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蘭尼斯特vs提利爾

  第232章 蘭尼斯特vs提利爾

  是夢。

  詹姆夢見自己身處一處戰場,他夢見自己帶著蘭尼斯特的騎兵,與數千不著甲冑異邦人騎手混戰在血染的原野上。

  一陣令他毛骨悚然的龍吟聲響徹戰場。他看到一頭黑色巨龍出現在高空。在一個白髮騎手驅使下,巨龍對著蘭尼斯特騎兵猛燒不停。戰鬥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蘭尼斯特軍的反擊毫無用處,準備的蠍子弩也沒有造成殺傷,很快戰場上的蘭尼斯特軍被全殲,只剩他自己。

  而巨龍還在。

  詹姆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看著巨龍,騎上白馬,向那巨龍發起衝鋒。戰場硝煙瀰漫,烈日當空,詹姆看見自己身上的金甲反射陽光,熠熠生輝。他從血肉戰場中拔起一根長槍,義無反顧朝著巨龍衝去。榮譽、家族、親情、愛情統統拋在腦後,他知道自己必死,卻仍舊策馬向前。

  巨龍也在朝他反衝鋒。詹姆迎著巨龍和它身上的騎手的衝鋒,白色的披風在身後隨風揚起,他仿佛一個勇敢不屈、至死方休的誓言騎士。那一刻,他是白袍騎士,御林鐵衛隊長,詹姆·蘭尼斯特。他仿佛看到自己身上有白牛的影子、有拂曉神劍的影子。

  但他的衝鋒戛然而止,一個身影忽然從側翼竄出,一人撲到了正在衝鋒的詹姆身上,將他撞入側畔的湖水中。

  巨龍的烈焰貼著水面掃過,詹姆驚駭之餘,卻有種非常痛苦的感受。

  是誰,為什麼要救他?

  下一瞬,場景轉換,他看到自己身處王座廳。

  「燒死他們!」王座上的人在瘋狂嘶喊,「燒死他們所有人!」

  他抬頭,看到那人影是瘋王伊里斯,但不止如此,隨著他/她回望過來,那張臉變成了瑟曦。

  那張猙獰的臉時而是伊里斯、時而是瑟曦,詹姆看著他,感到了不安和慌張。

  「我命令你,詹姆!」王座上的怪物在喊,瘋王伊里斯的聲音和瑟曦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燒死他們!」

  「不!」

  他驚醒過來。

  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詹姆意識到是喬斯敏·派克應聲而起,在摸索劍帶。

  「什麼時辰了?」詹姆故作鎮定的說,「無須拿劍。」

  「狼時。」侍從回答。

  他起身:「渴了,給我倒杯酒。」

  侍從應聲而去。

  離預計的出發還有兩個時,詹姆摸摸身上的甲冑,和甲而睡並不是件舒服事,他也沒想到這樣都能睡過去,還做了夢。

  古怪的夢讓他再難入睡。詹姆回想,只覺那夢中多有荒誕,他自籌自己或許有對巨龍衝鋒的勇氣,但絕不信蘭尼斯特的騎士們會如夢中那般,在巨龍出現後死戰到底——儘管這有點不厚道,但詹姆相信如果蘭尼斯特的騎手們碰到巨龍,只要一輪攻擊,他毫不懷疑戰陣會隨之崩潰。

  至於自己騎馬沖向巨龍,就更顯荒誕。當初在囈語森林之戰,詹姆見識過少狼主羅柏的狼,那頭狼才有馬兒那麼大,就嚇得騎手的坐騎不敢亂動,使得少狼主羅柏在對戰時占盡上風。詹姆倒想知道,從哪裡能買到面對巨龍時不生怯,仍舊敢向前衝鋒的馬。騎手打獵時碰到野一點的食肉動物都會驚駕,詹姆可不信他身邊有不怕龍的馬。

  只是這夢儘管荒誕,但或許是在昭示什麼?詹姆試圖回想起將他從馬上撲進湖泊的人影,那矯健的身手讓人驚嘆,能在高速衝鋒下毫髮無傷的把騎手撞下馬匹詹姆甚至開始懷疑夢到的那影子究竟是不是人。

  至於第二個夢詹姆不願回想。

  他愛瑟曦,為她付出一切、拋棄一切.若諸神慈悲,詹姆寧願自己戰死在沙場,被巨龍烈焰燒死,也不願意再面對一次那種情形。

  夜還很長。但詹姆沒有再睡,一直到營地的黃銅喇叭低奏出聲。

  離黎明還遠。

  軍隊開始集結,炊事兵早已準備好戰前的早餐,麵包、熏豬肉、干牛肉、雞蛋和蘋果,戰前永遠是軍營里最慷慨的時刻,務必保證每個騎手都吃飽喝足。

  詹姆走出帳篷時,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兩百名騎士在營帳前各自牽馬等待出擊命令,兩千名騎兵、一千馬弓手、兩千長槍兵在營地中列兵成陣。

  「詹姆爵士!」一名身穿鍍金鎖甲與紅披風騎士大吼,「請下達指令!」

  詹姆隨手接過侍從喬斯敏牽過來的馬繩,翻身上馬,喝令:「出發!」

  天色還未開明,晨間的露水濃重,帶著冷氣。

  隨著低低的喇叭聲響起,一列列人馬在黑沉的黎明中摸黑出營。

  為了這場戰鬥,昨夜斥候齊出,將附近排查了個遍,就是為了今天出其不意的進攻。

  蘭尼斯特軍駐兵包圍處離提利爾軍有約兩里格(五六公里)的空間,這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對圍攻對峙的雙方來說,這距離恰到好處。像電視劇里那種雙方只隔著幾百步紮營對壘在古代戰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是軍隊圍城,一般情況下營地也會駐紮在離城市至少十里外的地方。所以像那種一出營,雙方即刻決戰的情形基本不會發生。

  如果雙方約戰不成,沒有在雙方營地外的空地發生戰鬥,那麼當一方需要突襲時,往往需要跋涉一段距離,才能抵達敵方區域。

  而攻其不備,往往只能在儘可能多的清除敵方斥候,並急行抵近敵營。

  能在敵營兩三里外列陣成型才被發現,就已經可以算是一場了不起的突襲。

  事實上,海戰和陸戰大抵突襲可以類比,像先前攸倫突襲雷德溫艦隊那種已經抵近兩三里的攻擊距離,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的突襲。只是雷德溫艦隊已經嚴陣以待,使得突襲失去了效果。

  而蘭尼斯特這次進攻,也是另一種突襲。

  凌晨時分往往是人最疲憊的時刻,也是襲營最恰當的時機。

  此前盧斯·波頓就用類似方式突襲過泰溫的營地,只是盧斯·波頓更狠,他是連夜急行軍南下,在泰溫反應不及時抵近了泰溫不到一里格的距離,一度造成了泰溫軍中混亂。

  只是盧斯·波頓太急,南下的急行軍在夜色中疲憊出擊,碰到了泰溫這塊硬骨頭,泰溫應對妥當,使得突襲沒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反而被打退。

  如今泰溫正是打算以此種手段對付提利爾軍。

  泰溫昨天下發命令後,昨夜全軍枕戈而眠,早早籌備,計劃於凌晨出兵,要在天亮前抵達預定戰場。務求取得突襲效果。

  凌晨臨河的營帳在夜幕中浮著蒼白的迷霧,這為蘭尼斯特軍起到了掩護效果,人馬在黎明前的霧氣里跌跌撞撞,行過已經日漸熟悉的荒野。

  在離藍道·塔利營地的山丘只有兩里時,亞當爵士派來的斥候找到了詹姆。

  不久,亞當·馬爾布蘭爵士帶的四千騎兵和詹姆會合,同時給他帶來了達馮·蘭尼斯特和三千槍盾兵。

  接下來進攻藍道爵士的副指揮權交給了模樣像獅子王,滿臉毛髮的達馮·蘭尼斯特,他是詹姆的表弟。正是他帶著奔流城外圍的蘭尼斯特部隊南下,使得蘭尼斯特軍在數量上略略超過提利爾軍。

  詹姆帶著騎士藏身在一處山丘後方,以作後備。

  詹姆清楚,他得到的命令是不發起攻擊,即便蘭尼斯特軍取得戰果或潰退,他也要忍到敵軍追擊出現脫節時,才會動手。

  這邊是佯攻,傷亡或許還能控制。

  但另一邊那裡是泰溫親自坐鎮的主攻方向,為了使誘餌變得可信,詹姆知道泰溫會不遺餘力的進攻,直到攻下敵方的營壘或潰退。

  霧氣中,東方似乎可見地平線浮出了一層淡白雲層,西邊的天空則仍是一片黑沉,只幾顆星星綴在高空。詹姆仰頭,深深望了眼天空……

  西方遠處響起軍號,低沉哀怨,令人不寒而慄。

  詹姆策馬爬上矮丘頂部。那號角聲源自羅宛伯爵的營地,這意味著西側的軍隊已經被發現,但距離已經足夠近。

  隆隆戰鼓聲從西側傳來。

  一根根火把隨著戰鼓聲在黎明前的暗幕中亮起。

  密密麻麻,數不勝數,有如一朵朵緩緩綻開的火焰玫瑰。

  喇叭聲仿佛嗚咽。

  詹姆舉手,身邊的副官點燃火把,升起旗幟。

  緊接著,這邊也跟著敲擊起轟隆隆的戰鼓聲,亮起無數根火把。

  火光映照下,槍兵的尖刺閃閃發光。

  各部騎士們騎著披甲戰馬,領導士兵前進,掌旗官舉起家族旗幟與之並肩而行。

  不到二里的距離竟是那般遙遠,藍道伯爵似乎早有準備,營壘內只有片刻的驚惶,很快就有所響應。不多時營門打開,出來了一支騎兵,其餘各門紛紛湧出來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的槍兵,整齊劃一地來到營地前組成雁形陣,有如一隻生刺的鋼剌蝟,躲在繪有健步獵人紋章高大橡木盾後方,嚴陣以待。

  敵人已出現在前方,而從丘陵地帶漫山遍野地冒出來,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的蘭尼斯特軍,也正整齊劃一地邁步前進。

  諸神該死,敵方早有準備。這意味著他們砍倒外圍衛兵,清除柵欄,以利騎兵突擊,讓非主力的騎兵躍過溝渠深入營地放火的計劃失敗。詹姆心中暗嘆一聲,不過他明白泰溫的後手是什麼。只暗暗罵了聲,便繼續嚴肅的望向即將接戰的前方。

  既然敵軍已有準備,那接下來便是比拼肉搏了。

  泰溫指揮進攻西寨的士兵比這邊更早攻擊。

  當號聲漸息,嘶嗚嘶嗚聲的投機聲便填滿了空缺。

  只見一團團巨大火光猶如隕石,從戰陣後方投向提利爾軍西寨所在。熱油、巨石和燒著的瀝青桶是第一輪攻擊。

  從這裡看去,西方的天幕仿佛被隕石填滿,落在地面,濺起一團團駭人的烈焰紅花。

  硝煙和燒焦的味道開始彌散。

  而這邊,雙方已經抵近百步距離,嘶嘶聲響起。

  前方,隨著弓箭手灑出一陣箭雨,蘭尼斯特軍開始邁步快跑,邊跑邊吼:「殺!」

  殺聲震天。

  塔利營地的弩矢如雨,蘭尼斯特的弓手射出的箭如冰雹。上千枝箭雨在空中交錯,剎那間落入敵陣。不少人中箭倒地,吶喊轉為哀嚎。

  第二輪、第三輪。

  箭雨對頂盾衝鋒的軍隊造成的殺傷有限。而頂著厚盾的先鋒長槍兵們已經接觸。

  大排大排長槍從高大的盾牌後伸出,帶著寒光戳向敵陣。

  蘭尼斯特軍組成的長槍兵形成一個楔陣,直衝敵陣,許多人在槍尖衝擊下被鋒利的長槍貫胸,當場死亡。只剛接觸不到幾個心跳,詹姆已經居高臨下看到十來個人因此倒地。

  而值此雙方鋒利槍陣抵近對峙的時刻,伊林·派恩率領一隊精銳重甲兵敢死隊,從厚重的橡木盾牌下魚貫而出。他們矮著身子從槍兵組成的槍林下發起攻擊,悍不畏死揮舞劍刃沖向敵方的盾牌陣,不時揮砍圻斷敵方的長槍槍桿和長槍兵們露出的腿。

  這支裝備了鎖甲、板甲,持劍衝鋒的敢死隊形成了蘭尼斯特軍陣楔形陣的陣尖,從敵陣後伸出的尖矛沒能造成過多的殺傷,敵陣開始在這支陣尖的帶領下壓入敵陣。

  但很快,雙方外圍遊蕩的騎兵都已經繞到側方,找到了雙方陣列的薄弱點,開始夾擊。

  在面對密密麻麻的長槍陣時,哪怕是重裝騎兵,也不會輕易冒險從正面衝鋒,何況眼下雙方投入的都只是輕騎兵。

  詹姆發現藍道·塔利似乎是因為沒有看到主力,也沒有第一時間投入自己的重裝騎兵。

  輕騎部隊開始衝鋒,這支多達一千五的輕騎兵有三分之二是馬弓手。騎兵陣列發起衝鋒,馬弓手在馬上齊射,對敵方軍陣側翼造成殺傷和混亂,在抵近敵陣已經列起的大排長槍後,許多馬在最後一刻停止衝刺,閃避開去。當然,也有的是直接橫衝直撞,在衝擊下被槍尖貫胸而出,當場死亡。但這些死者為五百多人馬具帶甲冑的主力騎士開了路,他們隨後不遺餘力沖入敵軍帶刺槍尖的敵陣中。

  這是一種騎兵戰術,在輕騎兵中藏一批重裝騎兵用以發起突襲。

  塔利軍的側翼顯然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發狂的戰馬一批又一批躍入敵陣,儘管他們反應迅速,長槍自四面八方捅來,但盾牆也同時在重裝騎兵這一輪重壓之下瓦解,藍道·塔利的軍陣出現了片刻騷動。

  但很快,藍道·塔利的輕騎兵也繞到了蘭尼斯特軍的側翼。

  雙方算是互相給對方的腰部捅了一刀狠的,但顯然第一回合蘭尼斯特捅的更狠。

  藍道·塔利的騎兵預備隊先行出動,壓向被五百重裝騎兵撕開的側翼,試圖協助側翼再度合攏盾牆上的裂縫。但騎兵們衝進去,發瘋的馬兒垂死掙扎、左突右進,儘管騎兵陣已經是強弩之末,卻還是沒讓敵軍再度合攏。

  一片片戰馬轟然倒下,還能動的騎士們從血泊中起身,高擎雙手巨劍,展開瘋狂攻擊,他們在敵陣瘋狂廝殺驅趕,奮力搏殺出一片空地,為衝進來的、馬匹未受重創的其餘重裝騎兵騰出一片足夠蓄勢再度發起衝擊的區域。

  但很快,藍道·塔利分出的騎兵預備隊趕至了被撕開的側翼,騎兵整備,開始發起衝鋒。

  蘭尼斯特的騎兵中有人發現了這一情況,開始吹哨不停。

  在友軍撕開口子中集結完畢的重裝騎兵轉向,猝然發動馬匹,開始迎著藍道·塔利的預備隊衝鋒。

  先前繞開槍陣的輕騎已經再度在不遠處集結完畢,他們從試圖再次從側翼包抄,卻發現敵方已經分出一部兵馬嚴陣以待。輕騎發起第二輪衝擊,這時,一陣箭雨灑在他們頭上。許多人摔落下馬。

  重裝騎兵的碰撞令人心驚。但藍道塔利的騎兵更多,儘管雙方還是在激烈碰撞中看起來不分勝負,但詹姆知道,拼消耗那支人馬是拼不過敵軍的。

  這時,輕騎兵的第二輪衝鋒再度壓入敵陣,同樣的,敵方的輕騎的第二輪衝鋒也沖入了蘭尼斯特的軍陣中。

  在騎兵的衝擊下,雙方的盾牌刺蝟都在崩解,雙方陷入了絞肉機似的混戰中。

  天空漸漸放亮,而地面的血跡越來越紅,屍體越來越多。

  詹姆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士兵們的喊殺聲震天響,攝人心魄。

  就從遠方觀察,詹姆意識到,假如把眼下的騎兵全部投入到藍道·塔利這邊,或許可以將塔利這邊的軍隊擊潰。

  但詹姆知道,只是在外部短時間造成敵方潰敗並不能改變整個戰局。

  敵軍互為犄角之勢,就是為了方便梅斯·提利爾的軍隊可以在後方隨時支援。

  正如詹姆所想,眼看著西側泰溫指揮的戰線獲得優勢。由魔山格雷果·克里岡率領的先鋒一度逼近敵軍營壘,清除柵欄,甚至一度有騎兵已經躍過溝渠,手執刀劍和火把衝進了敵方的營區。但很快,隨著敵方打著玫瑰旗的中軍預備隊在聲聲號角中支援趕至,蘭尼斯特沖入敵營放火的騎兵很快被瓮中捉鱉,逃無可逃,很快被趕至支援的提利爾軍絞殺在營中。

  而更快的,羅宛等到的提利爾援軍推到了營壘的柵欄和牆壁,從營內對魔山的突出部發起了騎兵衝鋒。

  魔山那邊的部隊是半步半騎,肉眼可見,步兵陣列只堅持了不到十個心跳便被擊潰,而魔山只帶著不足兩百的騎兵整備迎敵。

  而泰溫似乎真的壓上了老底,預備隊中的凱馮帶著餘下的騎兵全軍盡出,從右翼對來援的提利爾軍進行反包抄。

  蘭尼斯特的精銳騎兵都在詹姆這裡。儘管魔山和凱馮浴血奮戰,拼死相爭,但當太陽升起時,泰溫那邊的軍陣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崩潰的跡象。

  而達馮·蘭尼斯特這邊,儘管戰鬥取得了比預想中更優的結果——藍道·塔利這裡營壘的軍隊數量比想像中要少,達馮這邊的六千人馬靠著軍隊數量的優勢把藍道·塔利的軍隊壓回營壘,甚至有可能攻入營中。

  但泰溫那邊軍隊的陣線已經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混亂。

  如今蘭尼斯特的騎兵主力,合計六千人馬全在詹姆這裡,泰溫和達馮的騎兵滿打滿算只有四千,還多是新兵。

  詹姆腦門上已經滿是汗水,但他咬牙忍耐,仍舊不動如山。

  無論現在正面戰況如何,他都要遵守泰溫給他的命令。

  蘭尼斯特沉甸甸的希冀都在他肩上擔著!

  終於,西面泰溫軍那裡傳來了撤退的號角。

  軍隊開始肉眼可見的出現混亂。

  而詹姆這邊,代替詹姆指揮的達馮也開始吹響撤退號角。

  雙方的戰線開始脫離,詹姆看見有許多蘭尼斯特軍士來不及撤退,被圍堵在敵軍陣中,或者戰死,或者投降。達馮始終沒有派出的預備隊終於行動,負責接應退兵,在有預備隊協助下,還算是有條不紊的開始撤退。

  相較這邊,泰溫那邊的潰敗就有點可怕了。

  兵敗如山倒。

  軍隊開始瘋了似的逃亡。

  泰溫指揮的剩餘騎兵只接應了一陣,便不管不顧的向後退卻,還有兩部至少兩、三千的人馬被滯留在前線。望風披靡,或者投降,或者被追殺。

  西側的追殺開始了。

  提利爾軍騎兵開始追擊,而步卒開始收攏降卒和步兵。

  西側蘭尼斯特的潰敗是如此觸目驚心,騎兵和步卒脫節。泰溫大人如喪家犬,只帶著騎兵奔逃。

  而這樣的誘餌似乎真的起了效果,眼見著,提利爾軍騎兵追兵也和步卒產生了脫節。甚至為了追擊,提利爾軍的騎兵陣列出現了混亂。

  詹姆依舊不動。

  儘管西側的追兵在追殺,但達馮這邊,藍道·塔利的追兵卻只是在象徵性的追殺,被達馮的掩護部隊一嚇,就開始穩下來後退。

  無論是因為兵力不足,還是因為謹慎抑或是讀到了泰溫的陷阱,藍道·塔利並沒有如預期中出營追擊。

  「唉!」詹姆內心不由嘆息一聲,他意識到即便把泰溫勾出來的西面軍隊殺傷,或許也不足以獲得整場戰鬥的勝利,因為藍道·塔利會在他出擊後反應過來,及時在剩下的兩個營壘布下防禦。

  但詹姆也知道。戰果已經足夠蘭尼斯特軍從這場本就在預期之外的戰鬥中全身而退,撤出與提利爾軍已經無關大局的對峙。

  隆隆的馬蹄聲正在靠近。

  詹姆知道,是時候了。

  詹姆伸出他用黃金打造的右手,高高舉起:「傳令下去,全軍準備!」

  亞當·馬爾布蘭爵士應聲下去,掌旗官開始揮舞旗幟。

  等泰溫大人撤退的騎兵從詹姆伏兵所在的矮丘經過,隆隆馬蹄聲再度逼近時,詹姆揮下手臂。

  蘭尼斯特軍進攻的喇叭聲在原野中響起,六千騎兵,分三股,從兩個丘陵頂端漫山遍野地冒出來傾巢而出。

  嘟——嘟、嘟——嘟、嘟——嘟。

  蘭尼斯特的喇叭低沉而悠長,有如來自北方的冷風,令人不寒而慄。

  宏亮的馬蹄聲勢如山崩。

  「為蘭尼斯特!」

  詹姆吼出一聲命令,幾千個人的聲音隨即回應:「為蘭尼斯特!」

  詹姆連踢馬肚,放聲加入這個嘈雜的大合唱,隨前鋒軍便向前衝去。

  詹姆的出擊時機恰到好處,提利爾的追兵進了圈套,在蘭尼斯特鐵騎全力突進下攔腰截斷,從側翼俯衝,只風捲殘雲般將提利爾的騎兵部隊擊潰。

  而亞當·馬爾布蘭爵士帶著一千騎兵,繞了一個大圈,將提利爾軍的追兵後路截斷,同時他也在收攏蘭尼斯特潰敗的軍隊,指揮他們對追兵發起攻擊。

  泰溫無論對敵人還是對自己都足夠狠。

  如果提利爾軍全軍出擊,那麼在詹姆這次突擊下,極有可能會將提利爾軍殺的全軍覆沒。

  只可惜提利爾軍中有藍道·塔利這樣的宿將。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藍道·塔利手裡居然還捏著數量達一千五的騎兵在營帳中埋伏——看起來似乎原本是藍道伯爵計劃等達馮·蘭尼斯特那邊的軍隊攻入營壘後,他再發起突然衝鋒的奇兵。

  如今眼看提利爾和羅宛伯爵的軍隊外出追擊遭遇埋伏,藍道·塔利終於憋不住,出兵救援。

  不得不說,雙方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兩邊的指揮官都把自己能做的謀略做到了極致。

  隨著詹姆帶著騎兵傾巢而出,朝敵軍衝去,蘭尼斯特家族的紅金旗幟在野外的戰場飛揚。提利爾和羅宛的追擊部隊很快在衝擊下徹底潰散,有如被鐵錘敲打的玻璃。

  而且這還是夾擊,亞當爵士包抄後路,本有望將追兵徹底摁死在野戰一擊得勝。

  但藍道·塔利的奇兵還是造成了第二次意外。

  亞當爵士和藍道伯爵親率騎兵戰做一團,終究是藍道伯爵和提利爾求生的軍隊更不要命,打通了亞當爵士好不容易截斷的退路。

  而隨著退路打通,因為蘭尼斯特軍先前的佯裝潰敗並沒有通知到底層士兵,使得這些突然得救的士兵一時間從地獄到天堂,反應不及,戰鬥的決心比不上敵軍,只能眼睜睜看著藍道·塔利將提利爾的大半潰兵接應撤走。

  當清晨太陽升至中天,這場波折起伏的戰鬥才終於到達尾聲。

  英俊的詹姆甲冑上沾滿血污,身上卻沒有任何傷痕,只有長槍貫穿胸膛的一個紅點。

  當滿臉冷酷的泰溫公爵找到他時,他正在侍從協助下拔出身上插滿的箭。侍從沉默著一枝枝拔出來,詹姆則在抱怨弓箭把他的盔甲插出一個個窟窿。

  有幾枝箭射進盔甲內,沒有射穿內部的鎖甲,但還是讓詹姆覺得皮膚生疼。

  他們此刻已經撤到了敵營外五里處的一處河邊臨時營地。

  詹姆下令讓眾人休息,派合兵一處的達馮和亞當去處置俘虜的騎士。

  泰溫公爵的身上還穿著戰甲,他用那雙淡綠金瞳看著詹姆,不發一語。

  「這是一場勝仗!」凱馮爵士和泰溫公爵形影不離,「你打得很好,詹姆。」

  「這才不是什麼勝仗。」詹姆苦笑,「他們也俘虜了我們很多人。」儘管戰鬥獲勝,但提利爾軍退守營地閉門不出,蘭尼斯特軍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打不進去,不得不拋下大量友軍屍體撤退。這至多只算是給蘭尼斯特撤軍提供了保障,至少他們撤退時,提利爾軍是不敢外追了。

  「藍道·塔利的用兵超乎預期地謹慎,」泰溫公爵頓了頓,最後用冷酷的聲音說出,「可勝利就是勝利。你受傷了?」

  「沒有。」詹姆聳聳肩,「他們的箭還不夠鋒利。」

  泰溫還想說些什麼,但達馮和亞當爵士拍馬趕至:「泰溫大人!」

  泰溫不再說話,踱步上前去迎接。

  達馮爵士在泰溫面前單膝跪下:「公爵大人,我們的俘虜收穫頗豐,包括卡斯威伯爵、傅德利伯爵、霍柏·雷德溫爵士、艾耿·萊維爾爵士傅德利伯爵戰死。可惜,若非藍道·塔利老奸巨猾,馬圖斯·羅宛伯爵和洛拉斯·提利爾也是我們的獵物。」

  這麼多俘虜,尤其是雷德溫家的兩個兒子一前一後都被俘虜,不去計較兵力損失,泰溫的這一次戰鬥確實堪稱勝利。

  但現如今,泰溫在這裡再大的勝利也無法改變蘭尼斯特家正在走向懸崖的腳步。

  詹姆臉上也沒多少歡喜。

  泰溫冷著臉:「傳令下去,午飯後全軍向西北前進。到國王大道再尋紮營處。」說著,他看向詹姆,「詹姆,你看著留一部兵馬,控制俘虜,要怎麼處置他們,你自己看著辦。」泰溫大人回頭看向凱馮,「凱馮,去整備部隊,將繳獲和帶來財貨封賞發下去,等午飯後就出發。」

  言畢,泰溫公爵深深看了詹姆一眼,就此轉身離去。

  詹姆意識到,這或許是泰溫最後一次和他對話。他有心想說點什麼,可所有話語似乎都凝固在喉嚨里,到最後,他只說了聲:「父親大人,保重。」

  泰溫身體頓了頓,紅色披風在風中蕩漾起伏。他沒有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