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給公主回信嗎？」

  老學士取出紙筆，照常問道。

  「當然。」

  伊蒙說話乾脆，又道：「您代筆，替我誇誇她。」

  他是不敢動筆。

  這邊握住筆，少不了抄寫歷史書。

  老學士被逗笑了，搖頭動筆。

  伊蒙笑吟吟的，趴在桌案上，冷不丁道：「學士，您說我怎樣才能贏得羅伊斯族人的認可？」

  「這是個深奧的問題。」

  老學士頓了頓，沉吟道：「您的曾祖父人瑞王陛下就做的很好，他選擇了融入。」

  伊蒙皺起眉頭，仔細琢磨深意。

  坦格利安王朝由征服者伊耿開闢，順位繼承到「軟弱的伊尼斯一世」手裡，死後被「殘酷的梅葛」篡位。

  這三位君主性格迥異，執政期間的策略與效果也大不相同。

  征服者是開國之君，明面上沒人敢反對他。

  可在多恩戰爭中，他失去了最愛的妹妹兼王后。

  至死，七國未能一統。

  伊尼斯一世沒什麼好說的，雄主父親養育的搖籃里的花朵，繼位就面對征服者留下的種種隱患。

  身體扛不住折騰，病逝。

  梅葛一世太過殘暴，篡奪侄子「無冕伊耿」的王位，犯下不可饒恕的弒親罪。

  但不可否認一點。

  他的殘酷與鐵血手段，奠定了坦格利安王朝的百年基業，為下一任君王掃清大半障礙。

  而第四位君王，便是曾祖父傑赫里斯一世。

  傑赫里斯年幼繼承王位，少年時被生母太后與繼父拜拉席恩公爵扶持架空，成年後逐漸奪回權力。

  他是天生的君王。

  在位期間與七神教會簽訂「和平協議」，全國巡遊拉攏貴族階層，鋪設「國王大道」打通各境桎梏。

  對外戰爭也很果決，數次擊退多恩侵略。

  若非晚年先後喪失兩位優秀繼承人，他的一生將是完美。

  伊蒙小眉毛越皺越深，伸手從抽屜里取出一枚七星紋章，面露凝色：「坦格利安信仰七神，融入維斯特洛大陸的傳統。」

  如此，才被接納。

  老學士點點頭，提點道：「我聽說，國王是忠實的七神信徒，就連王后與公主也時常前往君臨教堂。」

  伊蒙一抬眼，看見老學士沖他擠擠眼。

  「那倒是沒錯。」

  阿莉森的確是堅定的七神教徒，不過另外兩人就不一定了。

  側面說明，融入是一個解決辦法。

  但是。

  「我拒絕。」伊蒙一本正經。

  老學士並不意外，以旁觀者角度出發，說道：「融入代表改變自身，這是一個痛苦的過程。」

  人瑞王做出決定，仍需幾十年苦功。

  遑論一個八歲的孩子。

  「我不怕苦，但我不想遷就。」

  伊蒙搖搖頭，有自己的見解，高等瓦雷利亞語脫口而出：「我即是我，此法不通！」

  「嗯，看來您另有想法。」

  老學士很隨和，不多勸說。

  相反，欣慰對方小小年紀有主張，善于思考。

  伊蒙勉強一笑，有苦說不出。

  曾祖父晚年落寞，彌留之際充滿遺憾。

  所謂融入，剮乾淨了他的「骨血」。

  一老一少討論，其餘人兩眼發懵。

  聽不懂，根本聽不懂。

  老學士精力不濟，專心埋頭動筆，想想怎麼回信不會失禮。

  伊蒙耷拉腦袋，小手在抽屜里一個勁扒拉。

  他得想一個兩全法。

  起碼抹除誤會，治標不治本也行。

  一刻鐘過去。

  老學士寫好回信，慢悠悠合封蓋泥。

  砰！

  伊蒙一拍桌案，臉蛋激動泛紅，問道：「學士，憑這個，能不能成！？」

  手掌移開，是一塊羅伊斯家族的紋章。

  老學士眼神詫異，想到改旗易幟的難題，搖頭道：「能成，但國王那關過不去，這是埋沒您的古瓦雷利亞血統。」

  坦格利安人丁稀薄。

  親王殿下立足谷地，本就是王室分支。

  豈能擅自改換旗幟。

  聞言，伊蒙取出一枚三首紅龍紋章，又問道：「憑這個，能不能成？」

  老學士依舊搖頭，沉默道：「也能成，但即使您的母親是雷婭夫人，想要改換羅伊斯家族的旗幟，非數代人懷柔不可。」

  戴蒙與雷婭夫人的聯姻，乃是亞莉珊王后在世時訂下。

  本意是拴住桀驁不馴的孫子，替他謀劃一個開枝散葉的肥沃土壤。

  奈何這樁婚事並不和睦，上一代人便留下缺口。

  伊蒙親王能彌合缺口，已是不易。

  伊蒙神情認真，將兩枚紋章疊在一塊，嚴謹道：「那這個和這個合在一塊，能不能成。」

  這次不是詢問，是確定。

  他要舍下坦格利安與羅伊斯家族的族徽，融合為一枚個人徽章！

  做法簡單，意義深遠。

  老學士肅然起敬，驚詫道：「能成！但您要做出一番成績，否則無法服眾。」

  融章是為了集兩家之長。

  若是不能依此誕生凝聚力，那將淪為笑柄。

  伊蒙心知肚明，但沒有更好更穩妥的捷徑。

  叫來正襟危坐的威廉，將兩枚紋章交給他，叮囑道：「拿去親王營地，工匠知道怎麼做出旗幟。」

  親王營地就是安置奴隸與麾下五十名谷地騎士的臨時區域。

  隸屬於他，在符石城管理外。

  「是，親王！」

  威廉精神抖擻，立馬出發。

  伊蒙抓了抓頭髮，苦惱道：「學士，我有很多想法，但缺少助力的智者。」

  他並不聰慧過人，努力過人。

  不過沒關係。

  讀史使人明智，許多開國之君，也不是運籌帷幄的智者。

  當不了千里馬，就當發現千里馬的伯樂。

  知人善用，一樣能夠成就一番大業。

  老學士遲疑了一下，弱弱道：「我已經六十歲了。」

  六十歲，可不是奮鬥的年紀。

  「我不是那個意思。」

  伊蒙一頭黑線，求助道：「您在學城有認識的人不，幫我找兩個可靠的。」

  「有倒是有，您確定需要？」

  老學士謹慎道。

  「要，必須要！」伊蒙萬分肯定。

  學城是維斯特洛大陸唯一的學習機構，安排學士駐紮在各大貴族領主的城堡，將學城的威望深入人心。

  毫無疑問，後世巨龍的滅絕，少不了否認魔法的學城搞小動作。

  可有一句話說的好。

  權力往往掌控在一小撮人手裡。

  不能一棒子都打死。

  見親王殿下不像玩鬧，老學士沉吟片刻，說道：「我有一個遠房侄子在學城苦修，他已經佩戴六條鏈環，才能還在我之上。」

  「能叫來？」

  伊蒙眼前一亮，學城出人才啊！

  「可以試試。」

  老學士呵呵一笑，答應道：「不過學城與符石城距離太遠，一來一回傳信都要許久，您需要一點耐心。」

  「沒問題，我這就是找老媽說這件事。」

  伊蒙鬥志昂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