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內院。
晏崢醒來時就見一人背對著他坐著,正在擺弄榻邊剛端來的湯藥,他欲出聲詢問,剛張嘴就覺得心口處傳來道撕裂般的疼痛使得他瞬間倒吸了口涼氣。
「嘶……」
「王爺,你醒了?」
那人被驚動,忙回頭替他切脈,好一會才鬆開手,和善笑道:「那一掌雖然厲害,但沒有傷及要害,王爺的底子又好,養段時間就可以恢復了。」
「盧大夫?」
晏崢凝眸打量著他,冷淡的喚了聲。
「草民在,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盧大夫起身作揖,態度很是恭敬。
屋內氣氛有些凝重,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等到盧大夫有些驚疑不定的抬頭看他時,正對上一雙洞悉萬物的眼,有些凶戾,還蘊著絲殺意,他心頭一驚,忙跪倒在地。
等了許久,晏崢撫著胸口的傷勢靠坐起身,穩住氣息後,緩緩問道:「在牢中,你都看到了什麼?」
他的話音緩慢而沉重,如鼓槌敲擊在心口上,一下,兩下,砸得盧大夫偽裝許久的恐懼和驚惶無所遁形,支離破碎。
盧大夫面上血色瞬間褪盡,咬牙磕頭,顫聲道:「回王爺的話,草民什麼都沒看到。」
「真的?」
喪失意識前,他眼角的餘光分明看到了轉角處躲藏不及的身影,萬分震驚又恐懼的盯著他……
晏崢輕扯了下唇角,眸中浸上了些許血光,「盧大夫,身家性命相關的大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話中已隱有威脅之意。
盧大夫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往下掉,心思百轉,想著該如何才能逃過眼下這劫,這位身份尊貴的少年在捏碎那獄卒喉管時冷漠又殘忍的表情再度浮現在眼前,他甚至覺得自己喉嚨這時也有些發緊。
疼的像是要碎開!
「草民,草民一直都在熬藥,對大牢內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誰來問都是這個答案,還請王爺明鑑!」
他艱難的吞了下口水,從牙縫中顫抖著擠出這番話。
聞言,晏崢並不表態,那丫頭既然是早已經安排好了劫獄的事兒,想來也是故意支開眼前這個老大夫,不想他摻和其中,憑白丟了性命。
可他,看到自己殺獄卒甚至自戕的那一幕。
留下的話,多少還是有些風險。
盧大夫沒敢說話,額頭抵著地面,身子一陣陣發寒,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就攥在這個人的手中,但他不敢打擾,不敢動作,就只能靜靜地等著他的審判。
又過了良久,
「既然是她的心愿,那本王姑且信你!」
晏崢冷哼一聲,「起來吧!」
最後一句話落地的瞬間,盧大夫整個人猛地一顫,險些趴在地上,他支起身子,艱難的站起來,一陣涼風從窗戶的縫隙吹過,他赫然才發現背上的衣衫已經濕透。
沒心思去考慮話中的那個「她」究竟說的是誰,盧大夫只知道自己終於撿回了一條命。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開恩!」
他連連躬身作揖。
「行了,別拜了,看著心煩,把藥給本王端來。」
心口的傷疼的厲害,傷口似乎又撕裂了,晏崢緊蹙著眉峰,接過湯藥一飲而盡,轉而對盧大夫吩咐道:「『你也別愣著了,過來幫我換藥!」
「遵命!」
府尹大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晏崢氣若遊絲的半靠在床上,上半身赤裸著,露出滿是傷痕的精壯胸膛,他心口處有個很扎眼的窟窿,鮮血直流,看著驚心動魄。
「下官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府尹連同管事一道行禮參拜。
晏崢艱難的抬手,啞聲道:「鄧大人不知有何公幹,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如今才姍姍來遲!」
聽他開口就是問罪,沒有半點緩和,府尹心中一緊,忙解釋道:「王爺容稟,下官轄制的縣城中責出現了些逆賊,口口聲聲推崇南盛,意圖在綏化府境內引起動盪,底下的人處理不來,下官只好親自過去,沒想到,沒想到那些刺客竟趁此機會就,就……」
他「就」了半響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眼神小心的往晏崢身上瞄,按照以往的慣例,這位小王爺應該順勢詢問一番平叛的過程,然後再對他加以安撫。
商議後續的處理事宜。
可是等了許久晏崢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府尹頓時急了,「王爺,那些逆賊太過猖狂,下官也是想為王爺穩定好後方,好讓前線的將士能夠安心的開疆擴土啊!」
他就差說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請他看在這情分上,趕緊給出個主意,應付上面的問責。
晏崢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心底冷笑。
對於這番說辭也是信的,因為那場動亂,本就是他安排的人手,為的就是將府尹調離城中,這位鄧大人雖說是個文官,但城府極深,手段下流的很。
不想些法子的話,恐怕得給救人添不少麻煩。
他早知道那些人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救長公主,而自打知道長公主胎象有異,極有可能難產時,就猜到了那丫頭一定會親自北上,前來救人!
她性子是清冷,但她重情!
她能為大哥連夜趕去昭關府,能為曲弈千里奔赴南疆,能為謝涵開罪當時權勢如日中天的廢后,能陪著魏康安、顧義、錢小六等人熬過瘟疫,又怎麼能放棄待她如親人的長公主!
他知道她要來,所以不顧反對出現在這兒,就想見她一面!
見到了,卻不知道除了遠遠看著,還能做什麼……
「王爺!」
府尹等了很久沒聽到晏崢的答覆,抬頭一看,卻見他眼睛盯著某處,一動不動,似喜似哀,分明就是在出神,不由得惱怒喚了聲!
「鄧大人想讓本王如何?」
晏崢回過神,冷淡的颳了他一眼,「在你手上丟了重犯,朝廷怪罪下來,恐怕連你主子都保不了你,至於本王的傷勢……」
說著,他捂嘴又咳出了兩口血。
府尹看的眼皮直跳,想為自己辯說,卻被晏崢一個眼神駭的住了口,晏崢幽幽道:「本王早在戰場就身負重傷,見你大牢中守備鬆懈,重犯被人擄走,看在同朝為官的情分上不顧傷勢替你出手,這已經是仁至義盡,更多的,是有心無力了!」
他看著府尹,似笑非笑:「所以啊鄧大人,本王早就說了,凡事要三思而後行,記得跟你家主子回稟時提醒一句,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個瓷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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