不猶豫的舉起白旗。

  最後,可能也就亞當·馬爾布蘭、伊林·派恩和幾個侍從會堅持和詹姆一起戰死。

  在寒風中跑了會馬,詹姆感覺壓抑的心情暢快了許多。夜幕下的赫倫堡東部的原野安靜如死寂,身後的赫倫堡在夜幕中的燈火漸漸遠去、變成遙遠的孤燈。

  幾座佃農小村落早已被遷進城堡,積雪的原野里在這樣的夜幕下,仿佛除了他們幾個舉著炬火的人類,再無其他貨物。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寥湧入詹姆心裡,讓他感到自己格外孤單。想念瑟曦已經不會帶給他任何溫暖,而提利昂遠在千里之外,生死不知。他忽然想到布蕾妮,不知道她近況如何?有沒有得到消息史塔克姐妹已經重新出現在世?

  她的使命已經完成,而詹姆自己呢?他什麼也沒有。

  「吁——」

  在詹姆胡思亂想的時候,附近傳來了斥候召喚集結的哨聲。

  是哨聲而非吹示警號角,說明斥候只是發現了某種尚不確定的蹤跡,需要召集附近的人手一起探查清楚。

  既然聽到哨聲,詹姆當然不會無視,立刻和侍從策馬趕赴哨聲傳來的位置。

  等詹姆到時,已經有七八個火炬聚攏在那裡。

  「發現什麼了?」詹姆湊近過去。

  「蹄印,數量不少,看著不像馬蹄,像鹿蹄。」立刻有人作答,「看,這裡,還有狼群的腳印。」有人火把照明雪地。

  有老練的斥候說:「這太奇怪了。」

  詹姆看了眼,贊同道:「的確。」

  身旁的侍從喬思敏身體在馬上伸直,昂著腦袋湊近觀察,眼裡透出一股茫然。

  詹姆給他解釋:「那腳印不正常,經常打獵的人都知道,鹿群遭遇狼群總是混亂的,但從這邊的腳印看,它們並沒有亂,而鹿蹄印和狼的腳印互相交錯。」

  喬思敏聽懂了:「.這表示狼群和鹿群結伴同行。」

  少年侍從的這句話讓周圍的斥候們短暫噤聲,空氣仿佛變得更冷了幾分。

  「這腳印很新。」詹姆迴轉馬頭,望向西面的赫倫堡,從這裡觀察,赫倫堡那裡的燈火光芒只是一個豆大的光點,而南北方向鋪開的斥候手裡的火炬如同遙遠的星星。

  這意味著小範圍巡邏的斥候和城堡里的守衛很難發現這裡有動物成群結隊經過.動物?姑且先假定它們是動物。

  有老手說:「我認為我們應該追著這些腳印看看它們會去哪裡。」

  但這句話立刻引起反駁:「我可不這麼認為,我們不是來打獵的,我建議繼續往前面的山坡上去。它就在三百步外。我的建議是,我們登上山坡,睜大眼睛好好瞧瞧周圍有沒有什麼異狀,然後回去。您覺得呢,大人?」

  斥候們的目光看向詹姆。

  不知為何,詹姆在此刻想起囈語森林,他的斥候被少狼主的人和冰原狼伏擊消滅,然後他在囈語森林被夜襲擊敗。那場失敗間接導致他丟了一隻手。

  「吹響集結哨,把人聚攏過來。今天的巡查已經有了發現,你、你、你,你們三個火速趕回赫倫堡,把這裡的情況告知亞當爵士,讓他派三百全副武裝的騎手過來。我在這裡等你們。喬思敏,你也回去,把我的騎槍帶過來。」

  這些斥候還是以看待巡邏的方式看這個發現,而詹姆是以指揮官的角度看待這裡的發現。

  無論如何,詹姆得弄清楚這裡的野獸腳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隨著集結哨聲吹響,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分散鋪開的斥候開始集結。

  然而。

  當斥候們到詹姆所在的位置集結時。

  只需掃一眼,輕易就能發現異常:「怎麼回事,少了兩組?」

  立刻有人回應:「是南邊,大人,我們這組是向南探查的倒數第三組,少的兩組都在南方。我看到他們向南去了,最後一次看見是倒數第二組的進入了一個遺棄的佃戶村舍我已經吹了集結哨。」

  該組的另外兩人立刻補充細節,確認他們都在那個方向看到了人。

  詹姆聞言,立刻下令:「所有人,警戒!」

  詹姆猜測那兩組斥候恐怕已經凶多吉少,這是他最討厭的情況,斥候連示警都做不到被悄無聲息的幹掉,而他卻對究竟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

  隨著詹姆下令,剩下的斥候很快從聚集分散開,以詹姆為一角,斥候隊分散開形成一個三人一組小三角彼此隔開大約丈寬的大楔形。

  三人一組的斥候只留一個高舉火炬照明,其餘兩人熄滅火把取出弓弩和油罐,用十字弓警惕留意四面八方的動靜。

  他們的位置處在國王大道附近的寬闊原野,儘管夜幕漆黑,卻也能稱視野開闊。

  詹姆小心留意四周黑暗中雪地里的動靜,同時不時張望赫倫堡方向。

  三名騎手的火光已經進入了夜幕中顯得有些猙獰的赫倫堡。

  而很快,不到一刻鐘,從赫倫堡方向數百火炬如星火般叢集,朝著詹姆一行所在方位趕來。

  等待期間沒有受到襲擊,讓詹姆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如果存在敵人,對方可能已經趁著這段時間轉移,極有可能等下他們什麼痕跡也找不到。

  那些腳印的主人顯然是刻意走避開城堡耳目的道路,詹姆必須搞清楚是為什麼,對方要麼是兵力不足攻打城堡,要麼就是別有所圖。

  不多時,城堡出來的三百餘騎手和詹姆會合,而侍從也給詹姆帶來了騎槍。

  三百多人的騎兵隊伍即便放在大戰場上,也不是一支可以輕易忽視的力量。

  有這麼多人,詹姆心中底氣足了不少,接過指揮權後立刻下令讓斥候沿著發現腳印的方向開道,斥候在周圍展開觸角,主力隊伍則鋪開陣列緩慢行進,呈護衛姿態開赴有兩個斥候小組出事的南部廢棄佃戶村舍。

  人多起來,斥候鋪開探查的廣度和底氣也多了起來。

  很快,就有所發現,在先前詹姆指引的斜坡後方,同樣有各種動物踏過的痕跡,其中當然還有人。

  只是始終沒有看到大批量的馬蹄踩踏過的痕跡。

  不過不能因此就判斷對方沒有騎兵。

  按照各種傳說和坦格利安軍的宣傳,異鬼的軍隊會騎在各種動物屍體上作戰。

  嚴陣以待的騎兵軍陣很快逼近了先前斥候失蹤的村舍。

  「七層地獄!」

  詹姆的坐騎十分侷促,腦袋在防風兜帽里左右搖擺,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扯著韁繩。詹姆催了催馬,夾緊馬腹,努力擺正馬頭的方向,它才肯向前。

  看得出來,馬兒非常不喜歡此地的感覺。

  詹姆也不喜歡。

  他忽然在想,既然是狼群和鹿群,他剛才應該下令帶幾條獵犬過來。

  「警戒!」

  馬兒的不安讓所有人的都跟著不安,詹姆不得不將命令大聲喊出,儘可能讓所有人都聽見。

  騎兵陣列在村舍外五十步整裝待發。

  幾個斥候費勁的催動馬兒緩緩靠近那只有茅草和木頭的佃戶村舍,只有一棟民房,房子邊有一個蓋頂的畜欄,房子周圍圍了籬笆。

  如此大張旗鼓包圍一個民房顯得十分可笑,但詹姆不敢掉以輕心。

  斥候們策馬進入了籬笆院子裡。

  很快就檢視完了這個小小的房舍。

  有人喊:「屍體!」

  斥候們湊過去,很快有人補充:「是我們的人。」

  一個斥候返回到詹姆近前匯報了發現的情況,畜欄里留下了三具屍體,他們的馬不見了。院子裡腳印很亂,但能看到有某種東西繼續往南去了。

  腳印整齊。

  踩得很深。

  三匹馬,黑色的凝血塊掉了一地,指向南方。

  挑釁。

  詹姆很快判斷出這種痕跡的意思。他問:「傷口?」

  斥候有些哆嗦的回答:「一刀斃命,傷都在喉嚨,他們的血都凝固成了黑色的冰坨。」

  毋庸置疑的挑釁。

  身邊的副官問:「詹姆爵士,真的是異鬼?」

  詹姆面色很差:「恐怕是的,七層地獄!它們越過赫倫堡往南去了。」

  唏律律!

  「啊!」

  「該死!」

  「火!」

  忽地,村舍方向,馬兒受驚的尖嘯聲音傳來。

  卻原來是斥候準備按照坦格利安軍的宣傳,打算直接就地焚燒屍體,而那三具屍體突然睜開眼睛,向斥候發難。

  幸好他們有所防備。

  詹姆抬眼看去,雖然一時驚惶,可幾名斥候還是把油罐和火炬燒著了三具屍變的屍體。而己方只受了些許驚嚇。

  一瞬間,村舍方向仿佛突然燃燒起盛大的篝火。

  屍變的屍體仿佛塗滿油脂的柴禾,猛烈燃燒。

  騎兵隊伍傳來陣陣驚呼,好一會兒才止息下來。

  詹姆的坐騎也被剛才突兀的驚叫嚇得揚蹄,讓他不得不俯身安撫這匹馬兒。

  所有跡象已經很明顯昭示,異鬼不清楚有多少軍隊已經越過赫倫堡往南去了。

  沉默了好一會,副官忍不住問:「詹姆爵士,接下來怎麼辦?」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詹姆也愣神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抬頭望向南方,心一橫:「追。」他說出這個詞語,神色一凝,接著補充,「一隊斥候回去通知亞當爵士這裡發生的事。其餘人跟我繼續向南搜索。」

  副官擔憂:「會不會有陷阱?」

  詹姆頓了頓,搖頭:「假設敵人是有智慧的,那麼它們的挑釁太刻意了。它們事先怎麼可能知道我們會派多少人出來,又哪裡來的時間為不確定的人馬布設埋伏?今天的偵察是突發奇想來的。對方刻意避開赫倫堡,說明它們極有可能兵力不足。所以我們應該追上去,確認它們的方向。」

  詹姆這番話,安了不少人的心。

  於是詹姆帶隊,三百餘騎開始向南追逐。但直直追出兩里格外,都沒有見到一隻活物,而動物和人混雜的腳印在這裡分散開來,一部分往東分出三條路徑,一部分則繼續往南。

  「詹姆爵士,它們分散跑了。看來事實果然如你所說,它們兵力不足。」

  詹姆猜得沒錯,但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該死!它們偏離國王大道。往東去那部分恐怕是奔著女泉城方向,往南去的恐怕是奔著鹿角堡方向,那些地方兵力不足,多的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

  到這一刻,詹姆算是知道異鬼軍隊是怎麼從坦格利安國王、北境、河間那裡漏進來的了。

  長夜夜幕籠罩下,躲在城堡里的人類根本無法阻止異鬼的滲透,而即便在野外,舉著火把要防風的人類和不需要照明取暖就能行軍的異鬼軍隊根本比不了機動性。

  而看向偏離大道的腳印。看向那夜幕下幽深的黑暗,詹姆也不敢確定再繼續深追,對方會不會布設陷阱口袋等他們鑽進去了。

  騎手們已經一路追了兩里格,馬兒都開始累的呼哧吐氣,接下來還能追幾里格,即便追上了能保證戰鬥力嗎?

  詹姆看向國王大道更南方,試圖透過夜幕看到百里格外的君臨。

  這一刻,詹姆忽然意識到他率兵進駐赫倫堡是一個錯誤,正如坦格利安軍隊宣傳,異鬼軍隊和人類軍隊不同,它們不是奔著攻城掠地來的。

  它們是為了獲得更多屍體僕從。

  一瞬間,詹姆反應過來,異鬼軍隊現在前鋒兵力不足,所以在做的是分兵奔襲各個小型人類聚集地進行屠殺。

  而等它們擁有足夠的數量後,會去哪裡?

  會來攻打赫倫堡?

  赫倫堡才多少人,軍隊和平民全加起來也才五千出頭。

  現在除了君臨,還有哪個地方,人類數量多到可以讓異鬼眼熱?

  想清楚這一點,詹姆一時間頭皮發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