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祭酒在汴京有段時日,知道些往事,他說的是容瑾笙斷腿之後被接回王府後的事情,父母盡喪,斷腿重傷。
幼年的宸王守著那偌大的王府。
沒有玩伴,沒有親眷,僅有的陪伴,就是那些隱匿在王府每個角落裡的暗衛……
他們自黑暗中走出,卻想給他溫暖!
彼此扶持,彼此依靠,才走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吧!
「今時不同往日,陛下的心是暖的,少主也是!還有黑雲騎和藥谷,以後會熱鬧的!」
祭酒生硬的語氣里,有種不易察覺的柔軟。
葉遲聞言,嘴角弧度逐漸擴大,「一定會的!」
聲音漸低,散在風中。
夜很長,思念太濃……
他們在盼著回家,囚籠關的那頭,亦有一雙深眸凝望,繾綣溫柔。
天門關城樓之上。
火把嵌在石牆中,映著那迎風而立的兩道頎長身影,影子拉的細長,四周的守衛很識趣的往遠處退避,不敢打擾。
晏曄一身銀甲,眉峰冷厲似劍,斜飛入鬢。
夜色將他的眉眼染得更為冷硬,此刻卻在火光中,融出了些許柔光,他扶著城牆邊上的石壁,側首看去,身側男子穿著火雲紋披風,墨色深衣,鬼臉遮面。
縱然清華內斂,卻難掩上位者的霸氣。
他凝望半響,嘆道:「沒想到陛下親自來了,在認出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敢置信,但想到她在這兒,又覺得是意料中事。」
「南疆有人惦念著朕,朕怎能不來?」
這話一語雙關。
說的是那居心叵測的南疆祭司,也是……她!
容瑾笙負手而立,一貫平淡的鳳眸中終於露出抹笑意,他緊趕慢趕,日夜兼程,終是在會談之前趕到了天門關。
靠她最近的地方。
一別兩月有餘,他朝政繁忙,甚至連用膳的時間都沒多少,也唯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放縱心底的思念瘋漲,幾乎將他吞沒。
否則,他真怕自己不顧大局,舍下汴京的一切追來。
好在就快了,就快能見到她,抱著她,好好……懲罰她!
她耽擱太久,久的他有些生氣!
晏曄聽出其中的意味,不禁失笑,「陛下來了臣也安心,只是南疆那邊,怕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了……」
「那邊可有動靜?」
容瑾笙順勢問道。
「還沒有,陰司琰到囚籠關後,只派人過境傳話,商議了會談的日期,並未露面。」
「大離呢?」
「離戰和國師都到了,暫時按兵不動,想來是想等南疆表態再作打算,聽說此行他們還帶了三千虎騎。」
在數萬大軍面前,這三千人馬掀不起什麼波浪來。
容瑾笙短暫的思索後,疑道:「鎮國公府鳳氏可有人來?」
「沒見到。」
晏曄搖頭。
兩人並肩站在城樓上,任憑夜風拂衣而過,俯瞰著無邊曠野,一時間陷入沉默。
「鳳氏是保皇黨,人在離戰手中丟的,他既然來了,定然是要拿個交代回去,是對鳳氏,也是對大離朝廷,來不來人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我擔心的是鈴鐺。」
晏曄劍眉微蹙,望著那遠處星子般的火光,那是囚籠關!
「她此刻應該到了關隘附近,伺機破關,可要是陰司琰發狠,不顧我大軍壓境之危,堵死隘口,直接將對她們下死手,那我們怕是趕不及救援!」
容瑾笙沒有說話,他親自趕來天門關,怎麼可能容許她傷一絲一毫?
此次說是三方會談,但實際上只關乎大離與南疆。
大盛參與其中為的就是將她平安接回來,誰要是敢在這件事動歪心思,就別怪他發狠!
「想要南疆寸草不生,國破家亡的話,他大可試試!」
容瑾笙溫和的語調淡若煙雲,卻透著股令人膽寒的戾氣。
聞言,晏曄眸光微動,無聲的笑開,這才是真正的大盛新皇,才是那配得上『才冠三洲,神祇臨世』之譽的王者!
他最怕的,是朝廷迫於雙線作戰壓力而暫時退守,那鈴鐺就真的危險了!
他含笑轉身,正對著容瑾笙拱手一拜,正色道:「若有那日,微臣願為先鋒,為君上踏平南疆。」
「好!」
容瑾笙親自扶他起身,相視一笑。
英雄惜英雄,彼時他們一個汴京尊王,一個是邊關戰將,不一樣的風華絕代,卻同樣當世無雙。
如今,他們是君臣,亦是朋友。
為了同一人聚集在此。
世人都知她是大盛帝後,是容瑾笙的妻,卻不知那也是他晏曄用命守護的女子,是他的逆鱗、他的摯友、他的親人……
誰敢動她,誰就死!
不過……
「她也不是個喜歡吃虧的主兒,我猜這會,那位攪得三洲風雲驟起的鳳將軍,多半在她手裡。」
晏曄笑著搖頭,一語道破事實,「即便不在,她多半兒也攥著把柄在手,就等著三方會面,攪個天翻地覆。」
容瑾笙微微抬眸,語氣略酸,「你們,很了解彼此?」
「陛下不是早就知道嗎?」
晏曄突然輕扯了下嘴角,「微臣還以為,陛下當真胸寬似海。」
「不在意才能似海。」
容瑾笙也不惱,薄唇微抿,可他真到了這時候,實在是嫉妒的發狂!
「我到底是個俗人。」
「不是俗人,是有心人。」
晏曄打趣的看著他,笑著搖搖頭,「陛下如果知道我與她那十年是如何過的,也就不會嫉妒了。」
那著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容瑾笙身子微顫,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側首看他,「晏兄願意告知?」
「陛下想聽嗎?」
「願聞其詳!」
他答得毫不猶豫。
晏曄思索再三,目光悠遠的望向那囚籠關之後,思緒游離,「陛下別怪她,近情情怯,她只是太在意你,在意到不知該怎樣做才是最好的。」
「也罷,倘若我不說,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你。」
那些誤會芥蒂是男人之間的事。
就讓他來解決。
鈴鐺她這一世,就平安喜樂的活下去就好!
晏崢心中有了決定,再憶起往事,難免心情沉重,連語氣也不自覺低沉了許多,「陛下應該知道,鈴鐺她有夢魘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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